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嗅到血腥气, 根据以往的经验,距离卢琦正式发.情应该还有一周。
成为了卢琦的同类后, 她的身体、她的气味对他更具吸引力。
以往露露只觉得卢琦发.情期的味道有点特殊,而今却有些莫名的躁动。
卢琦躺了一会儿, 腹部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只是比以往的痛经要强烈,一阵阵的, 痛得卢琦难以入睡。
露露察觉到她的异样,“怎么了?很难受吗?”
“嗯,”卢琦撑着坐了起来,“想喝水。”
露露打开床头灯, 去了厨房,带回杯温水。
卢琦接过, “谢谢。”
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包裹住卢琦,“我去买布洛芬。”
卢琦顿了下。
不怪她总是忘记露露是狗。
露露某些时候表现得太过自然,一点儿没有非人类的生硬感, 比男人更像人。
卢琦本想说算了,大晚上的不必这么兴师动众。
“等一下,”她骤然看向露露,“你怎么去?”规则可不允许晚上出门。
“酒店内问题不大,动静小一点就不会引起野狗的注意。”
“万一发现了呢?”卢琦拉住他,“你说过,在这里你也受规则的限制。”
“那就杀了它们,”她苍白的脸色让露露担忧不已,“反正只是无主的野狗而已,不涉及财产纠纷。”
卢琦微愕。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似乎根本没把那些可怖的巨狗放在眼里,对它们的态度也轻慢倨傲,仿佛它们是什么下等生物一般,根本不认可它们是他的同类。
更令卢琦难过的是,他轻而易举地说出了“财产纠纷”四个字。
他视同类的生命为财产纠纷……像是警察、律师和法院都将他的死亡判定为财产损失。
露露俯身,贴了贴卢琦的额角,“别担心卢琦,我会把药带回来,你马上就会变好。”
“我和你一起去。”卢琦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露露按住。
“不可以,夜晚很危险。”他语气严肃,“你必须待在房间,绝对不能出去。”
“我会待在你身边的,不乱走。”卢琦保证。
露露沉默片刻,还是摇头,“不行。”
那对浅金色的眼睫下垂着,遮住了眼睛。从露露的神情中,卢琦窥见了那天晚上发生的惨剧。
即使她贴身跟着他,也一样会在夜晚遭遇不幸。
卢琦在床上膝行两步,他现在没有尾巴了,她就托起了他的下巴。
露露茫然地看着她。
她是想说点什么的,对着小狗,卢琦早已开始甜言蜜语,可对着这张男人的脸,有些话变得难以启齿。
不必她说,下巴被抬起来一会儿后,露露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弯眸,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
“我很快回来。”他的语调恢复了游刃有余,充满自信,“我爱你,卢琦。”
卢琦笑了下,“我也爱你。”
露露离开后,腹部的疼痛又窜了起来。
卢琦待了一会儿,拿手机刷备忘录,不经意间瞥过时间。
00:50
卢琦陡然睁眸。
她反应过来,这不是痛经,而是细小病毒!
睡了一觉,净想着离开怪谈的方法,倒把细小的实验忽视了。
是了,她昨天特地一天没有吃东西,就是为了验证怪谈里的细小是否可治愈、是否会造成传染。
这个实验卢琦当仁不让,她是最合适的实验者,同居的露露已经患过细小,很难再被传染,因此她得病也不会造成额外损伤。
阴雨绵绵的隐痛间,倏地窜起一阵刺痛,仿佛有什么在钻咬肠道。
卢琦面色微白,捂着小腹,熬过这一阵后,痛级降低,又变成了尚可忍受的程度。
原来这就是细小早期的感觉……
至于如何治愈,卢琦已有了几个想法,先试了最有把握的一种。
露露曾多次强调进食的重要性。
细小痊愈——大部分动物疾病痊愈的显著特征就是出现食欲。
当时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宠物医生在向她解释细小病毒时,用了最通俗易懂的话语;包括现在卢琦向客人解释细小时,也都会这么说——
“只要吃东西了,就是好了。”
因此,卢琦尝试的第一种方法就是进食。
她翻开露露带回来的食物,随便拿了个面包出来。
撕开袋子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了上来。
她捂着嘴奔去厕所。
一天没有吃东西,吐不出什么,只吐了一堆带着细小白泡的胃液。
看着残留在洗手盆里的呕吐物,卢琦登时回到了十二年前。
她至今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发生所有的细节,她记得露露呕吐的声音、呕吐的姿态,和它吐出来的东西。
过去了那么久,有关露露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
探查到细小的规则时,卢琦第一反应是,露露在报复。
它要把自己经历过的痛苦还给人类。
可对露露来说,细小应该是最模糊的记忆,瘫痪和脊髓空洞症伴随他的时间更长更久,如果有人触发了细小,那早该有人触发了瘫痪和脊髓空洞症的规则。
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卢琦吐得头晕眼花,嗓子灼痛。
恍惚之间,她想起梅香徐徐的下午。
他坐在长椅上,对她说,「我很担心你卢琦,我离开后你不再进食,住进了医院。」
「我一直求你快点吃东西,可你听不见我的声音。」
哗——
水龙头冲走了秽物,卢琦洗了把脸,捂着腹部走出卫生间。
她拿起面包,放进口中。
这样简单的动作,每一步都伴随着强烈的抗拒。
她仿佛患上了厌食症,对食物无比厌恶,咀嚼吞咽都令她恶心。
幸运的是,她是人,不是被本能支配的狗,她能强迫自己吃下去。
那一口面包下肚,三五分钟后,腹部的疼痛渐渐和缓。
卢琦跌坐在沙发上,面无血色。
是因为她……
整个怪谈、这里的每一条规则,全都是因为她。
沉痛的病色涂满露露的生命,但他的领地里不会再有瘫痪和脊髓空洞症的规则,因为卢琦没有瘫痪,因为卢琦没有过脊髓空洞。
他对自身的苦难不以为意,他只记得卢琦难以进食的场景。
露露无法体会她的感受,便从自己仅限的共同经历里,挖掘出了细小作为代替。
卢琦打开入住手册,上面果然有了关于细小的规则更新。
她将手册藏进了衣柜,暂时不能让露露看见。
细小实验结果明朗,下一步,该轮到离开怪谈的研究实验了。
“卢琦!”门被打开,露露快步进来,手里拿着一盒布洛芬。
他大步走向卢琦,把药递给她,嗅闻她的脸颊,“你怎么样?还好吗?”
卢琦抿了抿唇。
她握住了那盒药,同时抱住了露露。
被胃液腐蚀的嗓子有些沙哑,她揉着露露柔软的金发,在他颈窝里说:“我没事,你回来的真快……你真是最快的小猎犬,没有狗狗比你更厉害。”
露露偏头。
比起卢琦说了什么,他更关注卢琦的语气。
这不太像是夸赞的语气,更接近哭泣。
“你在难过吗,卢琦?”他蹙眉,愈发担忧。
卢琦在他肩上摇头,“不,我是感动。”
即便他是造成这场噩梦的凶手,卢琦也没有办法恨他。
哪怕有了人类的外表,他也依旧只是天真懵懂的小狗。
狗惹出的麻烦,理当是主人善后。
这个责任,从她决定养它的那一刻起就该承担;如果没有这个觉悟,她就不该不由分说地将它带回家里。
“感动?”露露不明所以。
卢琦从他怀里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