也是稀奇,比之她如今创造的角色,他的身体粗糙简陋,她玩了七年竟也不腻,大庭广众的会议上,还要见缝插针地把玩。
是喜欢欣赏他的丑态么……
温葶躲在办公桌后往外瞧,两次呼吸后,看见了一抹黑影。
走廊上晃晃悠悠走着个人。
人影经过一组办公室,到了走廊尽头,啪的一下撞在墙上。
人不动了,额头抵着墙壁呆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转身,又晃悠悠地往回走,梦游一般。
那人转过身时,温葶认出了对方——
“Mela!”她爬起来叫她。
听见声音,女人停下脚步,呆呆地定了一会儿,转向温葶。
温葶左右窥了眼,没有看见危险,赶紧拉开门朝她招手。
Mela慢吞吞地走过来,近了之后,温葶觉出不对了。
对方看着她,瞳孔却没怎么聚焦,整个人神情恍惚,歪头盯着温葶看。
看了一会儿,女人忽然扬起笑:“绿茶婊!”
温葶:?
Mela伸出手指着她,咯咯咯地笑,“绿茶婊绿茶婊!”
温葶:……
她回头看向宫白蝶,宫白蝶早已从地上起身,皱着眉,拿了张叠好的帕子擦衣服上的灰,对Mela诡异的形状熟视无睹。
“你怎么了Mela?”温葶抚上她的胳膊,“发生什么了?刚才下面出什么事了?”
Mela毫无反应,咯咯咯地怪笑,笑得渗人。
“疯子。”
微冷的声音插入了温葶单方面的问话,她回头看向宫白蝶,他耐心地重复:“她变成疯子了。”
这幅模样,说是疯子确实不为过。
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这样?
温葶想不通前因后果。事情已经超出了她个人解决能力,她选择直接报警。
电话拨出,没有回应。
温葶发怔,不可置信又拨了一遍,得到的依旧只有无尽的忙音。
她又试了急救、火警、交警,连114都打过去,无一例外地全都拨不通。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抱着手机,掌心滑腻湿冷。
女人还在笑,那笑声令温葶略感急躁。
她看向宫白蝶,求助现场唯一能够沟通的人:“总监……”
宫白蝶冷眼看着她惊惧无措的脸。
“看来是被困住了。”他欣赏着她的表情,“大概,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温葶呆滞:“……嗯?”
就算今晚发生的事情确实诡异,这话也未免太跳跃了。
她欲言又止,怀疑过于年轻的总监中二病发作,却瞥见他眼角的一抹畅意。
血淋淋的,含着笑,大仇得报般畅快。
“该走了。”宫白蝶慢条斯理地整理袖扣,“这里不是尸体就是疯子。”
“绿茶婊绿茶婊,咯咯咯。”
Mela应景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无光的大厦里久久回荡。
头皮发麻,温葶没有跟上宫白蝶,本能迫使她后退两步。
宫白蝶也没有等她,兀自离开,消失在黑暗的走廊内。
留下的温葶和Mela以及椅子上的尸体同处一室,宫白蝶说的不错,这里不是尸体就是疯子。
当非工作时间段的公司停电时,该做什么——
离开公司。
当公司出现尸体时,该做什么——
离开公司。
当同事因未知原因变成疯子时,该做什么——
离开公司。
温葶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离开公司。
她当机立断,放弃失常的Mela,先保全自己。
还是从楼梯间下去,走了两层楼,温葶万分后悔自己那一瞬的犹豫。
她该跟着总监的,他再怎么奇怪,好歹也是个活人,现在只剩下她自己。
抓着楼梯扶手,温葶脑子里全是George的尸体和女人的诡笑,越走腿越软。
楼道太黑,以防自己走去地下,温葶每下一层都用手机灯光照一下楼层标牌。
三楼、二楼、一楼——
她小心翼翼从安全门里出去,一楼大厅里昏暗无灯,唯有终年不熄的电子横屏还在播放。
玻璃大门近在眼前,温葶疾走两步,踏出大门之前,猝然在玻璃上瞥见了极为眼熟的倒影!
她猛地扭头,身后的电子横屏上播放着熟悉的角色:云鹤唳。
一张全新的插图出现在屏幕里。
无月无星的庭院里,纵横交错的无数红线占满了屏幕,红线之央,吊着闭眼垂首的云鹤唳。
清冷的谪仙如悬丝傀儡,死在了密密麻麻的红线间。
温葶瞳孔骤缩。
一个小时前,她才刚刚将这幅死亡图提交至OA。
万籁俱寂,她只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
没有人在的公司大楼里,是谁更换了电子荧屏。
不该继续想下去,温葶急促回身,冲过公司大门。
天亮之后一切疑惑都会有解释,眼下她要先离开这里。
迈出大门的刹那,些许眩晕感浮现上涌。
温葶睁眸,一盏床头小灯在她眼前亮着,散发出温馨稳定的睡眠光。
她跨出了公司大门,却来到了员工休息室。
温葶甚至记得自己是左脚迈出的大楼,可等那只脚落地,身边不是彻夜不眠的二环马路,而是昨天晚上睡过的员工休息室!
睡了五年的小房间此刻无比陌生,令她汗毛耸立。
抱着一份“也许刚刚看错了”的侥幸,温葶推开休息室的门,再次往一楼跑去。
她从楼梯间下去,确认一楼、迈出玻璃门。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迈出大门之前,她看见了玻璃上的横屏倒影。
此刻横屏里显示的不再是她画的那张云鹤唳,而是其他角色的死亡图像。
黑黑红红的色块将洁净透明的玻璃染花。
仓促一瞥,还没来得及看清图里的是哪个角色,待温葶回神,又回到休息室里!
看着熟悉的房间,温葶头发都炸了起来。
她破门而出,一刻都不敢在房间多待,改坐电梯下去。
一定是她下楼的方式不对,这次不走楼梯坐电梯一定就好了……
一楼、电子横屏、新的死亡图、玻璃门。
休息室。
又回来了。
温葶站在床前,懵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挨个给联系人打电话。
嘟嘟嘟、嘟嘟嘟——
无人回应。
床头灯恒定亮着,除此之外连风声都无,只有手机的忙音。
试到第四十七个号码,温葶再也坚持不住,疯了般朝楼上跑去,一路跑到13层,奔向美术总监的办公室。
“总监、总监!”她抬手拍门,声音颤抖不止,“总监,您还在吗!总监!”
她一开始不敢大声,怕引来什么。可迟迟得不到回应,仿佛整栋大楼只剩下她一个人,恐慌感逐渐压过了前者,就算是kb分子都好,温葶迫切想看见一个人、一个活人。
“总监!总监,您在吗!总监!”
砰砰砰的拍门声在夜里显得诡异悚然,温葶心脏狂跳,她仓促间回头,身后漆黑的走廊尽头亮着一点安全标识的绿光,那绿光似乎越来越远,连那点微弱的光亮都即将弃她而去。
门里没有回应。
恐怖几乎将她逼疯,一咬牙,她试着从13层坐电梯离开。
不是离开方式的问题,难道是离开的起点不对?既然总监已经走了,或许从13楼下去就能顺利离开!
电梯门合上,她按下了1层,却没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