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到12肋粉碎性骨折,左13肋刺破胆囊,脾脏破裂……
她吐得昏天黑地,走廊上传来吕施安和主人的说明声和道歉声。
那声音隔了道门,遥远而朦胧,伴随着主人的哭泣。
隐约间,还有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
露露站在厕所门口。
医生们下了班,只有几个助理留守值夜,走廊上的灯关了一半,丁点儿稀薄的白光似惨淡的纱,轻飘飘地披在他肩上。
一声猛烈的呕声从门里传来,他急促朝前走了两步,又在听见崩溃的啜泣后止住了步伐。
青年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脚下的阴影不安地翻腾扭动,丝丝缕缕地想要钻入门里、代替他触碰卢琦。
近半小时,等卢琦从卫生间里出来,手术室已经清理干净,伤心欲绝的主人也已离开。
她一眼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露露。
对上她泛红的双眼,露露立刻朝她走来,脸上布满担忧。
卢琦看出了他的关心,可实在没有心力应付。
她赶在露露开口前和他擦身走过,“辛苦了,我先下班了。”
露露一怔。
他回望卢琦匆匆离开的背影,被她丢在了寂寥黪黩的走廊里。
前台看见卢琦,他们错愕地询问:“小卢姐,你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
卢琦摇头,“没事,我回去了。”
她努力发出来的声音轻若蚊吟,含着被胃液腐蚀后的沙哑,有力无气。
走之前,卢琦去了尸体暂存间。
失去呼吸的金毛犬躺在送葬袋里。
四周沉寂无声,唯有安全灯微弱地亮着。
死寂笼罩了这里,看不见一点生命的踪迹。
她蹲在尸体前,耳边是呕吐时听见的主人哭泣。
半晌,在双脚蹲得麻痹后,卢琦慢慢起身,离开了这里。
回家的路已然黑透,吕施安的花最后还留下了两支。
她走回出租屋,打开门,将剩下的花放去玄关。
换了鞋,她一抬头,正对上客厅的展柜。
玻璃柜门后摆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少女的全家福,另一张是一只坐在草地上的成年金毛犬。
卢琦驻足。
她站在照片前许久,最终拉开柜门,把那两支玫瑰放在了照片前。
除了她,他们都好久没见过鲜花了。
玫瑰触碰到了相框一角,照片之后,露出洁白的骨灰坛。
窗外的枝上栖着只硕大的黑燕。
燕子歪着头,猩红的眼珠盯着树下的青年。
露露冰冷地警告它,禁止它再向前半步。
燕子张开鸟喙,似人非人般诡笑。
它在嘲笑他、催促他、质问他:为什么还不开启领域,为什么要留她在痛苦的世界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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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疯犬酒店
“小卢。”
翌日上午,卢琦正要去拿化验单,被吕施安在拐角叫住。
他担忧地打量她微红的双眼,“你……还好吗?对不起,昨天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为难了。”
那天发现露露看卢琦的眼神后,吕施安一下子有了危机感。
操切冲动地送出花后,他后知后觉这么做有些不妥。
卢琦脚步微顿,走向了吕施安。
“为什么送我花?”她直白地询问。
吕施安表露歉意,“小卢,我…”卢琦打断他,“我的确很为难。”
她不想把脸撕破。
安心医院是家不错的医院,是难得有女院长的医院,卢琦想尽可能留在这里。
“看见的同事都在起哄,我想还给你,又怕你面上不好看。”她轻声恳求,“吕医生,能不能,别再这样了。”
吕施安垂眸。
卢琦无视了他的黯然,对他点头致意,“我先去工作了。”
“小卢!”吕施安疾步上前,在触碰到卢琦之前,被一股大力掰开。
颀长的青年突入他与卢琦之间,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去墙上。
卢琦扭头,赫然就见露露单手抓着吕施安左肩,小臂横压在他喉前。
他回了卢琦一个眼神,示意她先走。
她和露露的关系绝没有好到可以让他帮忙解决追求者的地步;
把不知情的外人卷进来,自己躲开,也是极不负责的行为。
然而,在男性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里,卢琦逃跑了。身体失去控制,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驱使着她远离、远离、马上远离!
她仓惶地跑了两步,脱离环境后,理智渐渐回笼。
自己在干什么啊……
她唾弃自己的懦弱,硬着头皮走了回去。
行至拐角,卢琦猝然听见两人的争执。
“你想干什么!”
脆弱的颈部受到压迫,吕施安用力扯开露露的手,却没能撼动分毫。
他的反抗令横在脖子前的手臂愈发用力,轻微的窒息感涌了上头。
吕施安惊愕地望向青年,对方只比他高出一些,双方之间的力量不该如此悬殊。
那双几乎没有眼白的黑眸盯着他,漆黑的瞳孔中,吕施安看见了自己微悚的面部表情。
白炽灯从后投来,将青年本就偏白的肤色照得冰冷。
灯光下,他浓重的阴影全然吞没了吕施安。
青年俯身,逼视吕施安的双眼,“从她面前消失。”
吕施安咬牙,“凭什么,你是什么立场来和我说这话的!”
露露正欲说话,耳尖和鼻尖颤动了一下。
他听到、也嗅到了她。她怎么回来了?
纵使他稍一歪头,就能咬碎这个男人的颈骨、把他的动脉扯出来变成为浇花的水管,但露露已经知晓了人类世界的法则。
她正在观察他,像是她刚认识他时那样。
那时她告诫过他无数次:绝对、绝对不能咬人,一旦他伤害人类,政府就会上门将他带走、抹杀,他就再也见不到她。
露露于是只冷然道,“卢琦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做的那些事。”
他说着,手下力度稍减,吕施安立刻挣脱开去。
他整了整凌乱的衣领,恼怒地瞋视青年,“我和小卢认识了一年半,我们之间,用不着外人评价。有空插手别人的私事,不如想想你该怎么转正。”
卢琦心跳一滞。
她知道吕施安并不是会给别人穿小鞋的人,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露露恐怕很难再在这家医院待下去。
她万分懊恼,自己刚才实在不该离开。
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问题,因她慌张逃跑,将事态升级到了难以挽回的程度。
她刚才恐惧的模样,恐怕是让露露误会了吕施安。
他们没有纠缠,走廊外人来人往,两人三言两语匆匆中止了对话。
吕施安被助理叫走,露露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就见拐角处探出卢琦的身影。
她不安地看着他,几次张口欲言,最后变成一句:“抱歉。”
露露偏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自己道歉。
青年浅色的金发、清澈的黑色圆眸跟卢琦记忆中的小狗重叠。
每当露露不明白她的指令时,就会端坐着,疑惑地歪头看她。
那澄澈的眼眸令卢琦愈发难受。
他只是见义勇为,想要帮助她,却可能失去这份工作。
“不用为了我得罪吕施安。”卢琦怕他不知道吕施安的身份,小声提醒,“他是吕院长的儿子。”
“不管是谁,都不能欺负你。”露露温和安抚,“不要怕,我会解决那个男人。”
卢琦暗道糟糕,他果然是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