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清缘由,直觉不能让露露看见孟教授去了会议室。
那里也许留有他让柴犬离开怪谈的线索痕迹。
她快步跑出了中控室,反手关上门,隔绝了里面的监控画面。
有些迟了……
卢琦转身,看见走廊尽头,从拐角出现的露露。
这条笔直的走廊没有任何遮挡,相隔几十米,双方一眼发现了彼此。
露露脚步一顿。
转瞬之间,他出现在了卢琦面前。
卢琦吞咽了口唾沫,她感受到了露露的紧绷,意识到这个场景太容易引起误会、自己必须说点什么解释离开中控室的原因。
她来接他?里面有点闷?等得无聊想出来逛逛?
不行,每一个听起来都苍白无力。
“我说了让你在里面等我,”露露低头俯视她,“卢琦,你是想去哪里?”
“我…”卢琦刚刚张口,就被露露打断。
他弯下腰,鼻尖几乎与她相贴,黑眸直勾勾地盯视她的眼睛。
“你有点紧张,卢琦。”
卢琦抬眸,撞入了那双漆黑无白的眼眸里。
他过于敏锐,不需要依靠话语、表情,只需要听她心跳、呼吸频率,嗅闻她的气味,就能精准判断出她的情绪。
第40章 疯犬酒店
孟非芩听见了卢琦和吕施安的广播, 他们播了两则,一是一天不吃东西可能患上犬细小的猜测,二是警告大家不要靠近会议室所在的楼层。
田妙莹一听广播就去按了2602的门铃。
无人回应, 她焦急起来, “小卢姐去了会议室,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得去找找她。”
“等下小田。”孟非芩叫住她, “反对派都在那里,要是他们发现了你, 那就麻烦了。”
“可小卢姐…”“我去吧。”
田妙莹惊道,“那怎么行!那里太危险了!”
“冷静孩子, ”孟非芩起身,拿出了陪伴自己多年的登山杖, “出了怪物大规模屠杀人类的事件,人类对非人类的态度会更加偏激。你的身份比我更危险。再说这里也得留个人, 万一他们自己回来了呢。”
田妙莹疑惑喃喃,“教授, 您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从怪谈出现开始,孟非芩就表现得相当冷静,不说慌乱,她甚至不曾着过急。
孟非芩抬眉, “你喜欢狗吗?”
田妙莹愣了下,不明所以:“啊?”
“我喜欢。”孟非芩笑着, 伸手抚上了萨摩耶的脑袋,“狗是我毕生的事业,只要看见它们,我就高兴。”
“让我们打个比方吧, ”她道,“用一百块买到一千块钱的东西,我们会快乐;而用一百块买到十块钱的东西,我们则会沮丧。”
“用剩余的生命换来和这些不可思议的狗接触,对我来说就是前者。你不用替我担心,在我看来这是一次难得的体验。”
田妙莹心下触动,“教授,我知道您从鬣狗群里脱身的事迹,也知道您曾和非洲野狗一起生活过。但这里的狗并不是普通的狗,它们是不一样的。”
“这正是我要去探索的。”孟非芩坦然接受,目光清明。
她看过猫眼,推开门,从口袋里扯出一条项链,“不用担心,我还有这个可以作弊。”
与其说是项链,那更像是个挂坠。
细绳上挂着一颗泛黄的犬齿,看着像狼,是孟非芩某次实地考察的收藏品。
她先按了2602的门铃,确定卢琦露露不在房内,便朝会议室的楼层走去。
孟非芩没有坐电梯,如果爆发了什么意外情况,两人极有可能来不及挤进电梯。
为防错过,她从安全通道下去。
大型酒店配备的两条安全通道,卢琦两次都从东边下来,孟非芩走的是西侧,也是反对派被[保安]追着跑入的那一侧。
距离会议室最后两层的楼梯上,孟非芩止住脚步,面色凝重地蹲了下来。
十数具尸体陆续倒在楼道上,形成一副惨烈的逃生图景。
孟非芩抓着扶手蹲下,查看了最近的几具。
无一例外皆是咬伤,伤口集中在四肢和颈部,咬痕很深,穿透皮肉,造成了骨损伤。
孟非芩拧眉挨个检查。
剖腹是大多犬类的本能,但尸体多是一击毙命,只有最上方的几具被撕开了胸腹,缺少一些内脏。
这表明相较于本能,[保安]更优先杀人的指令,追求杀人效率。
“怪物?”孟非芩自言自语地摇头。
会服从规则、具有思维逻辑的动物,称不上怪物,只能称为未命名物种。
她谨慎地越过两层楼道上的尸体,进入楼层内部,很快找到了大门半开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情形和楼道里无甚差别,孟非芩在尸体中寻找是否有自己熟悉的面孔。
她用登山杖小心拨开面朝下的头颅,一个个辨认过去。
当登山杖拨开最角落的一具尸体时,孟非芩倏地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最特别的一具尸体,没有头颅,颈部的肌肉皮肤组织撕裂,仿佛那颗头是直接被蛮力从脖子上扯下来的。
这是具瘦弱的男性无头尸,面朝下趴在地上。
被登山杖拨转,它露出身体正面的情状。
尸体腹部被剖开,一颗血淋淋的柴犬狗头镶嵌在肚子上。
塞在肚子里的狗头张着长嘴,瞳孔涣散地盯着孟非芩,好似阴庙里的鬼神面象。
孟非芩凝重地蹲下,伸手触碰了下沾满血的犬首。
她似乎触碰到了一点温度——孟非芩立刻抚上尸体裸露的皮肉,果然残有余温。
杀死它的东西刚走!
她转身看向身后,这只柴犬的死法太过与众不同,要么它是被其他东西杀死的,要么[保安]对他格外仇恨……不,不是[保安],把头塞进肚子里,又特地面朝下摆好,这不是动物的做法。
就算是被鬣狗杀死孩子的母狮,在报复鬣狗时,也不会给鬣狗的尸体做个特殊造型。
这是很典型的人类做法。
它的狗头被拔掉、藏进了肚子里。
或许是凶犯对它带有特殊感情;或许是为了掩盖它的身份,不想让人一眼看出死的是狗头人;又或许,是两者皆有。
孟非芩接触过变成狗头人的黄振毅,从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黄振毅的行为方式和普通的狗无甚两样。
据卢琦所说,柴犬变成狗头人之后就一直绑在了会议室,它没法离开,做不了什么坏事,来这里杀它的反对派也都被[保安]处理了,那又是谁杀的它?
谁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对待一条狗?
尸体颈部凹凸不平的断口还在淌血,那里的肌肉纤维和骨骼生生被扯断;
剖开的腹部里,内脏没有挖空,强行塞入一颗头颅,把里面的脏器挤得变形破裂。
微张的狗嘴有点奇怪,孟非芩掰开柴犬的嘴巴,心下一沉。
它的舌头被连根拔下,倒塞在口腔里。
孟非芩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在舌头的侧面,发现了一点白色的食物残渣。
很小的一点,藏在缝隙间,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可能只是牙垢。
除此之外,孟非芩看着,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她盯着那颗血淋淋的狗头,反应过来了异样之处——
她伸手,捻了下柴犬的耳朵。
两只耳骨都被折断了。
原本的立耳生硬地翻折下来,无力地趴在丰厚的毛发里。
社交界里,立耳竖尾的狗总是比较吃亏的,容易被其他狗误解。
这只柴犬身上的每一处手法都充满了恶意。
孟非芩直觉,杀死柴犬的极有可能是一只“狗”,它的方式恶毒却直率,每一个伤口都有明确目的性,这是动物的思维逻辑,而非人类虐杀取乐时的手法。
正如这对耳朵。
人类中的虐狗者通常喜欢剪掉它,或拿牙签、钢针刺穿它,而凶手只是让立着的耳朵保持趴伏。
仿佛在说——“礼貌点,你该尊敬我”。
可动物是不会这样摆弄尸体的,这又是人的做派。
这具尸体展现出来的净是矛盾。暂时没有新的线索,卢琦露露也不在这里,孟非芩准备离开,去其他地方寻找。
……
卢琦刚关上中控室的门,没来得及迈出一步,就被露露撞见。
他弯下腰,鼻尖几乎与她相贴,黑眸直勾勾地盯视她的眼睛。
“你有点紧张,卢琦。”
卢琦很难在一只猎犬面前弄虚作假。
“我看见他顺利离开了,也看见你回来了,所以出来和你一起回去。”她回视他,并没说谎,只是有所保留。
露露偏头,“是么。”
“是的。”卢琦直接绕过他,往前走去,“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