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在她掌心里回答:“汪!”
卢琦忍不住亲了亲它的小脑袋。
不知道是不是亲妈眼,卢琦总觉得她的露露比其他金毛长得更漂亮。
不仅漂亮,而且粘人。
每天早上卢琦出门,露露都会跟在她脚后。
她一遍一遍把露露推回门里,要花十几分钟才能把门关上。
有时候卢琦把露露推了回去,关门时透过门缝,看见小狗孤零零地坐在地上,歪头看着她,卢琦自己又忍不住开门摸摸它。
露露体虚,南方没有暖气,零度的室温对它来说并不轻松。卢琦买了加热垫,又担心老房子电线短路,于是走之前给它开上热空调。
细小的后遗症在露露身上展露无遗。
它两个月大了,吃不了狗粮,连最软的慕斯罐头拌上羊奶都是吃一顿吐一顿。
卢琦不断搜索着更柔软更细腻的罐头,但打成糊糊的罐头,往往也意味着配料不透明。
她开始学习熟自制。
科养圈的生熟之争由来已久,各有利弊,卢琦查了不少帖子,也加了几个科养圈和细小愈后犬的群。
以露露的肠胃情况而言,她选择了熟食。
每周六早上,卢琦会去菜市场买好鲜肉,配合着奶粉、钙片一起打成糊糊分装冷冻。
露露第一次听见破壁机的动静,吓得后跳。
它缩在角落,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实质危险后,匆匆跑去卢琦脚边,汪汪汪地冲她报警,让她远离可怕的噪音。
卢琦心里柔软一片,她弯下腰,又一次忍不住亲吻它。
这团拖着支架的小毛球,比她吃过的任何精神类药物都更有效。
期末的一个月很快晃过。
卢琦的成绩下滑不少,她顾不得反思提分,放假第一天就收拾了东西,带露露打车前往临省看神经。
二十天短租的房子不好找,过年期间,能带宠物入住的酒店价格都不便宜。
卢琦好不容易在医院旁边找了间不起眼的小旅馆。
旅馆的年纪大概比她的出租屋还大些,上楼的楼梯又陡又窄,卢琦分了两趟、第一趟,她一手抱着露露,一手拿次氯酸喷雾消毒;第二趟才带上了行李。
她包了二十天单间,房间很小,米黄色的木门,碎花的窗帘,窗户上还贴着绿色的花纸。
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就只剩下个厕所,连电视机都没有安。
卢琦给老板娘加了两百块钱,借用她的厨房和冰箱给露露做饭。
小狗丝毫没有察觉到居住环境变得恶劣了。
它拖着瘫痪的下半身,前肢趴开,像是个守门员霸占着床中央,紧盯卢琦手里的球,随时做好扑球准备,在潮湿阴冷的房间里玩得不亦乐乎。
它比从前更加高兴,因为卢琦终于不用出门,就算是离开,也会带上它一起走。
这个寒假,卢琦过得极其简单,每天除了去医院,就是待在房间里写作业、陪露露在床上做康复。
她对舅舅和小叔说自己过年和朋友出去旅行,第一次,一个人在外地过了年。
除夕爆竹响起来的时候,卢琦坐在旅馆房间里唯一一张桌子前。
她把手机横摆着收看春晚,用小电锅煮了一碗麻辣烫,放了一包火锅面,整个房间都是香气。
露露窝在她的腿上,一会儿立起耳朵警惕窗外的烟花,一会儿仰起头,用鼻子触碰卢琦的下巴。
上了年纪的空调半死不活地送出一点热乎气,房间里有点冷,可卢琦还是被那三脚猫的小品逗笑了。
她笑着,低头捏了捏露露的小耳朵,对它说,“新年好呀。”
露露伸出舌头,吧嗒吧嗒舔她的下巴。
和治疗细小时相比,卢琦对露露瘫痪的事实接受良好。
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她看得很开,露露比她看得更开,带着支架轮跑得飞快。
无心插柳反成荫,或许是上天觉得这只可怜的小狗已经吃够了苦头,露露在神经治疗方面的进展居然相当不错。
“大小便一直都憋得住,年纪又小,会有机会康复的。”负责针灸的中兽医对卢琦说,“就算恢复不了,你看它现在活得不也挺开心么,反正小狗又不需要上学工作,对不对呀~”
后半句话,她握着露露爪爪,腻声甜笑。
“对。”卢琦说,“您说的对。”
只要它不痛苦,其他不是问题。
第一阶段结束,准备回去的那天晚上,卢琦取下支架,又一次让露露追小球。
露露叼着球球朝她爬来。
它下半身贴在床上,一直垂在两腿后的尾巴忽然颤巍巍地抬了起来。
它没能抬得太高,甚至没能保持水平,像狼尾巴一样粗笨地半翘着,对着卢琦摇了摇,又摇了摇。
“汪!”露露把那颗球放在卢琦身前,抬头期冀地望着她,两只前爪高兴地踩了踩床单。
卢琦愣愣看着它微翘的尾巴。
良久,她侧过身,对着卷了边的绿色窗纸吸了吸鼻子。
“汪!”露露疑惑焦急地伸出前爪搭上卢琦的裤子,让她看看它,它已经把球球带回来给她了,她该夸它、她该开心了。
卢琦回正身,搂住露露依旧单薄的身体,红着眼睛笑,“好狗狗,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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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过去】 疯犬酒店
卢琦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昏黑无光。
她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触到了温暖顺滑的毛发。
膝盖边暖乎乎的,在她醒来后,那团散发着热量的毛茸茸退了开去。
啪嗒
浅色的狗爪按下墙上的开关,天花板上唯一的灯泡亮了起来,偏黄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小屋。
卢琦眯着眼,待适应了明光,入目是浅金色的绸光。
她缩在衣柜里,匀称的大型犬站在柜门外,摇着尾巴,低头衔着卢琦的衣袖,轻轻往外拉拽。
卢琦呼出一口浊气。
顺着金毛的动作,她从衣柜里爬了出来,坐去床上。
她对着打开的柜门发了会儿呆,小腹一暖,漂亮优雅的金毛犬将头搁在了她腿上。
卢琦回神,抚握露露的耳朵,拇指在耳根处轻揉,“对不起露露,又让你但心了。”
露露温和地注视她,无声地慰问。
“我没事,”卢琦摩挲过它的脸颊,“自从你来了以后,已经很少发作了。只是昨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少女眸色黯淡,在对上露露漉湿的黑眸时,复又挽起笑,说:“昨天是我们相遇的日子,对吧?”
“唔。”
露露从喉咙里滚出低音。
它成年了,待在居民区,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脆生生地叫。
“走吧,给你做饭,然后我们去散步。”
短短一句话里,同时包含了“饭”和“散步”,露露的尾巴兴奋地摇了起来。
它还记得兴奋时也不能大喊大叫,于是围在卢琦脚边,左右扑腾,表达自己的快乐。
卢琦走去厨房。
捡到露露的这一年,她的抑郁症缓和了很多。露露治疗完细小病毒到现在,她一共发作不到三次,最近小半年更是一次都没有复发过,让卢琦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个病。
只是昨天,她的生日,也是父母去世的日子,还是有些难受。
露露第一次见卢琦躲进衣柜时,才三个月大。
它汪汪急呼,在外面扒门,肉垫和指甲扒拉半天,勉强把移门拨开一条缝隙。
小狗鼻子挤进那条缝里,拼命往里钻。
黑暗的柜子里打进来一束光,卢琦抱着膝盖,哭得抽搐。
她没有去给露露开门,它又刨又钻,硬生生挤开了移门,扭着有了点肉的小腰,爬到卢琦身边,仰头望她。
卢琦把脸埋在膝盖里,露露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得到指令,于是贴着卢琦站好,乖乖倚着她。
它后腿还戴着支架,没法坐下。
等卢琦从情绪中抽出,已过去六个多小时,三个月的小狗站得浑身都在打颤。
卢琦哭着和它道歉,匆匆将支架解下,抱进了怀里。
露露舔着她的手,嘤嘤撒娇,寻求她的安慰或是夸奖。
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它显然是只极其聪明的小狗,有卓越的求生天赋,情况不对劲时会安安静静地贴紧妈妈。
随着露露长大,它扒的那束门缝越来越大。
明黄灯光和金色小狗一起从那束门缝钻进来,贴在卢琦身上。
它变大了,不能进来和卢琦一起挤,就把头送进她怀里,捂着她的肚子。
这个冬天过去,卢琦最后一次见了心理医生,医生为她停了药。
舅舅和小叔打来的钱越来越少,去年还算是波动下降,今年已是阶梯减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