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为她和振毅着急,但看见其他人、即便是赵飞鹏死了,也很不好受。”
“为什么?”露露偏头,“他欺负了你,而且他已经是个怪物,不是人了。”
他教训了伤害她的人,她该开心才对。
“可能是因为狗的外形……”卢琦抱住自己的膝盖,半晌的沉默后,轻声开口,“我养的狗,就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她的情绪彻底消沉,露露慌张起来,“它们不是你的狗!”
“嗯,我知道…我知道的。只是它们毕竟是人,不管是坏人好人,总是物伤其类的。”卢琦回眸,冲他苍白地笑了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嗯。”露露蹙眉,低声附和。
他静静陪着她,像是从前陪着衣柜里的她,等待她的情绪慢慢回升。
吕施安把人聚在一起,让他一个晚上收集了大量负面情绪。
体内的黑雾已经能严严实实地封死一扇窗户了,等明天天亮,人们看见一楼的情形,一定会再提供不少能量。
不管那[世界的爪牙]是什么来头,露露都誓死守护他的领地。
这是他和卢琦的家,他能在这里保护好卢琦,让她平安健康地生活下去。
至于她现在的不安——
露露低头,鼻梁在卢琦发间磨蹭。
“别害怕宝贝。”他一遍遍地缓声安抚,“房间里很安全,这里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有灯可以照明,还有空调和床被。”
他理解她的不安,所有动物到了新的环境都会有一段适应期,相较于雄性,母兽的警惕性更高、对环境的变换更加敏感。
这是暂时的,短则一周,长则一年,她最终会放松下来,安心快乐地在这里生活。
听了他的安慰,卢琦苦中作乐道,“是啊,好歹不是在荒山墓穴里。被困在物资齐全的地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对了,”她想了起来,扭头看向露露,“你下午在餐厅和我说,回来要告诉我件事情?”
露露停顿了一下,微笑道,“不,没事了。”
“嗯?”卢琦疑惑,“什么?”
“真的没事了。”
他已经知道,卢琦打算和其他人一样,通过击杀领主离开这里。
人类果然智慧,仅仅一天就推测出了离开的方法。
他们的思路没有错,杀死他,这个怪谈就会崩溃。
“真的没事了?”卢琦迟疑,他当时的表情非常郑重,可不像是随口一提的普通小事。
露露吻上她的脸颊,“真的没事。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爱你、永远爱你。”
“你的心态真好。”卢琦无奈地笑了,刚刚死了四个人,他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想这些。
转念一想,这大抵是露露在安抚她的不安,转移她的注意力。
卢琦回吻他的唇角,感谢他的体贴:“谢谢你小露,谢谢你陪在我身边,我也…很喜欢你。”
露露弯眸,绽开甜蜜的笑意。
……
赵飞鹏从医院醒来,医生告诉他,他倒在路边,被人发现送来急救。
身体没什么大碍,可精神疲惫得很。
他仿佛做了场漫长的噩梦,梦里的具体内容一概不知,只记得撕裂头颅般的剧痛。
他浑浑噩噩回到家里,一开门,看见笼子里的几只查理王犬。
圆润的狗头、湿润的黑眸以及狗特有的气味出现在赵飞鹏眼前,他霍然惨叫出声:“啊!”
无端的恐惧令身体颤栗,他一屁股坐倒在地,瞪着眼悚怛看着笼子里狗,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喉咙如有自我意识般发出呻吟。
痛、痛痛痛痛痛痛!好痛!
“啊、啊啊啊啊!走开!走开!好痛!”臃肿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一周,他连滚带爬逃进房间,将门紧紧反锁。
良久,大脑里的痛感缓缓削弱,赵飞鹏喘着粗气,捂着心脏。
他这是怎么了……
大过年的,他怎么会倒在路边?
发生了什么?他的头刚刚怎么会那么痛……
“汪!汪汪!”
门外传来狗吠,见到主人回家的查理王犬们激动地叫了起来。
声音穿过门板,钢针般插.进赵飞鹏的耳蜗,才消失的剧痛顿时巨浪般反扑脑内。
赵飞鹏哀嚎着,抱头蹲下,圆球似的脑袋涨成红紫色,他哆嗦着嘶吼:“别叫了、别叫了!闭嘴!死畜生闭嘴啊!”
制止毫无用处,最角落的老年查理王犬突然发出短促的惨叫。
赵飞鹏很熟悉这种叫声,那条狗老了,品相不好,又经常犯病,每天躺在笼子里时不时蹬自己的脑袋。
这狗脱不了手,配种都困难,赵飞鹏只能把它当做血狗使,偶尔去医院给人家的狗献血,赚个小几百,拿个献血英雄奖章,也算是废物利用。
可现在,狗的惨叫萦绕赵飞鹏耳畔,线一般缠在他大脑上,随着狗叫的频率阵阵收紧。
柔软的大脑像是被线切割的奶酪,痛得赵飞鹏死去活来。
痛、痛!这世上怎么能有这样的痛苦,就连呼吸都是痛不欲生的罪孽。
恍惚之间,他喉咙里发出和狗一样的叫声:短促、凄厉。
人声和狗叫混合一起,渐渐无法区分。
“啊、啊、啊——!”赵飞鹏抱着耳朵,猛地冲出门外,见了鬼似地逃离自己的房子。
甫一跑出住宅,脑内的剧痛骤然消失。
他愣了下,停在马路上,被往来的行人投以另类的目光。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他的头不痛了,是因为狗…
“额啊——”赵飞鹏猝然蹲下,仅仅只是想到家里的那些狗,他的头又开始犯痛。
医生、他得去医院,他得看医生!
赵飞鹏回到了医院,可无论医生如何检查,都查不出问题。
“是压力太大了么?”他被介绍去神经科,“和我说说看,最近发生了什么?”
对着医生平和的目光,赵飞鹏张了张嘴。
强烈的倾诉欲望顶在喉咙里,然而一张嘴,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最近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看见了一个什么狗的学术培训,还没决定要不要去,一眨眼自己就从医院里醒来了。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他惶恐地嗫嚅,“我好像,做了个噩梦,梦里有很多可怕的狗……”
“您是从事宠物行业的?”医生看了他的履历,“可能是工作压力过大,我给你开点药,建议你尽量远离压力源。”
“那怎么行!”赵飞鹏不假思索地反驳,“我是靠狗吃饭的,离了它们,我…”
他话未说完,只是脑子里闪过了查理王犬们的模样,大脑便又是一阵剧痛。
“啊!”他痛呼出声,医生连忙起身扶他,“没事吧?”
“没、没事!”赵飞鹏甩开他的手,喘着气,“给我、给我开药!”
他不能没有那些狗,等吃了药,他就会好!
摇摇晃晃地走出医院,阳光强盛得睁不开眼,他不留神撞上了什么东西。
赵飞鹏低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小孩从自己身边走过。
对方个子不高,将将一米五,卫衣的兜帽遮住了头。
“喂!”他正因着古怪的头痛恼火着,有倒霉蛋送上门来,当即不客气地骂道,“不长眼呢你!”
小孩停下,回身看了他一眼。
兜帽下,是张白皙的娃娃脸。
赵飞鹏这才意识到,对方不是小孩,是个少女。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过来,被她盯着,赵飞鹏忽然起了鸡皮疙瘩。
这眼神邪门的很,他恶声恶气地骂了句:“晦气。”提着药匆匆离开。
少女转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一缕浅淡的黑雾从她身上飘去赵飞鹏体内。
这是她刚刚从赵飞鹏身上撞出来的东西。
他不需要她的帮助,那她就还给他。
少女小巧的鼻尖耸了耸,记住了赵飞鹏和这缕黑雾的味道,顺着气味,往城市的郊区走去。
城市的更新换代太快,洒水车、清洁工遍地,这里有太多人、太多车子,她花了点时间才追踪到了海边。
少女仰头,看着面前被黑雾笼罩的酒店园区。
她伸出苍白的手,指尖贴在黑雾的外围。
[是谁!]
粗粝的鸟叫自天空响起,少女抬头,看见一只黑背白腹的巨燕从黑雾中浮现。
它扇动的翅膀,目光不善地盯着她,张嘴怪叫:
[你是什么东西!]
少女盯着它,燕子被看得浑身不适:[说你呢!你干什么的…呱!]
话音未落,一柄宽背短柄砍刀兀地射来,燕子疾转翻身,左翼还是被削掉了三寸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