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是个坑啊!纯纯的欺骗选项。”李雨菲摊手,“程煜舟被任命为神父的时候,那些每天坚持刷怪的人都懵了,相当于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这里的规则并不是全都正确的,很多都是假的。”
李雨菲记得,那天以宋晓娜为首的一派,尤其是宋晓娜,脸色异常精彩。
宋晓娜早已分析出,关键点在程煜舟,而不在那些蚂蚁,但直到程煜舟被推选为神父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这条规则是何目的。
它并不像李雨菲以为的纯粹诈骗。
蚂蚁缺位,空出来的位置按照信仰值排名填充。
成为神父后,每日可获得巨量的信仰值。
信徒参加一场弥撒,只能增加1点,而神父主持一场弥撒、每一次组织活动都能增加5点。
此外最致命的是,人们无法攻击神父,攻击在职神父会立刻被金甲骑士抓捕。
程煜舟经常用“游戏”来类比这座怪谈,如果这里真的是一场游戏,每个人都需要扮演一个角色,那么毫无疑问,任何人都会想要成为神父——
从一开始,神父这个位置就是程煜舟留给自己的。
不仅是因为这个职位来带的权力财富,更是因为在他心目中,只有他才是最虔诚的神仆。
他理当成为普绪克的神父,但不能在游戏开场时就以神父的身份出现,混乱不安的人们会像排斥蚂蚁一样排斥他。
程煜舟需要一个过程,让人们接受他成为神父。
告解室,就是那个过程。
程煜舟利用他们杀光了蚂蚁,名正言顺地跻身而上。
成为神父,他不仅拿到了一张无懈可击的护身金牌,再无人能对他动手,并且还拥有了种种特权,比如指定修女和执事名单,以及处决罪人的权力。
反应过来这一切的宋晓娜浑身发抖。
被认命为新任神父的那一刻、站在宴厅前绶袍时,她看见程煜舟朝着她的方向,笑了笑。
谦和的、感谢的笑容。
他感谢她的拱手相让、感谢她对他的大力帮助。
这份真心实意的感谢,比任何讥讽都让宋晓娜羞怒。
如果程煜舟像李雨菲那样洋洋得意地嘲笑她,那宋晓娜也接受胜利者的蔑视。
但他不是!
他根本不在乎竞争所获得的利益,他也根本不会被她刺激得拼命努力。
没有李雨菲在场的程煜舟空洞麻木。他对她笑,只是单纯意识到面前恰好有几个机会能让他不好受。
他是故意的,故意反对杀死蚂蚁,故意表现出隐忍和不赞同!
他早就知道这些规则,忍着笑看她带着那么多人刷了几个月的恶魔,优哉游哉地等着他们将他送上神父之位!
她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程煜舟成为神父后,当时神职人员只有他和一头蚂蚁,以圣战为节点,每回合必有一位神职人员被恶魔附身。
宋晓娜本可以再度利用告解室的规则,让程煜舟被恶魔附身,迅速合理地杀死他。
但还不等她行动,程煜舟修建的第二座教堂初竣,需要一位神父立刻上任。
信仰值的排行榜上,程煜舟的下一位,就是她。
宋晓娜还没来得及刷出恶魔,自己就成了神父,失去了作为信徒的告解资格。
她实在不明白,程煜舟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或是洗脑操控她,反而让她拿到了一张免死金牌——不,她真的没有被他洗脑吗?
或许她已经被他洗脑,她早就被他操控了!
她真的还是她自己、她真的还是原原本本的宋晓娜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思想没有被程煜舟扭曲,宋晓娜做出了一件打破人类表面团结的举动。
成为神父,她因此得到了分配资源的权力。
圣战过去,人们理智回归,也有不少人对她倍加推崇,成为了她的追随者。
宋晓娜组织了手下的人,前往城堡的告解室。
有信徒告解,当地神职人员就必须留在告解室里倾听,也就必然有一定几率被恶魔附身、被其他信徒杀死。
这一做法无疑是在向程煜舟开战,宋晓娜用行动直截了当地宣判:
她没有被他洗脑,她要杀了他。
李雨菲和宋晓娜就此大吵一场。
从这一天开始,如同她们骤然破裂的关系一般,程宋两派也变得水火不容,至今摩擦不断。
宋晓娜想要杀死程煜舟的决心日益坚毅,程煜舟不能无视告解室里的信徒,一旦宋晓娜进入城堡告解室,他就必须出现。
为防宋派潜入,他所组建的治安巡逻队和雇佣的蚂蚁每天守在城堡门口,阻止信徒进入告解室。
目前暂且无恙。
“那要是有人的信仰值超过神父了呢?”王安安问。
“那就退位让贤呗。”李雨菲说,“除了程煜舟和第二教堂的神父…神母?后面三个教堂的神父变动是常态了,基本每个月都会有人员更迭。”
王安安促狭道,“这么说,姐夫很厉害咯?”
李雨菲理所当然又略带得意:“不然他凭什么当你姐夫。”
“看出来了。”王安安凑到李雨菲耳边小声道,“我们这一路走来,好多人向你打招呼呢,雨菲姐,你这是成了第一夫人么?”
“我说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啊,还有心思八卦。”李雨菲纳闷,“突然来到这种地方,不怕吗?”
“怕啊,一开始慌死了。”王安安道,“不过现在知道自己在这里有厉害的靠山,就稍微安心了点。”
“那有什么用啊,你可是永远不出去了,下半生要和恶魔战斗了。”李雨菲提醒她。
“我还没什么实感,这里的人好像都挺悠闲自在的。”王安安思考,“你说这是恐怖怪谈,但我怎么有种进了桃花源的感觉?”
“你来得确实是好时候。”李雨菲感叹,“我们当时可受罪了,连觉都不敢睡,六七十号人一起在刚刚大厅里打地铺。”
王安安吃惊:“这么夸张?”
“你是不知道那时候有多无助,哪有人来给我们讲解各种规则啊,什么都是未知的,两眼一睁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怪事。”李雨菲叹了口气,又瞅她,“现在偶尔也还是会心惊胆战,安全度肯定不比外面,但活下去没什么问题。你能这么积极乐观,我也就放心了。”
说话间,礼拜堂已在面前。
王安安往里一望,两列三十八排座位全都坐满了,旁边还有几十个找不到座位,直接站着。
她小声和李雨菲感叹:“这里好多人啊,和大课一样需要抢位置的吗?”
“本来不用的。城堡和第二教堂的礼拜堂可以容纳三百人,其他三处教堂在两百左右。”李雨菲向她介绍,“‘门’差不多两个月打开一次,现在庄园里有个八九百号人。”
“那不是完全够坐吗?”怎么这里都挤不下了。
李雨菲得意地哼哼,“同样的课,不同的教授,上座率是不一样的。”
“李小姐?”有人看见了她,惊讶道,“您今天也来了?”
这一声立刻引得所有人回头,前排几人马上起身,“太太坐,坐这儿吧。”
这么无聊的课,李雨菲是绝不会坐去前排的,就算授课老师是她未婚夫也一样。
但今天王安安要洗礼,她得离她近一点。
李雨菲遂拉着王安安去了第一排,对让座的两个男人点了下头,“谢谢啊。”
让座的两个男人笑道,“多久了,太太今年还是第一次参加晨间弥撒吧。”
“是,”李雨菲指指身边的王安安,“我表妹洗礼,我得在场。”
“表妹?”
王安安一顿,缩着脖子瞟了一圈。
李雨菲的音量分明不大,可一瞬间,整个礼拜堂的视线全都汇集了过来,如有实质地射在她身上。
弥撒尚未开始,听了李雨菲的话,立刻有人围绕着王安安热切聊了起来。
“李小姐的表妹?这么巧,居然也来了这里?”
“表妹多大了?看着还像学生呢,学的什么专业?”
“还好是进了我们这儿,要是去了第二教堂那边,可怎么得了。”
四周过分殷切的态度快要淹没了王安安,她朝李雨菲投以求助的视线,李雨菲却没收到。
她提裙往中央一坐,长腿叠翘,一手搭着《圣约》,华丽的美甲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圣约》上敲打出轻响。
旁边的女士同她耳语,目光不住地往王安安身上往,李雨菲听了,当即笑了起来。
那笑容妩媚潇洒,全然一副□□大姐头的模样。
坐在这里的毫无疑问都是“程派”。
程派人数远不止此,能进入城堡的是最坚实的一批,另有两三百人则聚集在其他教堂。
除宋晓娜主持的第二教堂外,程派和宋派始终争夺着另外三座教堂的神父位。
宗教的存在令派系划分得更加泾渭分明,在这样的环境里,很难有纯粹的中间派。
为了参加弥撒、获得信仰值,即使不愿站队,人们也必须进入一座教堂,而那则被视为他们作出的选择。
王安安被热情吞没,身处怪谈,却有种回到家乡的亲切感——特别像高考出成绩的那天,整个村子都跑来看她这个大学生,任谁都来和她说两句话。
她快要社恐至死,直到圣台一侧的小门被打开,这番让大学生惊慌的场面才有所平息。
悠长的钟声响起,七点整,晨间弥撒正式开启,程煜舟与一只蚂蚁修女、一名男性执事进入礼拜堂。
年轻的男人踏上圣台,玻璃的光影落在漆黑的神父袍上,黑与彩融合得相得益彰。
难以言喻的特质充斥了他周遭,这特殊的气场,让人情不自禁地看向他、倾听他,无法从他身上挪开目光。
青年将《圣约》放在宣讲台前。
他立于巨大的普绪克神像前,澄净温雅地微笑:“早上好,欢迎各位参加今日的晨间弥撒。今天的天气很好,那就先让我们一起,感恩美丽、勇敢、正义、坚韧、强大的普绪克公主,感恩伟大的灵魂与心灵女神赐予我们美好的朝阳。”
话音落下,座无虚席的礼拜堂,三百余人异口同声地遵从他的话:“感恩美丽、勇敢、正义、坚韧、强大的普绪克公主,感恩伟大的灵魂与心灵女神赐予我们美好的朝阳。”
不管参加了多少次弥撒,李雨菲始终觉得尴尬又肉麻。
她混在人群里糊弄着张张嘴巴,余光一扫,发现圣台上的程煜舟在对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