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与死亡的恐惧,让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立刻破碎。
“走开!滚、滚!”
“怪物,怪物又要吃人了!大家小心!”
慌乱之中,有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喊:“保护老人和小孩,让他们去后面!”
“椅子、拿椅子挡住!”
立场骤然分明。
面对异类,人类迅速团结起来,产生群体意识。
“别慌、别慌,拿椅子砸!”
哐——!
椅脚砸在贵宾头部,它发出短促尖利的哀嚎。
红色羽绒服女人气红了眼:“有病吧你们,干嘛打我的狗!它没咬人!”
“啊啊!救命!”另一侧传来女人的喊叫,一位妈妈死死搂着自己的孩子往后推去,却被后面的人堵住。
赵飞鹏冲在孩子前面,它低着头,看见了妈妈高跟鞋后面的球。张着嘴亢奋地流出涎水。
“滚开!滚开!”妈妈抬脚踹上贴着孩子小腿的狗头,赵飞鹏霎时惨叫出声,受压迫的大脑剧痛欲死。
“草!”站在妈妈后面的男人一把扯过小孩,把女人和哭泣的孩子带去身后,搬起椅子往赵飞鹏独自上砸,目露凶光,“吃人?什么玩意儿!老子先吃了你!”
孟教授皱着眉往前顾盼,被高个子的青壮年们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她们被人群推搡至后,拉不到椅子垫脚,张望了一会儿无果,孟非芩收回视线,倏地瞥见棕色地毯上有一粒明黄。
那颗球不再滚动了,停在人群脚下微微晃动,渐渐停息。
卢琦也看见了,“教授!”
孟教授高喊,“冷静,大家冷静!”
没人听她的话,即便孟教授声音清亮,可在这乱哄哄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在意苍白的叫停。
卢琦护着三名教授去向角落,免得被人挤到。
身边有人靠近,她扭头,看见露露分开人群,侧身朝她移来。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卢琦急忙询问。
露露沉着脸,“贵宾又扑人了,姓赵的也咬了一个小孩的腿。”
“怎么会这样?”孟教授拧眉,“它们真的在攻击人吗?”
露露搂住卢琦,俯身贴上她的脸颊,“别担心,快控制住了。”
“振毅和妙莹呢?”
“黄振毅还算稳定,我看见田妙莹拉着他。”露露道,“不过他毕竟成了怪物,妙莹拉不住多久。”
卢琦连忙拍露露,“快,把我举起来!”
露露一顿,卢琦连声催促:“快啊!”
露露只好掐着她的腰,把她托举起来。
越过人群,卢琦果然看见黄振毅摇着尾巴前扑,田妙莹抓着脖子上的血管,重心向后,死死拽着它。
她被兴奋的黄振毅拖得左右摇晃,别说是黄振毅这一百五六十斤的重量,就是五六十斤的大狗,一旦爆冲,成年人都很难拉住。
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而红色羽绒服女人更是毫无制止之意,她气得跺脚,咒骂着,直接命令贵宾攻击人类。
老人则完全扯不住赵飞鹏,在赵飞鹏扑跃的时候就被带着摔倒地上,哎呦呦地捂着腰椎。
几个男人拿着椅子共同抗击贵宾;
赵飞鹏倒在地上,被壮实的中年人用椅子和脚轮番击打。
卢琦只见,贵宾羊毛似的棕色卷发里流下了几柱深色的血,它的眼睛被血糊住,吃痛之后愈发狂暴地扑咬攻击它的椅子。
确如露露所说,人类控制了局面,她们不必担心。
所有人都团结一气,没有人把老弱扯到身前挡枪,没有人想着推开别人自己逃跑,他们众志成城、齐心协力地对抗突然而来的危险。
可看着惨叫翻滚的查理王犬、鲜血淋漓的贵宾,以及艰难扯着黄振毅的田妙莹,卢琦无端生出了一丝悲哀。
她明白,她是代入了那年冬夜的露露和她自己。
可它们不是露露,它们是怪物,是咬死过人的怪物。
“妙莹!”她越过人群竭力大喊,用出全副力气,“踢一脚振毅的屁股,带它回房!”
向后拉扯狗绳,只会强化狗当下的行为。
和大型犬拔河没有任何好处。
田妙莹正扯着血管和爆冲的黄振毅对抗,她急得满头是汗,乍听见卢琦的声音,猛地抬头,和被露露托举起来的卢琦四目相对。
“快!”卢琦朝她喊,“踢一脚,快走!”
田妙莹六神无主,跟着卢琦的指示,一脚踹上黄振毅的屁股。
轻微的疼痛让黄振毅从亢奋中回神,它扭头往后吼了两声,发现触碰他的不是敌人,茫然不解田妙莹为什么要这么做。
它转了身,田妙莹立刻扯着它往外跑。
见他们跑远,卢琦狠狠松了口气。
她收回目光,瞥见侧面的赵飞鹏。
它不再打滚、嚎叫。
痴肥臃肿的男人连着查理王犬的头颅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应激的中年男人对它拳打脚踢,都再也不动了。
第30章 疯犬酒店
这个晚上, 所有人的心情都比昨晚更加沉重。
进入怪谈仅过去一夜一天,就让人无比疲惫。
应接不暇的事件耗费了太多心力体力,卢琦倚着窗帘坐着, 和昨晚同一个位置, 方便透过落地窗观察底下的情况。
十点半,诡异的门禁警报准时响起。
宛如心跳监护仪报警声在寂静的酒店里回响。
万籁俱寂,这声音混合着寒冷的浓夜, 形成一股灭顶的寂寥,令卢琦被沉闷低落以及窒息般的孤独吞没。
希望今晚不会有巨犬出现, 不会有人丧命。
她手里拿着笔记本,潦草地画了几个格子, 每格顶部写着不同的标签:“power”“wit”“coward”……不同的标签格子里填写了些零散的人名。
露露端了杯温水给她,坐去卢琦身后, 一手试探着圈上她的腰,一手拿过她手里的本子。
他看了几遍, 最后一行停留在“张舒…”上,“是张舒乐?”
“你记住了?”卢琦微讶地看向他。
74个人, 只短短见了两个小时,大家不曾自我介绍,卢琦对照着名字表,也只模糊地对上了十几个人名。
“一半吧。”露露说。
他喜欢人类, 对自己领地里的人类更是上心。
“记性真好。”卢琦感叹,末了有些奇怪, “为什么我在K大从没有见过你的名字?”
她看不见露露的人,是因为她疏于社交;可她也不曾在奖学金和学术竞赛的获奖名单上看见露露。
尽管卢琦也不常看榜,但露露的名字这么特别,只要上榜, 她应该会注意到。
露露顿了下,忽而笑道,“我小你四届。你研一的时候,我刚入学,校区不同了。”
卢琦霍然扭头:“四届?你怎么就研究生毕业了?”
“学校里没有你,我不想待着,就提前毕业了。”露露说。
卢琦错愕不已,一时不知道该震惊露露是什么天才,能在K大跳掉三年;还是该震惊他那么早就爱上了自己;又或者是该震惊自己居然和年龄这么小的男生谈上了。
她一直以为露露只比自己小一两岁,最多三岁——四岁,太小了……
露露的存在,和这个怪谈一样,缥缈虚幻、不切实际。
在两人没有交集的情况下,一个温柔帅气的学弟痴恋着自己,为她跳级三年;
她不想要孩子,他正好是个医学疯子,切除了睾.丸……这一连串听起来,比规则怪谈更加离奇。
露露提起笔记本,不着痕迹地将话题移开,“怎么不写完?”
“脑子有点乱。”卢琦向后倚进露露怀里,疲倦叹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说着,抬眸看向身后的露露:“小露,你当时在前面,贵宾和赵飞鹏真的咬人了吗?”
露露敛眸,继而摇头,“我没有看清。但它们的确扑向了人群。”
“我和孟教授在地上发现了一颗球。”卢琦猜测,“它们是不是只是在追球?”
露露没有回答,卢琦蹙眉,“为什么会有一颗球呢?还是那么亮的明黄色。”
“应该是哪个小朋友带来的玩具。”露露说。
卢琦点头,复又迟疑道,“也有点像是狗玩具。”
今天来的没有学龄前儿童,四五岁以上的小朋友,现在很少会随身携带这么朴实简陋的玩具了。
“明天得问问大家,看看到底是谁带来的,”她说,“得让家长注意了。”
露露微微眯眸,“如果一颗普通的球就会引发出这样的骚乱,那其他的东西也会。问题的关键不是玩具。”
“我明白……”
卢琦看向水杯中自己的倒影,“赵飞鹏和贵宾死了。它们死后,它们的主人也死了……加上餐厅里被咬死的男人,已经是五条人命了。”
她语气低落,露露问:“你是在为田妙莹担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