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以狗的视角,这就不是娇俏的少女坐,而是压制时惯用的骑乘。
青年的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卢琦眼前。
她手里握着结实的登山绳,眸光晦涩地打量了他几眼。
片刻,卢琦绕过露露,走去他身前。
她蹲下来,把登山绳套过柴犬的脖颈,又将它的双手反剪捆住。
柴犬挣扎吠叫着,发现怎么也逃不走后,吠吼就变成了求饶的嘤嘤。
“现在怎么办?”几人面面相觑,事发突然,谁也没想过会抓获一只狗头怪。
“找间空房安置它吧。”卢琦说,“要不就关在我们那边?”
“不!不可以卢琦!”露露坚决反对,疾声道,“空房间很多,没必要进我们的房间!”
那是他和卢琦的房间!
连已知规则都不能遵守的蠢货,怎么能进他们的房间!
“放在眼皮底子下才最安全。”卢琦伸手,摸了柴犬的脑袋,又捏了捏它的耳尖,“而且,还挺可爱的,这品相看着不便宜。”
刚从狗嘴逃生就能说出可爱这种话,两个男人对卢琦的心态肃然起敬。
露露睁眸,他死死克制住皱鼻呲牙的冲动,冷冽地瞋视柴犬,“可爱?它只是头无礼的怪物。”
卢琦叹息。
“好吧,那我们问问前台,能不能再开间房安置它。”
几人去了大厅,露露单手拽着柴犬后脑的项圈,嫌弃又厌恶地睨视它,防止它扑向卢琦,把她变成它的主人。
听完诉求,前台接待歪着头,“您的意思是,您抓到了没有主人的宠物狗,想找地方安置它吗?”
“……算是吧。”
前台笑道,“抱歉,我们不能为了一只狗开房。您可以把它交给我们,我们会尽力寻找主人。”
卢琦蹙眉,“如果找不到呢?”
前台温柔地说:“根据《流浪动物法案》,三天内没有人领养的宠物,需要进行人道销毁。”
“三天?”卢琦一惊,法案规定的明明是两年。
她回头,看着拎着柴犬的露露,他脸色差到极点,在柴犬哼唧时,不耐烦地收紧了它的项圈,勒得柴犬嘤嘤尖叫。
卢琦知道狗不擅长隐藏情绪,耐心也很差。
但两年变成了三天……设定这个规则的领主,耐心也太差了。
“好的,谢谢,我们再考虑下。”
“不客气。”前台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小露…”四人聚在一起,卢琦刚开了个头,露露便幽怨地盯着她。
“太危险了卢琦,”他反对,“房间是唯一安全的地方,不能出现不稳定因素。”
“关在另间卧室的露台上好么?”卢琦说,“我们把露台门和房间门都锁死。你单手就能控住它,说明它没那么危险。”
露露连连摇头,甚至轻跺了下脚,又急又气。
房间是他和卢琦最私密的领地,露露不愿意有其他气味混进去——他嫌恶地睇着柴犬朝前竖起的立耳:
还是这么粗鲁、野蛮,没有教养的雄性臭味!
柴犬那双无时无刻朝前竖立的耳朵在露露眼中无疑是猖狂的挑衅,他控制着自己发痒的爪牙和压制对方的冲动,试着用人类的思维劝说卢琦,“它会排泄。拉在露台上,气味可能引来危险;要是让它进来上厕所,就得频繁和它接触,风险太大。”
卢琦一噎。
这倒是个痛点。养一只大型动物没有那么简单。
露露强烈反对,而吕施安和谢云的房间既没有隔离条件,他们恐怕也没有控制住狗头人的能耐。
吕施安沉吟,“先绑在会议室吧,找大家商量一下,让男人们分组,轮流看守它。”
“可以。”向来不爱参加讨论的露露难得开了口。
谢云也道,“我没有意见。”
他们没有立刻去会议室,而是带着狗头人先去谢云的房间,看看有多少人愿意参与守狗计划。
“随便坐吧。”谢云分到的是普通标间,“本来还有一个人的,第一天下午就走了。”
至于对方的结果,他推了下眼镜,没有往下说,转而拿起座机话筒,“还不清楚其他人是不是都回房了,我试下能不能打通。”
电话只有一台,三人站在房里,等谢云给名单上青壮年男性依次打电话说明情况。
在刚死人的时候召集人过来看守一个怪物并不容易,谢云好说歹说才凑到九个人。
“算上我们仨,正好四人一波。”他对几人颔首致意,“排除门禁的六个半小时,六小时一组。”
“有点太浪费人力了。”吕施安道。
“人少了,不安全,也没那个胆子。”谢云也无奈,“头几天,稳妥点吧。要是它真的没有那么危险,后面就放在会议室,送个饭就行。”
他们讨论着人员安排,卢琦余光瞟了几眼垂头丧气的柴犬。
她打断他们的对话,“不好意思,我能借用下卫生间吗。”
“当然可以。”谢云欣然同意,露露却蹙了蹙眉。
卢琦要把她的排泄物留在这里、要在雄性的地盘留下那么香的标记,他心生烦闷,可也不能让卢琦忍着。
要是卢琦能给他就好了,他很乐意品尝那些经过她温暖身体的食物。
露露幽怨遗憾,他现在是人,优秀的人类是不该提出这样的请求的。
卢琦放下网球拍,进了洗手间。
露露耳尖颤了下,捕获嗅到她紧张的情绪。
他于是移了几步,把厕所门严严实实挡住。
卢琦在卫生间里走了几圈,打开水龙头,默数三十后洗了把脸,在水声中拿出了那条细细的铂金项链。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卢琦眸色明明灭灭。
真的会是她猜想的那样么……那未免有些太过离奇。
可如果真的是,她该怎么办……不,现在还不是想后续的时候,得先多验证几次,也许、也许只是她想多了。
人就是人,狗就是狗,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为了让小露看见她戴了项链,她特地穿了低领毛衣,这下根本藏不住。
关了水龙头,卢琦意识到这些刻意制造的声音画蛇添足了。
出来时,吕施安和谢云的讨论也告一段落。
“刚才真是多谢了。”谢云对着卢琦笑笑,“你冲过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也太勇猛了。”
卢琦浅淡地笑了下。
她并不勇敢,和其他人相比,她只是没什么顾虑牵绊而已。
不该如此……卢琦蹙眉,扫了眼挡在自己身前的青年。
几人把狗头人捆去会议室安全门的把手上。
为弥补刚才没有帮上忙的遗憾,吕施安和谢云主动留下担任第一批“看狗人”。
其他九个“看狗人”陆续到场,十来个一米七五往上的汉子往那一站,把本就瘦弱的柴犬衬得更加可怜,一时分不出谁才是邪恶势力。
听了谢云和吕施安的阐述,九位大哥错愕地打量卢琦和露露,眼神一个劲儿地往卢琦身上瞟,根本不相信这么文弱的姑娘敢一个人冲到狗头怪前,和人家对刚。
卢琦低头。
她知道那些目光没有恶意,可无法抑制内心深处的恐惧。
这种恐惧深入骨髓,每一次出现都加强一次记忆,让她对男性愈发恐惧。
“我们先走了。”她微若蚊吟地挤出声音,最后蹲下来,想要摸摸柴犬脑袋告别。
手刚刚搭上去,蔫巴巴的柴犬霍然挣扎起来,发出愤怒的吠叫。
“小心!”
在旁边大哥的提醒声中,露露蓦地上前,挤开卢琦、挡在柴犬之前,居高临下地嗔视它,露出一侧犬齿。
柴犬挺立的耳朵折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
卢琦拉了拉露露,示意自己没事,又对吕施安和谢云点头致意,离开了会议室。
露露有点烦躁,冥冥之中,事情的走向似乎在往他不喜欢的方向驰去。
回去的路上格外沉默。
卢琦盯着自己和露露的脚步,露露的鞋子始终超出她三寸,她放慢步伐,露露便也走得慢些;她加快速度,露露便走得快些。
他在配合她调整速度。
“死的那五个人,”卢琦盯着两人的鞋子,忽然开口,“四个是两两一组的房客,剩下那一位,同房的人已经走了。”
露露附和,轻轻“嗯”了一声。
卢琦自言自语般:“这下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去商店,也没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露露嘴角微扬,旋即偏头,吻了吻卢琦的鬓角,“别担心卢琦,我会保护你,你永远不会变成他们那样。”
卢琦两手垂在身侧,方才抓握网球拍用了太多力气,现在十指控制不住地打颤。
“你戴上了项链。”
突兀的话语令卢琦定在原地。
她抬眸,露露歪着头看她,漆黑的瞳孔里盛了笑意:“你什么时候戴上的?你喜欢戴项链?”
卢琦定住心神,抚着项链,“我没有力气再对付一只狗了,以防万一,先戴着吧。”
“戴上后那些狗确实分不清。”露露称赞,“你做得很对。”
卢琦胡乱地应了一声,心神不宁。
进房间时,她骤然迈步,抢在露露之前进门,第一时间拿起入住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