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事情并没有卢琦的想象得那么坏,露露的笑容发自肺腑。
“我被你骗到了。”他磨蹭着卢琦的脸颊,高兴得不得了,“卢琦,你真是个聪明宝宝。”
卢琦:“……”
是她的错觉么,露露表现得有些过于活跃亢奋,近乎神经质。
他并不是特别热情的狗,向来温和、礼貌,恪守规则和界限。
是她的离开刺激到他了么……
卢琦皱眉。
如果田妙莹和很多人都待在这个地方,那她便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顾一切地要离开。
她大致捋顺了逻辑:
露露困住了一群人,她找到了离开的办法,为了验证这一办法是否可行,拿自己做了试验。
试验成功了。
她既然料到自己会失忆,就一定会留下试验过程的记录备份。
记录的方式无非两种,人证和物证。
物证暂且没有看见,但妙莹在这里,那她离开前一定跟自己唯一的助理做了交代。
她必须立刻见到她。
“妙莹在哪里?”卢琦没有理会露露的撒娇,沉下声来,“让我见她。”
“她很好。”露露道,“你不用担心她。”
卢琦起身,“我要亲自确认!”
露露眼睫颤了颤。
他撑持着微笑,两指间夹了一张对折的纸,“你见她,是为了要这个吗?”
卢琦瞳孔微缩,前扑去抓。
露露后退两步,轻易躲闪。
他站在门口,好脾气地开口,“宝宝,我随时愿意和你玩耍,但你的病还没有好。”
“把它给我。”卢琦也反应过来,自己不可能追过猎犬,她站在原地,一字一句认真道,“给我,露露。”
“不。”露露不再像从前那样愿意交出自己拥有的一切,“你拿到了它,会再次离开我的。”
“我不会的!”卢琦脱口而出,“我从来没有抛下过你。”
话一出口,两人都没有言语。
卢琦语塞,她没有记忆,但根据推测,自己似乎刚背着露露离开过。
“对不起…”她想要和露露解释什么,可露露已然欢欣地笑了起来,“当然,你从来没有抛弃过我,你不会抛弃我的,卢琦。”
卢琦愣了下。
她随即意识到,这是自我欺骗。
他不承认,她抛弃了他。
“露露……”这件事上是她理亏,卢琦软了语气,“乖狗狗,把那张纸给我。”
露露摇头。
他屈指握住了纸片,黑灰色的雾气从他指间冒出。
短短几息,他再度张开五指,些许颗粒状的纸末从他掌中落下。
“卢琦,你不需要看里面的东西,”他重新拿出了那条银白色的项圈,“过来宝贝,让我给你戴上。”
卢琦的视线顺着纷纷扬扬的纸粉落去地面。
露露几乎不拆家,她没有经历过一打开门,发现所有纸都被小狗拖出来咬烂的情状。
理智和所学专业让卢琦明白自己不该生气,露露不是恶劣的性格,造成这个局面的,不是他,而是她。
但在一次次被他强迫后,再看着这一地碎纸,她依旧腾升了怒意。
往常在她克制情绪时,露露会心虚地打量她的脸色,而现在,他却坦然地直视她,没有丝毫畏惧。
他不再敬畏她了。
卢琦看向露露手中的金属项圈,捂上脖子,“我不想戴它。”
“乖宝宝,听话。”露露亲昵地哄她,“我知道有一点点不舒服,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卢琦目光微沉,心中的某个猜测彻底落实,她确定——
地位变了,他在试图支配她。
这不是突然间会产生的变化。
主人突然离家不归,固然会让宠物变得神经紧张、没有安全感,但不会让宠物觉得自己是家里的老大。
失忆前的自己一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且不是一次、两次,是多次的纵容,才会让露露认为他的地位高于她。
“我不喜欢你的态度,”卢琦盯向他,“露露,你对我很不尊重。”
她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显然不是件好事,必须遏制。
露露半垂下眼睑。
那一次嗅闻,让他掌握了应对卢琦的方法,他自以为姿态语气已经足够柔软,看来还是强硬,他要更可怜些。
“不尊重?”他拉下衣领,冷白的皮肤上,一抹暗红色的choker格外醒目。
露露迷茫地发问:“卢琦,这是不尊重么?”
卢琦顿时哑然。
她无法向露露解释这一点。
如果她说“因为你是狗,所以你要戴,我是人,我不用”,那就是赤.裸地贬低露露。
她无法否认,项圈代表了支配,具有权力的象征意义。
“露露,人和狗的身体构造是不同的。”她只能换了个角度和他解释,“人类的睡姿不适合这种项圈。如果一定要在我身上留下点什么才能让你有满足感的话,你可以送我戒指、手链,或者像我送给你的这条布艺项圈。”
见露露依旧盯着她,卢琦合掌,“这样好吗,我收集一些你的毛毛,用你的毛毛做一条项圈。”
她的态度完全变了。
和最初拒绝佩戴项圈时相比,卢琦的语气柔软了下来,不但妥协地愿意戴上项圈,甚至主动给出了其他方案。
露露愈加确定,卢琦吃软不吃硬。
她服从了,虽然只是一半,但也是个好的开头,值得鼓励。
“好,我同意。”露露当着她的面捏碎了那条项圈,揉了揉卢琦的发顶,“谢谢你,我很开心,卢琦。”
卢琦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现在顾不上细枝末节,她急欲见到田妙莹。
“露露,妙莹在哪,我想见她一面。”
“你饿了吗卢琦?”露露没有回答她的话,若无旁事地问了起来,“距离门禁还有两个小时,你想去餐厅吃点夜宵么?”
门禁?
卢琦顿了顿,先顺着他,“好。你能帮我打包点东西回来么,我在这里等你。”
听到这话,露露脸上的笑意消退。
他定定回视她,“卢琦,我不会被同样的借口骗到两次。”
卢琦噎了下,原来这招她之前已经用过了。
“不过,你确实很虚弱,”露露上下审度她,“我可以抱你下去。”
“那算了。”卢琦绕过他,“身上都是汗,我要先洗个澡。”
这一回露露没有阻拦,他体贴地让开路,“需要我帮你洗么?”
“不了。”
关上卫生间的门,卢琦沉默地站在洗手台前。
镜子里的她脸色差极,左耳还有个牙印。她无暇在意自己的气色,借着这点独处的时间理清思绪。
首要任务很清晰,她得放无辜的受害者们出去。
记载离开办法的纸条被露露毁了,暂时也见不到田妙莹。
她给田妙莹的纸怎么会被露露拿到?
是她交代田妙莹的时候不小心漏了风声?还是在这个地方,露露是“全知”的存在,任何事务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不管露露是怎么拿到那张纸的,结果上来看,纸条已经被毁。
自己当初是否预料到了田妙莹会被发现?
四周太过安静,静得让人心慌。
卢琦打开水龙头,水声响起,环境里终于有了点生气。
冷静。
她深深呼吸,好好想、仔细想,还有没有什么是被她遗漏的?
卢琦从头开始梳理。
假设露露是“全知”的,那她就不可能背着他逃离;
如果露露不是全知,那他是如何判断田妙莹身上有自己留下的纸条的?
田妙莹算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发现她消失,露露去找田妙莹询问没有什么问题。
是了,从前的自己应当预测到,自己消失,露露一定会去找妙莹。
换而言之,她理当预测到,那张纸放在妙莹那里是有被发现的风险的。
这是人命相关的大事,她应该会周密谨慎一些,不会把最后的鸡蛋放在一个明知破漏的篮子里。
衣服上写字、交给妙莹都有风险,她至少还应该留下一个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