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个特殊的地点,温葶预料到,今天之后他们的关会有巨大转变。
“请进。”开了门,宫非白站去一边,“不用换鞋。”
“谢谢。”
踏入这套和郡王府街仅隔一线的大平层,温葶屏气打量着布局,些许震撼和些许憧憬混杂在一起。
这套房子对宫非白来说是起点,却是她穷尽一生也未必能抵达的目的地。
宫非白观察着她的表情,“还可以么?”
“太漂亮了。格局、装修都好。”温葶颔首,“来之前我还以为会是栋别墅。”
他倒了杯水给她,“你喜欢别墅?”
“不,”温葶笑道,“我喜欢高层,就像这里。”
这是宫非白第二次听温葶说她喜欢高层。
她第一次向他求婚时,似乎也说不接受一楼。
“楼下楼上都空着。”宫非白坐去她身边,“现在只要一千八,租租看么?”
“我们的友情这么快就涨了两千?”温葶弯眸,“那我还是再等等,说不定还能再涨点。”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他挫败地笑叹一声,“只要你答应,我会一切照办。”
温葶沉默了一下。
这不同寻常的反应让宫非白笑意收敛,他扫过温葶的发顶,有些惊讶。
“总监,我不知道。”她不再回避话题,“我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态度。”
“再几个月我就三十了,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我不会是个合格的玩伴,以您的条件应该有更好的人选。”
宫非白沉吟,“你不想要‘随便玩玩’的关系?”
“是,我们在同一个公司,‘玩’完之后,我多少会有点尴尬和难堪。”即便她对宫非白的好感日益增加,考虑到未来的事业,温葶还是不能答应。
“正好,我也没想着和你玩玩。”他十指交握搁于腹前,“温葶,我们现在就可以去领证。”
“……嗯?”温葶茫然。
“你担心关系破裂后自己处于劣势。”宫非白剖析,“结婚可以解决这一点。有离婚冷静期在,你不同意,我们的关系就永远不会破裂。”
温葶瞳孔微缩。良久,她缓缓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永远,听着都有点恐怖了。
她注意到宫非白抬眸,又看了眼她额头偏上的位置,随后露出了点意外。
“你还有别的顾虑?”他疑惑,“和我结婚的好处显而易见。要是担心流言蜚语,我们可以隐婚。即便婚期不长、很快分开,你也可以分到一大笔共同财产。”
他说完对着温葶的额头愣了下,再度追加条件:“你不是喜欢这套房子么,我可以把它转到你的名下。”
温葶放下水杯,“这可太让人心动了。”
“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她看着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您一直在看什么呢?”
她摸向自己额头上方,弯眸微笑,“怎么,这里是有根好感度条吗?”
宫非白眨眼,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温葶自顾自往下说:“如果这里真的有根好感度条,那您就能看见,好感度现在正在库库往下掉,是么?”
他们对视着。
半晌,宫非白扑哧笑了出声。
“是啊,”他一改优雅端庄的坐姿,翘起二郎腿,支着下巴,明目张胆地盯着那处,“我刷了近一百天的好感度,怎么一下子掉完了?是我哪里冒犯到了你?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温葶沉下脸。
果然如此。
那个礼盒的指向性太强;一个二十出头的帅哥空降为绿森美术总监这件事也玄幻得不可思议。
更离奇的是,这个不可思议的总监还对她一见钟情。
她早该发现不对劲了,乙女游戏才会展开这种剧情。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游戏,那我更不能告诉您了,否则您回档重来,我就一败涂地。”她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个NPC。”
宫非白饶有兴味,“当我的女主角不好么,和我结婚,你要什么有什么。”
温葶淡下笑意,“我不需要。”
“为什么?你最喜欢钱了,是我的资产还不够?”宫非白退让,“我把账户给你,你自己填数字。”
温葶敛眸。
片刻,她长长叹息,“我是最喜欢钱了——那么多钱都拯救不了你的好感度。你还不懂吗?”
离开万罗后,温葶再没有这么直白地表达过厌恶。
她站起来,俯视沙发上的男人,“不管你是多高贵的氪金玩家,在我这里都没可能HE,麻烦尽快从我的世界出去。”
“你确定要这样?”宫非白遗憾道,“这里不用加班、没有烦人的领导,作为女主角你会一步步晋升,也不需要跟人挤出租房。整个世界都围绕着你运行,你甚至不会衰老死亡。
“为什么要离开,永远生活在这里不好么?”
这样的生活的确诱人,但温葶记得:“你才是玩家,世界是围绕你转,而不是我。”
“我会爱你。”他仰视她,诚恳真挚,“温葶,我愿意和你结婚生子,共渡一生。”
结婚结婚又是结婚!
温葶扶额,烦不胜烦,“算我求你了,让我离开。”
他轻蹙眉间,试图触碰她的手,“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得更可怕,待在这里你会很幸福。”
温葶在他触碰到之前迅速抽手,“对我来说,待在由个体主宰一切的世界里更可怕。”
“我不会伤害你!那么久了,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他想到了什么,眼中亮起一点殷切,伸手摸向茶几,“你看,我连戒指都准备好了,我从来不是和你玩玩而已。”
温葶厌烦拧眉,愈往后退了两步。
说理无果,僵持不下,温葶径直朝大门迈步,自己离开。
鞋跟在瓷砖上踏出短促的轻响,没有一点犹豫和拖沓。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不高兴。”
身后传来喑哑的询问:“要是嫌我不够好看,我可以改。”
她没有停留,持续朝门走去。
当距离门不过两步时,那声音微若蚊蚋,难以启齿地轻吟了一句:
“别走,求你……”
他似乎这辈子都没用过这样柔软的语气说话,每个字、每个音都在颤抖。
温葶抓住门把手。
“温葶!”
“你会后悔的。”男人声音骤然沉冷,为之前的软声哀求恼羞成怒,立刻含起刻薄的讥讽,“外面的世界可比这里恐怖。”
温葶按下把手,“对我来说,和你结婚的世界才是恐怖灾难。”
门打开,四周场景忽如镜子破碎。
喀拉——喀拉——!
道道裂纹蛛网般出现,待裂痕蔓延至所有角落,锵然一声,整个场景霍然碎裂,露出镜花水月后的黑暗现实。
在场景如玻璃破碎的瞬间,温葶隐约瞥见了玻璃照出的宫非白倒影。
他坐在沙发上,怨毒地盯着她,目如寒星。
她用力推门,在世界崩塌的大势所趋下,那张扭曲怨恨的脸很快随之坼裂、泯灭。
眩晕感如洪流,裹挟着大量记忆冲入温葶脑海。
她压着太阳穴,闭着眼缓了许久,一点点回想起怪谈里的经历。
再次睁眼,眼前是废墟般的公司12层楼。
她站在走廊东侧,西侧尽头亮着一座电梯,上面挂着“12”的楼层标牌。
除了电梯,整个12层只剩下钢筋水泥,连玻璃窗都不剩。
二月的夜风从窗洞里冲来,温葶踉跄了一下,竟被风刮得脚下发飘,在室内生出了经历台风的错觉。
哪来这么大的风?
她眯眼望向窗外,外面漆黑无际,只有一轮模糊苍凉的明月为世界照明。
刚才的经历在温葶脑海中过了一遍,这就是他准备的游戏?
确实充满吸引力,如果自己答应他结婚,恐怕就会永远留在怪谈里。
该庆幸他的幻境彻底抹去了她的记忆,让她忘记了宫非白是谁,也忘记了宫白蝶的存在。
顶着迅猛的强风,温葶朝电梯走去。
刚迈出脚,天花板骤然砸下座座小山,震得地板颤栗。
温葶一惊,急忙避让。
待震感消停,一只只巨大的爱心礼盒落在地上,堵住了通向电梯的道路。
月光暗黪,勉强照出礼盒的轮廓。
大大小小的盒子堆在水泥楼里,礼盒的丝带在风里抽舞,如风过丘陵,草木树叶随风漂泊。
这场景说不出的奇异震撼,也说不出的孤独寂寥。
温葶的目光穿过高大的礼盒堆,直指尽头的电梯。
记忆和武器全都回来了。
她扎起头发,将枪插.进牛皮腰带,寻找到一只稍小的礼盒,抓着它的丝带扯了扯,随后双臂用力,蹬了上去。
站在半人高的爱心礼盒上,温葶寻找下一个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