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葶推开窗页,扒着窗台往外爬,脚却伸不出窗。
她惊疑地蹬了蹬腿,空旷的院子就在窗外,她的脚却无法出去——简直像是,有一堵空气墙挡在窗户前。
怎么回事……
她略有慌神,跑去另一侧的窗户尝试。
依旧是被封死。
窗外的景色如此逼真,还有鸟雀掠过庭中,可她无法向外探出一点!
温葶不死心,离开窗户又去试门。
一转身,她兀地撞入一具冰凉的怀抱。
披着红袍的宫白蝶正站在她身后笑。
温葶退了半步,抵住了墙。
“你醒了……”
“嗯。”他抚上温葶的脸,“不是和你说了,我不醒,就给我两巴掌。”
“……”悚然间夹杂了一丝无语,“亲爱的,你的脸都发青了,出门走走吧。”
宫白蝶不甚在意,“不用管,正常。”
“这还正常?”温葶匪夷所思,拉着他下垂的衣袖指向门窗,“还有这门、这窗户,为什么出不去了!”
“哦?”宫白蝶探身一看,唇边泛起笑意,“开始结茧了。”
“……什么?”温葶茫然。
“结茧了。”宫白蝶抬手,覆上了窗户。
伸出窗外,他的手指被无形的障碍挡住。
男人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自言自语般,“终于结束了。”
“什么意思!”温葶扯住他的红袍,“给我解释清楚。”
“别担心温葶,我们至少还有七天的时间。”宫白蝶从窗前回身,心情愉悦,甚至有些亢奋,“想不想操.我?还是想吃点什么?”
温葶疾声:“我让你给我解释,什么叫做‘结茧了’。”
他啧了一声,谴责她的死缠烂打不解风情,“要我怎么解释?蝴蝶都要结茧。茧里的虫子会化成一滩白浆,重新分化,积蓄够力量就能破茧成蝶。”
“不过如你所见,我已是一具干涸的空壳,没了力量,成茧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步。”
他说的莫名其妙,但温葶竟隐约能够理解这段抽象。
良久,她消化了他弯弯绕绕的话:“……我要死了?”
很遗憾,在怪谈里他无论如何是杀不死人的。
“是沉睡。你会和我一起化成脓水,凝结一团,永眠在这个茧里。”宫白蝶观察了下窗子上茧的情况,“最多还有七天。”
“来吧温葶,”他张开手,松松垮垮的宽袍打开,像极了一只红蝶,“最后七天,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错愕和震怒一并涌上温葶心头,她一时没有反应。
这幅表情有意思极了,宫白蝶撑着膝盖,弯腰去看她的脸,墨色的长发拖了一地。
他歪着头对她笑,“好久没有招妓了,你是不是想了?”
“你是要听琵琶还是琴,投壶还是打牌,想聊诗词还是听曲儿?”他痴痴地笑,“可以温葶,可以!我在南方当了十年名妓,你想什么我都满足你。”
啪——!
温葶终于是理解了现状,反手给了这张昳丽的脸一耳光。
宫白蝶愣了下。
他摸着脸上的红印,看着温葶冷怒的表情,猛地扣住她打红了的手,从腕下的青筋一路舔至指尖,黏糊糊地哼笑:“好啊,你拿我当个娼夫也没关系。最后几天,我乐意伺候你。”
温葶猛地抽手,掌心腻滑湿冷,
“为什么!”她失望至极、愤怒无比,“我对你还不够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想方设法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是什么话?”宫白蝶施施然地笑,“既然你那么爱我,和我一起化蝶难道不浪漫么。这可是千古绝唱。”
太阳穴突突地跳,温葶极力让自己冷静,“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在遵守对你的承诺。”他没头没尾地说,指甲扣刮脸上的巴掌印。
“什么承诺?”
他又不说话了,温葶揉着太阳穴,“宫白蝶,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是我表达的诚意不够么,为什么你要作出这么极端的行径。”
“……太晚了温葶。”
他忽地收起了浮夸的笑容,双凤眸半耷,长长叹息,“就到这儿吧,必须结束了。”
他没有力气创出下一层幻境了。
“真的没法谈了?”温葶凝望他。
她其实不必意外,这么个非人类的怪物,真能和平共处才是奇怪。无端的,比起惊恐,她更多的是愤怒——
总是一幅死人样,动不动发疯,把她好端端的生活全毁了!
男人如吐完丝的毛虫,肤色气场都趋于黯淡,精疲力尽,掏空了一切。她这时候才发现,他并不龙精虎猛,反而过分削瘦。
无法沟通,唯有沉默。
温葶怒极反笑,“好。”
她后退两步,猛地冲向宫白蝶。
这一下她用了十成十的力,居然真的将风中枯叶般的宫白蝶撞倒在地。
他被她突然的举动懵住了。
温葶奔向书桌,抄起桌上的书。
她背对着他,宫白蝶一时没有意识到她在做什么。
等他听见噼啪燃烧的声音时,就见她抱着一大团被油灯点燃的书,狠狠按向窗户——
“茧是吧。”她咬牙切齿,“谁要和你化蝶!今天烧不穿这茧,我把自己给烧了也绝不跟你化脓!”
“不——!”宫白蝶双目欲眦,手脚并用朝她爬去。
挨着窗户的火焰瞬间蔓延,连成熊熊一片。
他脸上的蝶纹被火光映照得血红,可已失去了灭火的力量。
宫白蝶扑在燃烧的窗户上,忙乱无措地用手去压那些火。
焦灼的糊味瞬间弥漫,他六神无主地喃语,“不、不、不要……停下!停下!”
熛燃的火焰顺着他的皮肤延伸至他的红袍,为他披了一身烈火。
温葶将柜子上的书、墙上的画、抽屉里绣了一半的刺绣,还有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的女式夏衣翻了出来,全部投入火中,助力这场大火。
屋内浓烟滚滚,她已看不清宫白蝶,只能在黑烟中看见火舌勾勒出的人形。
她摸到他做绣活儿用的剪子,对准烧了许久的窗户。
耳边隐约出来湿冷的笑声,有谁附在她耳边说——
「抬手」
「抓紧」
「刺下去」
刺啦——
尖锐的剪子,划破了一道窗口。
浴火的人影朝她扑来,歇斯底里:“不!温葶——求你,和我…”
话音终究未全。
霍然之间,浓烟与烈火悉数消失,黑暗的钢筋水泥房出现在她四周。
双腿一软,温葶冷汗淋漓地瘫软在地。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次没有过多晕眩就收回了所有记忆。
气息稍平,她望向前方,冷声怒道,“你和我玩文字游戏。”
他说赌赢了,她能少受点苦。
她和他确认过这话是不是表示她能少下几层楼,他当时没有反驳。
结果却是让她终结在第10层。
毫无意义的一个赌约。
温葶倒也没太意外。
她等了会儿,直到体力恢复了,也没有出现红色对话气泡,她也不执着于让宫白蝶给她个交代。
到了这个地步,已没什么可说。
压下心口的烦躁,温葶将注意力放在眼前。
这一层有点奇怪,走廊上的爱心礼盒不仅变小、变少,连盒盖也没了。
如今最大的礼盒不过半人高,并且空出了许多走道。
温葶眺望了形式,不需要爬盒子,可以直接从盒与盒之间的缝隙里走。
他连变幻这点道具模型的力气都没了么……
扶了扶酸痛的后腰,温葶顶着狂乱的飙风往电梯走。
风吹得她眼球干痛,这股大风在这次的幻境里也出现了。
温葶猜测,这座怪谈已是一座破损的房子,在四处漏风。
有点不对劲……
他费劲造了那么多幻境,已是油尽灯枯,却不直接捅她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