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欠的债全部还完,他们在庄园举行了婚礼。
23岁那年按下的暂停键再度点开。
这座庄园失落过、改建过、混乱过、恐慌过、繁盛过,然后又是从头来过。
宾客满堂,比23岁程煜舟拟定的名单壮大了一倍。
怪谈曾经的受害者们来了不少,他们忘记了可怕的噩梦,记住的是从程煜舟和李雨菲这里得到的礼物和帮助。
城堡的礼拜堂坐不下了,典礼便改在了露天的后.庭,那片玫瑰花圃之前。
站在神父身边,望着满座宾客,那些熟悉的脸在程煜舟眼前一一划过。
秋日的金阳刺得程煜舟微微眯眸,余光微瞥,他看见了坐在第一桌的宋晓娜。
她还是来了,没拿到邀请函也还是来了。
宋晓娜没有带上迪安,李雨菲和郑建彬分手后不到一年,她也和迪安分了手。
李雨菲知道这件事后翻了个白眼,认为宋晓娜纯粹就是恶心她。
她义愤填膺地对程煜舟嘀咕,“幸好你是个独生子,不然我和你在一起,她指不定要找你兄弟结婚。”
程煜舟附和着点头,但他其实知晓宋晓娜这么做的理由。
她不过是和他一样罢了。
他们彼此厌恶,宋晓娜讨厌他死气沉沉的眼神,但程煜舟看见的宋晓娜亦是如此。
她不缺钱,衣食无忧,无论胜利或是失败都对人生没有太大影响,在持续性的工作学习后宋晓娜的那双眼睛充满了空虚和麻木。
他们都是深埋地下的根,所看见的世界漆黑灰暗,为了活下去,必须寻找水源,寻找光亮。
正因如此,程煜舟更加憎恶宋晓娜抢夺李雨菲注意力的方式。
她喜欢看李雨菲生气的样子,那是李雨菲最鲜活的时刻,为了看到那一刻,她反反复复刺激她。
这种做法太自私,程煜舟极其厌恶。
李雨菲扔掉给宋晓娜的邀请函后,程煜舟暗自高兴,可当宋晓娜不请自来时他又做不出赶她离开的动作。
他总是想着那场灰雨下,李雨菲跪在宋晓娜身旁的模样。
那时的李雨菲,一定不会拒绝宋晓娜参加。
席上,宋晓娜的脸色同样没有好看多少。
她晦涩地望着程煜舟、望着这座庄园。
程煜舟回来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令宋晓娜震动。
或许是太过震惊他还活着,或许是她从来就讨厌他,在看见程煜舟的那一刻,宋晓娜全身的细胞血液都叫嚣着憎恨愤怒。
手指颤抖、大脑充血,她看着他,脑子里疯狂跳出各种犯罪手法——
大厅里有消防斧,可以劈开他的头颅;
她脖子上的丝巾可以从后勒住他的脖子;
酒店厨房应该还有更多更利落的工具……
这无端的恶念将宋晓娜吓了一跳。
她固然讨厌程煜舟,可也不至于恨到这个地步。
她是怎么了……
程煜舟对她的态度倒是依旧,甚至比从前更客气,但她对程煜舟的排斥挥之不去。
无法形容的焦躁捆住了她,这种焦躁在看见李雨菲出现在程煜舟身边时蹿升至顶峰。
签约庄园合约的那天,李雨菲坐在程煜舟身边,宋晓娜头皮发麻,差一点没忍住把李雨菲拽到自己身边——
自己是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李雨菲疯了吗,她为什么要和程煜舟结婚?
她曾拼劲全力反抗与程煜舟的婚约,为什么程煜舟一回来,她就马上巴巴地凑了上去?
是体会过贫穷的日子后被磨平了心气,只要有钱,她连自己的人生都愿意出卖了?
另一种愤怒吞噬了宋晓娜,毫无逻辑的,她突然对李雨菲的愚蠢忍无可忍,并感到近乎背叛的怒意。
这场让她获利上亿的签约没有带来一丝好心情,宋晓娜极力压抑那些莫名的情绪,却还是没有忍住,当场出言嘲讽了李雨菲。
结果自然不欢而散。
她们的关系依旧,并没有因为程煜舟的回来变好或是变坏。
李雨菲没有邀请她来婚礼,宋晓娜本也不想凑上去,但得知婚礼举办地点的刹那,她蓦地心悸。
程煜舟、庄园、婚礼……她前所未有的不安,临时来了这里。
再度踏入这座已经出售的庄园,那股焦心、烦闷和急迫愈发上涌。
坐在城堡的□□,宋晓娜几乎感到窒息。
她想要阻止…阻止什么……她难道要阻止婚礼吗?
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她在焦躁什么?
空气中玫瑰的浓香让宋晓娜感到恶心,她抚着躁动的心率,一遍遍质问自己——
她到底在反感什么?
难不成,她是在担心?
担心李雨菲会变得不幸?
担心程延东的儿子按捺不住病态的私欲,把她变成第二个方玉舟?
心跳得愈发急迫,一想到李雨菲从此以后会变成“程夫人”,会褪去鲜艳亮丽的色彩,宋晓娜就急得坐立不安。
还来得及吗?
她骤然冒出荒唐极端的想法:如果她现在去找李雨菲,以每个月四十、五十万的薪资雇佣她,李雨菲会同意取消婚礼吗?
心烦意乱愈演愈烈,宋晓娜几乎坐不下去。
她烦躁得起身,一阵阵礼炮蓦地炸响。
司仪扬声笑道,“请新娘入场!”
宋晓娜扭头,穿过一道道玫瑰花拱,金白色的盛丽婚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而她一眼看见了李雨菲灿烂的笑靥。
李雨菲笑得近乎傲慢张狂了,前后左右都是摄影,穿着昂贵绝版的服饰,享受人们的惊艳,那份得意全然从她眉角眼梢里迸发而出。
可她最得意的,还是她自己。
宋晓娜定定看着她,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一眼锁定了台上的程煜舟。
而程煜舟则和宋晓娜一般无二地化作飞蛾,在李雨菲入场的瞬间,就被光源紧紧吸引,挪不开眼睛。
那双妩媚的狐狸眼弯起,眸光璀璨,从头到脚的神态汇聚成一句话——
她美极了。
她美得光芒万丈。
李雨菲不擅长说谎,所以她说得基本都是实话。
这是其中最真实的实话。
她真是美极了,美得程煜舟心神摇曳,忘乎所有,只能痴痴地望着她。
“新郎、新郎…咳,程总。”司仪叫他不应,尴尬地轻咳也没能唤程煜舟回神。
宾客们善意地起哄,李雨菲一点儿不觉得丢脸,她很满意程煜舟的反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愈发自得骄傲。
反应过来的程煜舟顿时面红耳赤,他微微低头,五指含羞草般蜷缩起来。
“害羞什么,”李雨菲却坦荡大方地命令他,“抬头,看我!你可是我的丈夫。”
李雨菲的丈夫——
程煜舟一颤,全身的血和强烈饱胀的情愫一起冲向颅顶。
难以形容的激动荡涤了心神,他的灵魂为她所摄,他的关节脏器被她缠绕勾住,无论她说什么,程煜舟都情不自禁地照做。
他依言看向了她,然后又沦陷在她的美丽之中。
那份美不限于皮囊,如地脉灵气一样,从她的眼睛、从她的呼吸,从最深处往外喷发,摧枯拉朽,生机勃勃。
他的沉闷、他的消极、他的腐朽一瞬间被她冲溃,他沐浴在奕奕的神采和炽热的旺盛中,浑然忘我。
程煜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他只看见了李雨菲对他扬起唇角。
钟声敲响,他们在玫瑰之中、在众神之下拥吻。
砰——
上百玫瑰礼花陆续拉响,烂漫的花雨纷纷扬扬飘下。
李雨菲惊喜地抬手,接到一枚花瓣。
火红的花瓣上有细碎的白晶,她好奇地嗅了嗅,又抿了一点,惊讶道,“这是什么?糖粉?你还往花上撒了糖?”
绮丽的花瓣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无数晶莹的糖粉折射日光,与李雨菲无名指上的钻石照相呼应。
“是糖!”“真的是糖粉!”
席间传来人们的惊呼和笑声,“好漂亮,闪闪发亮。”“太美了,空气都甜丝丝的了。”
飘散的糖粉为这场梦幻的婚礼增添了一抹亮色,但程煜舟皱了眉。
这不是他安排的环节。
这场婚礼里的一草一木都由他亲自把关,怎么会突然多出意外环节?
他第一时间找秘书排查确认,首要确保那些糖的成分无害安全。
程煜舟离开的间隙里,李雨菲先负责招待了客人。
她端着酒杯,一桌桌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