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露露往医院走去,“你上午没去上班吗?”
“去了。”
“那怎么回来了?”
“我来接你。”露露看着她笑,“你今天是下午才上班。”
卢琦拆开了那颗奶糖。
露露打量她吃糖后的反应,“你喜欢吗?”
“嗯。”卢琦半敛眼睑,“甜甜的。”
他们走过天桥,再过一个路口就是医院。
嘴里的糖化了一层,奶呼呼的甜味从齿间蔓延至身体。
卢琦停下了脚步,露露很快察觉,跟着停了下来。
他侧身,疑惑地看向她。
卢琦从羽绒服口袋里抽出手,捻住了露露的衣袖,轻轻、轻轻地扯了扯。
露露顺着那微乎其微的力道,靠近了她。
怀里一沉,他被卢琦抵住了肩膀。
她靠着他,额头抵在他肩上。
“谢谢。”她的嗫语被风掩埋,但露露听见了。
“我昨天不该那样走掉的。”她说。
露露下巴触碰到了她暖呼呼的头顶。
这个姿势太不礼貌,极具挑衅和羞辱性。
他瞬间有些慌神,将头扭开,努力远离卢琦的头顶。
下巴残留着她发丝留下的痒意,露露心跳如鼓,可他不能避开卢琦的拥抱。
她似乎是没有发现自己刚刚的冒犯,露露松了口气。
他尽量扭头,把自己最为脆弱的喉咙暴露在卢琦面前,贴着她的口鼻,让她张口就能碰到,用以表明自己的诚意。
卢琦埋在露露的怀里,听见他急促的心跳。
他为她打了客人,在全院的目光下被警察带走,送她回家,又被她丢在楼下。
卢琦以为,他多少会有点不高兴,却没想到一出门就又看见了特地回来接她上班的露露。
他对她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
卢琦抬眸望向他:“你怎么都不生气的。”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目光坦然,眼角眉梢都浸泡着爱意。
卢琦呵出一口白气。
她茫然:“小露,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问题露露有无数个答案:“你很善良,不欺凌弱小,富有责任感,温柔体贴,坚韧细心,知书达理,永不言弃。”
卢琦扑哧笑了出来,“这都是什么啊。”
“你救过我。”优雅的嗓音覆盖了她的笑,他凝望她,眼底是卢琦不解的深情。
他俯下身,贴着卢琦的额头,“卢琦,你是一切。我的器官、血液、神经、头颅全都属于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卢琦睁眸。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了落泪的冲动,像是在安心医院初次见到露露时,她的心脏蔓延出了震撼。
她的身体、情绪深系于他,仿佛他们真的已经认识了很久,有过一段难以忘却的经历。
这一刻,卢琦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失忆。
“你…”
“你总是在难过,”她的声音和露露同时响起,青年蹙眉,流露悲伤,“你爱护环境、怜悯动物、对人有礼,你如此完美,这个世界却总是在伤害你。你不喜欢这里,对吗?”
这话题有点奇怪,露露对她的认知也很奇怪,但卢琦大概理解了他想问什么。
她垂眸,“我的家人全都去世了,都是因为我出的意外。”
“我也知道他们救下我,是想让我好好活下去。”
“可因为我,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要是我在这里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她抿唇,“那也太没有良心了,是吧。”
露露低头,脖颈贴着她冰凉的面颊。
他想她开心,只要她开心,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即便是要他再死一次,他也乐意至极。
“我明白了。”他说话时,喉结在卢琦眼尾轻轻滚动,“待在这个世界,你会不开心。”
卢琦笑了下,从他怀里退开,“是不是有点中二了。”
她示意他往前走,“我随口说的,别放在心上。走吧,上班。”
她笑了,愿意动起来,露露立刻跟上,回以她明媚的笑。
他小心地推着她、捧住她,如一团跳动的明火,试图用自身的高温去支持明明灭灭的火苗,祈求她能旺盛些、再旺盛些。
去了派出所一趟,露露不仅没有被医院问责,反而提升了同事关系。
没有人敢像他这么做,但所有医生和助理都不会反感他的做法。
事发当晚,院长就在群里发了消息,强调了兽医规范,鼓励员工勇于反对违反行业行规、社会道德的行为;也叫露露去了办公室,和他聊了许久。
露露乐意和女性聊天,从办公室出来,他情绪不错,又看见卢琦在门口等他。
“还好吗?”她关心问,“院长没说什么吧?”
露露摇头,高兴地朝她靠近,“你在等我吗?”
“嗯。”卢琦颔首,“一起走吧。”
她担心刚跨毕业的小露会对自己的职业失去信心,回去的路上劝慰道,“大部分客人还是很尊重我们的,但毕竟是服务业,偶尔是会遇到比较强硬的客人,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你在担心我?”露露笑。
卢琦点头,她真怕小露因为这件事,放弃了学了六年的专业。
“不用担心,卢琦。”青年弯眸,瞳中却无多少笑意,“我会摆平,让一切回归秩序。”
这话令卢琦不安,“你要做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他没有正面回应,一味甜蜜地笑,“别担心,我不会做你明令禁止的事情。”
伤人的犬会被政府安乐,她反反复复警告他绝不能“吠吼”、“扑咬”。
他不会违悖她的指令。
医院的工作确如卢琦所说,大多数时候是和平的,这个冬天除了那位姓赵的男人以外,再没有出现过太强硬的客人。
很快就是年关。
吕院长在安排过年期间的值班人员表时,先安排了外出培训的值班表。
在群里报名参加培训课程的一共是五个人:吕施安、黄振毅、田妙莹、卢琦,还有新来的小露。
酒店位置有点偏,没有直达公交,吕施安提出开车带大家过去。
卢琦拒绝了。
她发现田妙莹在看自己的脸色,对她摇头,“不用顾虑我,你去坐吕医生车吧。”
田妙莹犹豫:“可小卢姐你…”
卢琦悄悄指了指露露,田妙莹比了个OK:“懂,懂了姐。”她不当电灯泡就是了。
她立马奔向吕施安,“吕哥,捎上我吧。”
吕施安颔首,“当然行。”他目光越过田妙莹,看向不远处的卢琦。
卢琦转身,走向露露。
青年流露的笑意刺伤了吕施安,他沉默地收回视线,与之升起强烈的担忧。
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发展快到了诡异。
卢琦对男人的态度由来已久,她之前并不认识小露,这样的进展实在太过蹊跷。
吕施安看了诊室监控。
小露出手惩治姓赵的男人没什么不妥,但单臂举起一个两百斤的男人,脸上不见一点吃力,这就十分恐怖了。
恐怖的不只是小露的力气,他出手的方式也让人头皮发麻。
什么样的人,面对无理取闹的顾客时,第一反应是锁喉?
吕施安心情凝重。
他想找机会和卢琦谈谈小露的问题,可不知道是最近太忙,还是卢琦有意回避,他总是找不到机会。
吕施安猜得没错,卢琦的确是在故意避着他。
最近几次和吕施安独处都是不欢而散,加之露露的存在,卢琦想要回避尴尬和麻烦。
她拒绝了吕施安的车,计划和露露坐地铁到附近,再打车前往。
两天一夜不需要多少行李,卢琦只带了充电宝、睡衣,用自封袋装了点个人卫生用品。
兽医专业从本科开始就有不少外出实践,卢琦家里常备着一沓实验室和医院用的自封袋,它比普通自封袋便宜,密封性也更强。
收拾屋子里的时候,她看见了露露送她的那根项链。
培训课上应该遇不到多少小动物。她迟疑了一下,把项链戴去了脖子上。
很素的一根铂金细链,吊着个亮闪闪的小环。不惊艳,是个不会出错的礼物。
卢琦对着镜子摆弄了下那颗小环,初见这份礼物时她觉得小露有心,现在却觉得却有些单调,和小露表现出来的感情不太匹配。
反应过来这想法有多不礼貌,卢琦拍了拍两颊,让自己清醒点。
这是小露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在她都没想到要准备纪念礼物的时候,他先准备了。有这份心意在,送什么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