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她弯眸,“又要上朝见一群老太太,走之前看点好的赏心悦目。”
男人冷白的脸上浮起淡红,他别过头,“不要取笑我。”
“太可爱了宝贝。”温葶搭着他的肩膀轻吻,“你来了那么久还没有出去过,今天天气好,下朝了我们一起逛逛?”
“我不觉得闷。”宫白蝶道,“家里还有事要做。”
温葶眨眼,轻摇他的手:“好吧,是我想和你出去玩,求你了……”
被她抓着的手指动了动。
他问:“去哪儿?”
“去寺庙。我想要一枚求子符。”
宫白蝶扫了她一眼,倏尔笑了起来:“好啊。”
他们去了庙里,到山脚下,忽有侍女叫温葶去官署,说有急事。
温葶对着近在咫尺的庙面露不甘,宫白蝶从轿中下来,安抚道,“无妨,我先上去。”
“我尽早赶来,要是来不及,你就先回家。”温葶歉疚又不舍地道歉,“等我回来,一定向你赔罪。”
宫白蝶笑笑,没有说话。
温葶对侍女使了个眼色,翻身上马。
她一路策驰回府,直奔宫白蝶的房间。
府里的侍从惊讶:“大人怎么回来了?”
“回来取个文书。”温葶支开他,“你去厨房准备消暑的饮品,等主君回来后给他。”
“是。”
温葶撩帘进屋,第一次看宫白蝶的房间。
这间房极其眼熟,大到书柜,小到摊开的书上的文字都是她亲手设计的。
这里一切都和她在游戏里给宫白蝶布置的房间一样,唯有床铺不同,变成了一张拔步床。
这套陪嫁的拔步床耗费了不少时力,华美繁复,令人瞩目。温葶先搜这里。
她也不确定自己应该找什么,也许是巫蛊娃娃、诡异的阵法,又或者是记录了什么秘密的书信,总之先看看宫白蝶房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往床里走去,她翻开枕头、拉开几个暗格,都没什么特别。
她又蹲下来检查靠外的斗柜,翻完之后站起来,温葶蓦地头晕目眩。
游戏女主居然也会和她一样有低血糖。她颇感意外,抓着旁边的床帘稳定身形,捱过那一阵晕眩。
手指抓住布料的瞬间,某些碎片在她脑中叠现——
囍字、红烛、匕首、曳地的红裙。
冷汗从温葶额间渗出,她甩了甩头,透过面前的床架看见了昨晚蝴蝶飞来的窗户。
床架上的镂空雕花令她隐隐头痛,她无端心悸,定定盯着窗户。
分明是阳光明媚的上午,温葶却赫然看见一地月光、满院的红线,以及被削去半个脑袋的云鹤唳……
「他真是漂亮,比我年轻、比我高贵,连头发都像是银子做的。对么?」
湿冷黏腻的声音从她耳畔拂过,温葶猛然回头,刺目的红骤然撞入眼中。
素色的床被兀地猩红如血,两侧床帘染得殷红,床架上挂着红色的璎珞、香囊,高饱和度的色调将木头都衬出了一层红光。
「您连做这种事都要向我撒娇?」
温葶惊惧地退了半步,脚后跟挨到了斗柜,脚腕却传来灼痛。
「好吧,我就帮帮您」
那声音愈近,含着笑,像是直接在她脑子里响——
「抬手」
「抓紧」
「刺下去」
“嗬!”温葶猛地转身,面色惨白拼了命往外跑。
跑!
快跑!
恐惧在她脑中尖啸,催促她马上离开这诡异的红房。
红如赤潮,在身后起伏浪啸即将吞噬她,她必须快跑!
……
探查一无所获,除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外,温葶没有找到任何实质性证据。
那只蝴蝶很可能是误打误撞地飞进了宫白蝶房里,但一种违和感令温葶密切关注起了宫白蝶。
他没什么反常的地方,和游戏里的设定一般无二,清冷矜贵、得体端庄。
温葶托着下巴看他靠在床边读书。
她看得太久了,宫白蝶躲闪了下目光,无奈地望过来:“妻主在看什么?”
违和。
强烈的违和感再度升起。
他的表情没什么问题,可温葶却觉得这不像是宫白蝶会说的话。
那他又该说什么?
她想他用这张温文尔雅的笑脸说什么——
「饿了?还是想要?」
温葶愣了下。
她盯着宫白蝶的嘴唇,不知是否错觉,他的嘴唇红得宛如两瓣血,与那红蝶的翅膀相重叠。
那些红蝶渐已成为府里的怪谈,花园里的花一批批地死,病倒的人也被抬出了门。
死花和病人身边无一例外有红蝶经过,府里自由身的家丁走了大半,再这样下去连皇帝都要过问。
温葶不得不加紧探查。
她统计了下人们见过红蝶的地点,亲自在红蝶出没频繁的区域蹲守。
一连等了三天,终于被她见到了一只红蝶。
那只蝴蝶轻巧地落在了一个男侍的头上。
隔着梳紧的头发,蝴蝶的口器不可能刺入头皮,但温葶看见了蝴蝶的肚子在慢慢变大!
它只停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男侍毫无察觉,半分钟后,腹部圆滚的蝴蝶煽动翅膀,像是吊着一块沉铁,跌跌撞撞地飞走。
温葶一边记下男侍名字,一边跟上蝴蝶。
脚下的路越来越熟悉,不详的预感已在拉响警报。
温葶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
她看着那只蝴蝶飞进了宫白蝶的房间。
当天晚上,传来男侍病倒的消息。
管家来报的时候,温葶正在和宫白蝶吃晚饭。
她听着管家战战兢兢地描述男侍的形容,说他气若游丝,面如石灰。
温葶目光微移,瞥向吃饭的宫白蝶。
他没有用胭脂,嘴唇却红艳似血。
她打量得不动声色,可宫白蝶第一时间有所察觉。
男人回望过来,红唇勾起,无辜而茫然:“妻主,怎么又看着我呢?”
温葶握紧筷子,倏尔对管家笑道,“我听过一个典故——”
“听说一片花坛里,如果有花开得特别艳丽,花匠就会将其剪去。”
“若不将花王除去,其余凡花就会因自惭形秽,慢慢枯败。”
管家一脸茫然。
温葶目光回到宫白蝶身上,甜蜜沉醉,“我思来想去,府里的花和人病倒只能是这个缘故了。”
“明日起,让年轻的男人都离开,留下家生奴和老头们就够。”
管家震惊,见过色令智昏的,没见过昏到不要命的。
人都病成那样了,亏她能想出这样离谱的理由。
宫白蝶眸中晃过一瞬迷茫。
是还不够严重,她没有放在心上?
那就再让她多看看。
虽然那个赌约不论她是输是赢,结果都一样,但最后一次了,宫白蝶想赢一回,好好嘲笑下她,让她知道她的想法有多可笑——
她是温葶,一个有权有势的温葶,怎么可能留这样的麻烦在身旁。
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除掉他。
将年轻的男仆遣散,情况没有任何好转。
这样的举措不仅令人心惶惶,也令偌大的宅院少了人气,变得愈加阴森可怖。
红蝶数量增加了。
温葶站在窗前,拧眉看着月下掠过的蝴蝶。
她原本推测宫白蝶要吸取年轻男子的精气滋补身体,所以编了借口将他们遣散,现在看来自己是太刻板印象了。
笨重的蝴蝶依旧飞向宫白蝶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