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离散了,黄振毅看看左右,“要不,我们也先去吃饭?”
田妙莹恨铁不成钢,“都这样了,你还惦记着吃饭?”
“怕归怕,怕也得吃饭啊。”黄振毅委屈。鬼也得吸人精气啊。
田妙莹没好气道,“你不怕和千与千寻一样,吃了这里的饭菜就变成猪吗!”
“不至于吧。”黄振毅宅的同时,也是个唯物主义,“虽然规则怪谈里的食物一般都不能吃,但我还是分得清现实和虚拟作品的。也许真就是我们想多了呢。我相信科学、相信唯物主义。”
吕施安沉吟,“既然大家都去餐厅了,我们也过去吧。不吃饭,和别人聊聊也好。”
这话田妙莹没意见。
她扭头询问卢琦,就见卢琦站在露露身后,低垂着头,面色微白。
这幅模样,和昨天晚上、今天早上分析情况时的样子大相径庭,是她平时被男客人为难时惯有的反应。
“别担心小卢姐,”田妙莹猜到了她恐惧的原因,抱住她的胳膊,“咱们这儿三个男人呢,姓赵的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再说了,调解书都签了、钱也拿了,他凭什么还找我们麻烦啊!”
听见她的安慰,卢琦勉强回了个笑。
他们跟着人群去了餐厅。
一进门,温暖的香气扑面而来,所有人紧绷的心弦都放松了许多。
洁净的玻璃橱窗里摆满了自助菜品,冷食、热食、甜点、水果一应俱全,比前两天都要丰盛。
吃着美味的食物,或烦躁或郁闷的房客们脸色稍霁。
“嘿,孩子们。”
爽朗的声音自后传来,几人回身,孟非芩带着两个同龄的教授、三个年轻人一起走来。
“孟教授。”几人纷纷向她问好。
“怎么样,”孟非芩问他们,“酒店给出说法了吗?”
吕施安摇头,“前台让我们先用餐,吃了早饭,经理会来说明情况。”
“好哇。”孟非芩欣然接受,“那咱们就等等,不急着这一会儿。”
“就是这里的食物……”
“不要紧,”孟教授从随身背着的帆布袋里拿出了一袋子桃酥,“我带了吃的,咱们分一下。我那箱子里还有八宝粥和压缩饼干。”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一人拿了块比碟子大的酥饼。
虽然很感谢教授的好意,但是卢琦觉得更渴了。
“太干了吧?”不等人问,孟教授又反身从包里拿出个2L的保温杯——保温壶,拧开上面的盖子,倒了杯茶出来。
“我本来收拾东西要走了,就把水装满了。”她把盖子递给身边的学生,“喝吧。”
对方说了声谢谢,传着喝完了一杯。
孟教授又倒了杯,递给卢琦。
卢琦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先给其他两位教授吧。”
其他两位教授一齐抽出个保温杯来,露出在干旱地区科研考察过的笑容。
安心医院的几人肃然起敬。
卢琦接受了好意。
过了一晚,水温正好,温暖的茶水入口,漫过干燥的唇舌,她对着香甜的桃酥一下子有了食欲。
干香的酥里夹着湿润的巧克力豆,她咬了一口,味道很不错。
他们坐了个圆桌,一边观察餐厅里的情况。
“人都在这里了吗?感觉少了很多。”黄振毅问。
孟教授的一个学生说,“昨天离开了很多人。”
“是晚上吗?”卢琦立即问。
“我听见广播后,十点半就没出门了,晚上不知道走了几个,不过傍晚前走了不少。”那人道,“听说出现了狗头男,但我们去一楼的时候啥也没看见,就见一群人在质问前台,得不出结果后直接走了。”
孟教授补充,“有些医生也走了,走之前跟我打了声招呼。”
卢琦思忖,听起来狗头男确实没有造成多大的混乱,它很快就消失了,后面下来的人都没有碰到它。
她扭头扫视全场。
在餐厅里吃饭的,也有些当时看见狗头男的人在。他们都还平静,也不像看见了什么惨剧的模样。
难道真的是整蛊节目?吓唬他们一下就跑了?
正这么想着,餐厅中突然爆发出惊呼。
几人迅速看去,就见一名男子抓着桌沿,往地下呕吐。
他面前的桌上是一碗汤面,此时已看不清种类,表面漂满了呕吐物。
“这是怎么了?”
孟教授站起来,就要过去。
吕施安拦了她一下,“教授……”
他眼里是只可意会的担忧。
就算是给动物做手术,也得先签好风险协议。骤然上去触碰病人,到时候恐怕要说不清楚。
“没事。”孟教授往前走去,拍抚着男子后背,男人吐得直不起腰,吐了两口,又捂着嘴匆匆往厕所跑。
“嘶……”隔壁桌的年轻女人突然也捂住肚子,面露痛色。
“这食物有问题!”餐厅里立刻有人反应过来,“大家别吃了,这东西不卫生!”
不少人都出现了或轻或重的腹痛,但也有人面色如常,没有异状。
卢琦快速扫过腹痛者的餐盘,有熟有生,有饭有面,种类不一,没有任何规律可寻。
不是所有人都出现了腹痛,但这么多人出了事,没有人再敢碰面前的食物。
“我草她妈的!”赵飞鹏摔了筷子,指着餐厅里的服务员喊,“让我们过来吃饭,端的什么东西上来。老子不等了,让你们经理出来!”
“对,让经理出来!”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又不让人走,又搞这种不能吃的东西,真把客人当猴耍啊!”
压抑的情绪被这些坏了的食物彻底激发,再好的脾气都有了火气。
场面不可收拾,露露拉着卢琦往外走,避开乱局。
吕施安看见了,“你们去哪儿?”
露露没有搭理,一直把卢琦带到无人的角落。
卢琦没有反对。
那里闹腾腾的,发生点什么事,到处都是桌椅,也不好躲。
她为露露的细心体贴动容,又有些奇怪,“没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见义勇为的正义使者,怎么现在开始明哲保身了?”
露露不假思索:“我得先保护你。”
卢琦握着露露结实的小臂,“有余力的话,也帮帮别人。”
露露看了她一眼,点头,“我会尽量帮助有需要的女性。”
“……”卢琦语塞。
她看见田妙莹和黄振毅也靠墙站着。安心医院和孟教授身边的几人还算冷静,没有加入抗议。
面对激动的客人,餐台后的工作人员面不改色,依旧淡定地填补食材,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这熟视无睹的态度更让人气愤。
“装听不见是吧!”赵飞鹏拿起食物夹扔进餐台,不锈钢的夹子砸落在地,发出金属锵声。
从这开始,立刻有暴脾气地跟着往吧台里扔餐具。
倒也没人敢把东西往员工身上扔,只是砸去墙壁、地板上用以示威。
乒乒乓乓的混响中,不起眼的脚步声融入了人群。
激动抗议的人群没有注意,在一边旁观的医生们立刻发现了。
“嗬!”田妙莹倒吸一口凉气,一手捂嘴,一手死死抓住身边的黄振毅。
黄振毅惊恐地与她对视,两人一拍即合,猫着身子,借餐桌的遮挡,快速往卢琦这边跑。
“吕哥、吕哥!”黄振毅一边跑,一边压着嗓子疾呼吕施安,示意他快离开。
吕施安正关注着赵飞鹏那边,听见黄振毅的呼喊,一扭头,赫然对上一颗贵宾犬头。
羊毛卷的棕色毛发里,一对漆黑的圆睛直勾勾盯着他。
那颗狗头张开嘴,兴奋地吐着舌头哈气,狗嘴里露出米黄色的牙齿,脖子上系着绿色的项圈,再往下,却是一套黑色西装。
吕施安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绝不是道具!
他甚至能看清狗牙上的牙结石、狗鼻子上潮湿的质感,还能看见狗鼻呼吸时的翕动。
吕施安挪了半步,狗头男人身后走出一名穿红色羽绒服的女人。
她双手插着口袋,眺望人群前面的餐台。
几个医生都看见了贴着狗头男站着的女性,不知道是谁喊了声“小心”,女人迟缓地朝他们看来。
她转过头,脖子侧面露出一根红绳。
绳子一端连接着她的脖子,另一端连在狗头男的项圈上。
吕施安瞳孔骤缩。
他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见那根红绳插.进了女人的脖子里。
红绳从女人颈动脉位置伸出来,连在男人的项圈上,一跳一跳地搏动着。
女人朝他走来,他僵硬地后退,让出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