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歪头,眨巴眼盯着她。
温葶从桌子上找到把花生, “说说看。说好了,这把花生给你。”
那双藏在长发后的眼睛立刻随着花生转动, 他笑着大声道:“我是疯子、是扫把星,必须、必须绑起来!”
说完, 他对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温葶将花生拿近了些,又问:“绑起来,然后呢?”
“烧掉!”他咧嘴,露出牙齿, “烧掉烧掉!祭祀烧掉!”
温葶皱了下眉。
她看见了日历,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
如果面前的是个女人, 她倒没什么意外,可却是个男人,这年头的男人可是宝贝。
“烧掉?你家里人怎么舍得呢?”
听了这话,男人咯咯咯笑了出声:“家人?都死啦, 他们都死啦!被火烧死、被我克死啦!”
信息量有点大,恐怕要问上一段时间。
温葶坐去炕桌另一侧,剥了个花生放去他那侧的桌上。
看见两颗红色花生米,男人高兴极了,双手被绑,他就低下头,小鸡啄米似得趴在桌上咬。
温葶一边剥,一边问:“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他嚼着花生米,含糊发声:“蝴蝶蝴蝶~我是宫白蝶。”
宫白蝶……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充斥了心神。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体内游走,温葶皱了皱眉,身体的反应这么大,原主和这个男人的关系一定不浅。
“那,我又是谁呢?”她顺势往下问去。
“村长!你是村长!”
“村…”温葶愕然。
这个年代的女人可以当村长?
仔细一看,这屋里好像没什么男人的用具。
“说得真好。”她把剥出来的四个花生米放去桌上,鼓励他说下去,“再说说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有点难了,宫白蝶吃掉四颗花生米也没答出来。
温葶看着他呆呆咀嚼的模样,诡异地觉出了一丝呆萌。
“没关系,不着急,我们换个问题。”她也不勉强一个傻子,“你说的祭祀是什么?”
用了手里这把花生,温葶哄了这个叫宫白蝶的男人说了不少话,套取了基本信息。
自己所在的位置叫做温家村。
是个女尊背景下的社会。
村子里流行一种传染病。
原主作为村长,准备用活人祭祀,以息神怒,祭品就是这个漂亮疯子。
这就奇怪了。
能被当做祭品,证明村长对他没什么感情。
一个马上要杀了的疯癫祭品,为什么会坐在村长的炕上?
屋里没有其他人,她刚刚穿越过来时手里拿着湿毛巾,看样子似乎是在给他擦脸。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姓氏不同,应该不是直系亲属,最大的可能是男人长得好看又要死了,村长见色起意。
……等一下,她来的时候是未遂,还是事后清理?
温葶心情复杂地打量宫白蝶,这幅破破烂烂的模样也看不出来事前事后。
有没有发生关系都是原主的事,况且晚上祭祀后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温葶更担心卫生问题。
好脏,不会有什么病吧。
情况不明,她姑且遵照原主的轨迹行事。
有人死在眼前固然遗憾,但害死他的又不是她,她顶多算见死不救而已。
剥完了花生,温葶温和道,“肚子饿吗?”
宫白蝶点点头。
“想吃点什么?”
“吃、吃……”他想了会儿,笑道,“猪油面!”
“猪油面啊,”温葶思索,“汤面还是拌面?嗯,我想吃拌面。”
她决定了午饭,对宫白蝶交代:“我去厨房看看,你可以一个人待在这里么?”
宫白蝶点头。
她笑了笑:“真乖。说好了,我回来之前不能离开哦。”
能当好人的时候她一定当。
救人就算了,其他能满足的就满足吧。
温葶在院子里转了圈,村长竟没有家属亲戚,是一个人住的两间平房。
她找到了灶房。
高中去县城里住校后,温葶就很少碰土灶了。
那时候弟弟妹妹长大了,不需要人带,妈妈空闲了些,开始宝贝她这个成绩优异的女儿,周末回家也不用她怎么做家务。
直到弟弟妹妹成家,爸妈忙着招待姑爷儿媳,她这个大龄未婚女才又被赶去干活。
很多人说这种土灶烧出来的饭菜有柴香、有锅气,大概是她忘本势利,尝着只有土腥。
温葶就喜欢电磁炉和天然气。
烧着水,对着袅袅的热气,温葶捋了捋现状和思路。
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可也没什么办法,先走一步看一步。
白水煮面,挖了坨猪油进去,温葶没找到酱油,就加了点盐和白糖。
村长的日子不错,厨房里鸡蛋红糖都有,住的屋里甚至有几扇玻璃窗户。
红糖和鸡蛋放在一起,温葶出神地想,男女颠倒的社会下,对宫白蝶来说,今天必然算是个要吃红糖醪糟鸡蛋的大日子。
给他做一碗?
这种体贴未免有点地狱笑话了。
温葶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给面里加了把青菜和煎蛋。
……
宫白蝶百无聊赖地晃着腿,眼睛被一根头发戳中,刺刺地发痒。
同样的场景,温葶的态度有点不一样。
她很嫌弃他,碰都不想碰一下。
这是正常的,他确实脏。
上一回在梦里的她才叫奇怪。
可她的态度为什么会不一样……
听见脚步,宫白蝶立刻将身子坐得笔挺。
温葶一进门,他便扭过头亮晶晶地盯着她。
她将两碗拌面放在炕桌上,用哄孩子的语气夸他,“小蝶真棒,这么乖地等我呀。”
“等你!”宫白蝶弯着眼睛朝她蹭去,“咯咯,我永远等你。”
“好哦,奖励我们小蝶一个煎蛋。”温葶躲开了他的触碰,将其中一碗面放到宫白蝶手边。
目光触及他腕上的麻绳,她提议:“我把你的手松开,你不能乱跑,要乖乖听我的话,知道么?”
宫白蝶点头:“我乖。”
他像条脏兮兮黏糊糊的狗,温葶不想碰到他,尽可能减少接触面积。
解开绳子前,她先拿了根新麻绳在宫白蝶脖子上套了两圈,把他系在屋子里的顶梁立柱上。
宫白蝶抓着脖子上的麻绳,疑惑地看着温葶。
温葶视若无睹地笑笑,“吃吧。”
这种套牲口一样的方式,宫白蝶只在奴隶和被拐卖的男人身上见过。
她对他还真是上心。
拿起筷子,宫白蝶挑了柱面。
托装疯卖傻的福,他头一次吃温葶做的食物。
尝了口,宫白蝶放下了。
温葶的世界资源太过丰盛,以至于包括她在内的大多数人对食物缺乏敬重。
直白点说,她完全糟蹋了这碗面、这些猪油。
“好吃吗?”她居然还能摆出一副慈爱的面容。
只那一口,宫白蝶就被冷猪油里的骚腥味呛得差点呕吐。
虽然见识过她给自己做的便当有多么粗犷,但她怎么能做得比公司食堂还要难吃。
宫白蝶将筷子一错,一根筷子从手中滚落。
他含着手指,傻傻地看着剩下的那根筷子,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