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白蝶轻轻嗯了声,对她露出个涩然苍白的笑。
温葶看着,忽然想笑。
这表情顺眼多了。
这莫名的想法涌上心头,她皱了皱眉,自己怎么这么刻薄。
更奇怪的是,她毫无障碍地就接受了穿进游戏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急着回去。
这倒也正常,虽然古代生活不那么便利,但作为权贵阶级,温葶得到的尊重是现实世界的百倍不止。
她从没做过这么轻松的工作,早上四点半起床上朝,以女主的职位,只需要去官署里逛一圈,上午就能回家。
每天的主要工作是在家里或者街上应酬,古代酒度数不高,比商务饭局轻松许多。
她是新皇的左膀右臂,还是童年密友,地位说是一人之下也不为过。
职场愉悦,在家更是皇帝般的待遇。
女主是独女,嫡系唯一的苗苗,母亲去世,父亲宠溺非常,娶的男主宫白蝶也是贤惠知礼的人设,温葶来了半月,连衣服都没动手穿过一回。
伺候她穿衣服的倒不是宫白蝶,而是贴身小侍。
温家这样的高门,夫妻各有各的房间,延绵子嗣时才和被同寝。
新婚刚过,原本睡在一起也正常,是温老爷不许,认定宫白蝶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许女儿和他同处一室。
女主和新皇虽为宫家翻案,但宫家到底是没了,宫白蝶只是个孤儿,没有倚靠。温老爷底气十足,直言让他搬走。
温葶下班回来正好遇上这一幕。
温老爷拄着手杖坐在厅上,宫白蝶站在厅中听他训话。
“家里什么情形,你也看见了,许是哪里犯了冲。”
“你孤身伶仃,我们也不会赶你走,只让你去别院暂住,等煞气平歇了就接你回来。”
“我已经让人打点好了,你只管安心过去,葶儿那里我自会和她说清楚。”
宫白蝶低头,没什么迟疑地应道:“是。”
温老爷满意他的卑顺,“好孩子,我送你出去。”
“去哪里?”
温葶介入了对话。
看见她,两人面色都有些不自然。
简单寒暄问候,温老爷道,“我想着是家里的什么和白蝶犯冲,让他去别院暂住。他同意了,正要收拾行李。”
温葶看向宫白蝶,他半垂着眼睑,温顺地附和:“是,父亲正要送我。”
“家里最近确实有些怪事,父亲担心得不错。”温葶这么说,老爷的脸色缓和不少。
她下一句又道,“可别院太远,我上下朝不便。”
两人都是愣了。
温老爷给宫白蝶使了眼色,让他自己开口:“无须劳动妻主,白蝶自带几名小仆过去就好。”
宫白蝶低眉顺眼、温声细语地说话,可听见他喊她“妻主”、听他自称“白蝶”时,温葶无端有种强烈的直觉——
他很不爽。
他快气疯了。
“我们可是新婚。”温葶吃惊,拉住宫白蝶的手,可怜兮兮,“宝宝,我离不开你。”
“咳!”一句宝宝,整个温府都炸了。
被温葶牵住的手狠狠抖了下,宫白蝶亦是一脸见鬼的震惊。
他和女主感情不好么,怎么连他都这副表情。
“葶儿。”老爷拐杖杵地,打断了她的绵绵情意,“府中染病的人越来越多,连我的使唤小子都病了一个,太医瞧了也不见好。我知道你刚刚娶夫,舍不得白蝶,可事有轻重缓急,你是个女儿家,该明事理。”
“父亲说的是,”温葶道,“我即刻就去找宅子,月内就带着白蝶搬出去。”
“你!”温老爷瞪大眼睛,“你莫不是在和我置气?”
温葶把宫白蝶往身后一拉,“父亲,白蝶已经进门,他若真是什么妖魔鬼怪有心害我们,别说搬出去,就是死了也是阴魂不散。”
温老爷不语。
温葶挑眉,“该不会还有高人和您说了什么灭身锁魂的镇压法吧?”
“胡闹!”老爷瞋了她一眼,眉宇间却有被戳破的不悦。
够毒的,竟真要把宫白蝶杀了镇魂……不过换做别人,恐怕她也会这么做。
温葶不再和温老爷对话,转而望向其他下人:“听好了,宫白蝶是我的夫君,是温家的主君,我这辈子只会有这一位夫君。”
她横向管家,“现在管事的是谁?”
管家一愣,觑了眼脸色发黑的温老爷,硬着头皮回答:“是堂叔伯在管。”
温葶转头,对宫白蝶道,“你进门也有一段时间了,本来管家就是主君活儿。一会儿我带你去拜访堂叔伯,让他和你做下交接。”
她这样旁若无人的说话,把温老爷气得不轻。
他冷脸离开,咬牙切齿地瞪了眼宫白蝶,恨得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
温葶亲自陪着,管家的账簿当天就到了宫白蝶手里。
回了房,宫白蝶将账簿放去一旁,忧心忡忡:“您这样做,会惹父亲和长辈们生气。”
“他还惹你生气了呢。”一个NPC,温葶不甚在意。
“其实父亲说的没错。”宫白蝶消沉道,“我嫁进来后确实怪事不断,暂时离开未尝不是件好事,您不该忤逆父亲,更不该这个时候让我插手庶务。”
“可我就是想。”温葶拉他坐在椅上,自己站在他身前,“白蝶,你知道我的心意,除了你,我根本不想和其他人结婚,更不可能让别的男人插手我的家事。”
宫白蝶皱眉,他不明白。
宫白蝶只是个孤儿,综合条件远远比不上宫非白。
游戏里的温葶已位极人臣,不需要更多的财富权力;但现实世界的温葶在首都苦苦挣扎,非常需要宫非白的助力。
到底是为什么,她和宫白蝶结婚的意愿那么强烈,一见面就帮他稳固丈夫的地位,而讨好了她三个多月的宫非白一提结婚,她就面色不虞,好感值狂降。
12层的副本是这样,11层也是。
温葶在梦里初次见到疯癫的他时,二话不说选了阿家克替他死。纵使杀死阿家克是出于利益考虑,但之后她又拉着他坐在自己的炕上,为他绑头发、为他擦脸,还笑着打趣;
可在11层,没有宫白蝶记忆的温葶对他避之不及,别说给他擦洗,就连触碰他时都是用的指尖,生怕多接触一点儿。
异常从怪谈开始就有端倪。
她对新来的总监戒备又警惕,却在宫白蝶出现的第一刻马上将自己的分析与见解全部说出;即便知道了他是制造怪谈的怪物,也能笑脸相迎……
不,那是曲意逢迎,她只是怕被他杀死而已。
是么……是这样么?
她不愿意和同为人类的宫非白多说两句话,却能主动吻一个怪物。
真那么怕死,又怎么会一把火烧了自己。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这样明显的区别对待,就仿佛、仿佛……她喜欢他似的。
哈,他又在自作多情什么。
他还不了解她么,这个女人对谁都没有多少感情。
她被自己最重视的两个组员背叛时也就是叹了口气;他们死后,她也不见一点伤感。
对朝夕相处的同类尚且如此,又怎么会对一个游戏角色、一个怪谈怪物有什么感情。
温葶是什么样的女人,他再清楚不过。
她要是真心喜欢宫白蝶,他们又怎么会在这里相见。
理当如此,她理当是最冷血、最自私的女人,可宫白蝶偏偏想起了那座钢筋水泥里的过山车。
绚烂璀璨的灯带前,光晕梦幻如极光,她对他说:
「我告诉你、我想告诉你,这辈子只有你,是我心甘情愿想要结婚的对象。」
她说得那样真切,诚挚得面目可憎,为了骗他,甚至没有唤他“小白”——
宫白蝶愣怔。
没有“小白”。
那句话里,没有出现别人的名字。
那一刻,宫白蝶的情感先于意识察觉到了这件事,于是展露出笑容。
温葶……
她凭什么能信心十足地与他打赌?
她凭什么笃定自己失忆后也愿意和宫白蝶一起生活?
她又凭什么作出一副非他不可的深情,让他憎恨、让他想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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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宫白蝶:她好像和宫白蝶有什么特殊羁绊,但我完全没有头绪。
12层现代,11层近代,10层古代
下一层原始部落(不是
第91章 狂想大厦
“这两日有什么难处吗?”
下班回来吃午饭时, 温葶关心了下宫白蝶的管家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