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时间有限,师兄解毒也迫在眉睫,既然如此,那她只能放下恩怨,尽量用最快捷的方式。
同时,她也没有忘记纪筠给她的令牌。前一日,她已经下山找了一处纪家分支,请他们帮忙搜寻地炎藤的消息。
而今早,她刚刚接到宁玉的消息,说探听到落月城有一帮人手上正有一株地炎藤要出手,但具体条件,对方尚不肯透露,那边要求人亲自到了才愿意谈价。
幽蛟的毒不知道何事会失控,时间紧迫,江渔火不想耽搁,准备明日便动身。按照她的血对寒毒的克制效果,刚好明日再喂一次,温一盏的寒毒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掀起多大风浪。
这些事,她不想隐瞒,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温一盏。
温一盏立刻便要下榻,“我和你一起去。”
江渔火摇摇头,把他按回去,“不必,只是去探探对方的虚实,不必担心。蛟毒需要压制,切忌妄动,你安心在此修养,有事我会传讯与你。”
她目光看向窗外,“况且,算算日子师父也快要出关了,他或许能有办法。”
温一盏知她说的在理,可还是忍不住多问,“可知对方是落月城中何方人士?”
他没办法不多想,落月城是天阙的地盘,一想到那个鲛人宗子,他就不得不警惕起来。
事后想起来,那天那个鲛人看她的眼神分明不单纯,若再和他有牵扯,温一盏只怕江渔火会被他诱惑蒙蔽。
他的师妹是个纯粹的人,他不想见到她和他娘一样,被位高权重的人引诱,傻傻地交付一颗真心,最后却落得个被负心抛弃的下场。
“对方未曾透露。”江渔火如实相告。
温一盏心里下意识觉得这件事少不了和天阙的那个鲛人宗子有关系,当初海底也有几座火峰,鲛族若是在火峰喷发前采过地炎藤也十分合理。但他不愿江渔火去求他。
“若拿着地炎藤的人是天阙宗子,师妹答应我,不要去求他好不好?”
许久不曾想起过这个人,此时突然听见,江渔火愣了一瞬。
“那师兄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温一盏立刻竖起耳朵。
“伽月说,你为我求沉水时答应了他三个条件。”她看着他的眼睛,低低叹了一口气,“剩下的,不要再听他的了,好吗?”
“我不会去求他,也不会再用他的沉水,我不想看到你再受这些无谓的伤。”
“我想要一个,健康快乐活着的师兄。”
温一盏了怔愣了半晌,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江渔火清澈真挚的眼睛,仿佛能从中看见她热烈纯粹的赤子之心,她是如此真挚地把他放在心上。
他一个曾经被所有人唾弃的私生子,何其有幸。
一室寂静,只有窗外鸟雀喧鸣。
过了很久,室内才响起声音。
“好,师兄答应你。”
*
与此同时,落月城的某处宅院内,同样地寂静。
下一刻,满桌杯盏毫无预兆地被抹了个干净,青青白白的瓷片碎了一地。
“她怎么还没有收到消息!”
“为什么这么慢?!”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认真地把消息散出去?!”
桌上已经没得扔了,容貌昳丽的青年愤怒地转圈,将手边看到的东西全都砸出去。
“你是不是被哪个老东西收买了,他们给了你多少让你这样背叛我?!”
属下被砸得晕头转向,听见最后这一声愤怒的质询,立刻跪倒在地,“是属下该死,属下万万不敢背叛少主,请少主明鉴啊……”
并非他不认真办事,而是谁能想到少主散拨消息想要捕捞的那个人,人家老早就已经回了昆仑。这落月城和昆仑相隔千里,再灵通的消息也没办法传那么快啊,更何况若是他们要出手地炎藤的消息铺天盖地,这不是反而显得很可疑吗?
属下心里清楚,他知道堂上那人也清楚。但少主就是这样的脾气,时不时气不顺了就要发作一番。暴风骤雨一般,虽然猛烈,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能忍得住一时,便能伺候好这位小少爷,连带着享受这个家族带来的财富与权势。
他跪在地上不再出声,堂内只剩下那人愤怒的呼吸,他知道少主正在努力平复对他来说难以控制的情绪。
堂外走来一道急促的脚步,来人带回来个解救他于水火的好消息。
“禀报少主,昆仑山传信,言明有人将欲来求购地炎藤。”
方才还勃然大怒的青年忽然就换了副脸色,他随意地看了眼掌中黯淡的金色印记,而后悠悠叹出一口气,仿佛胸中所有怒火都随着这一口气散了,惬意爬上眼角。
他掸了掸衣角,大步踏过满地狼藉,路过跪着的属下,他亲自将人扶起来。
“好了,这次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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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师兄,我要告发,勾引小江的另有其人![狗头]
第88章 遮雨 真是……笨得让人安心。……
江渔火再次抵达落月城的时候碰上了下雨。
她从大鹏身上下来, 一人一鸟都被淋成了落汤鸡。从昆仑出发时尚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怎么也没有料到天气说变就变。
大鹏降落在一片空地上,将身上的人放下去后, 它抖了抖身上的水, 又重新飞向天空。
大雨没有停歇的势头, 江渔火湿着一身,环顾四周, 只看到沿街的店铺支着雨檐,于是径直跑过去躲雨。
积水被踩踏溅起泥泞, 裙角上染了脏污。
江渔火挤到一处屋檐下,檐下空间窄小,她只能半个身子淋在外面。
虽是这样的天气, 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行人们撑着伞,各式各样的伞穿梭在长街上, 其中当属一柄月白绸伞最为醒目。拿来裁成衣裳也是极好的绸布被裁成伞面,面上绣着精致的花纹,望之即知不凡。
撑着伞的人一身紫衣, 宽大而飘逸的袍服在雨中行走, 衣角却滴水不沾。
江渔火也注意到了这柄伞, 而后便眼看着此人向着自己这个方向过来,越来越近, 最后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伞面遮住了来人面容, 只能看见握在紫竹柄上的一只白净纤长却骨节分明的手。
随着月白的伞面缓缓向上掀起, 成串雨珠从伞沿滚落,和着屋檐下的雨水,隔着泠泠雨幕, 江渔火看见伞面后一张俊美到妖异的脸。
乌黑的发,薄红的唇,白皙的脸……都是极好的颜色,尤其在这样阴沉的天气里,他鲜妍得有些扎眼。来人唇角似笑非笑翘起,一双桃花眼潮湿而多情,正凝视着她。
这张脸,她见过的。
也是在这条大街上。
她将他错认成温一盏,还稀里糊涂欠了他一块寒玉。
江渔火下意识去看手腕上被他种下的印记,果然印记的效力还在,金光微闪。
李梦白向她的来处望了望。
很好,那个贱种没有跟过来。
他向江渔火伸手,仿佛是为了呼应她一般,他的手心也有一点金光闪耀。
“欠我的东西呢?”他眼尾斜挑,嘴角噙一抹调笑,“当初是谁说口口声声说,明日有很重要的比赛,待比赛结束之后就将那块玉赔付给我,说的真真切切,叫人听了可怜,我这才动了恻隐之心,答应宽限几日。可如今离比赛结束多少日子过去了,某人却东躲西藏,就是不来赔付,不会是想要赖账吧?”
“唉……原来是个无信之徒。”李梦白撇撇嘴,摇头叹息。
“我并非故意为之,那块玉……被人打碎了。”江渔火陡然被他扣了这么大顶帽子,连忙辩驳,“你的斗篷我找到了,可以还给你。”
江渔火说着立刻就翻找随身的储物袋,着急为自己摆脱罪名。
离开昆仑时她特意带上了它,就是为了预防出现今日这种被他追债上门的情况,毕竟她腕上的印记一直都在,随时都有可能被对方找上,只是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看她着急忙慌翻找的样子,李梦白忍俊不禁,他当然知道那块玉的下场,故意这样说不过是逗逗她,她却认真得很。
真是……笨得让人安心。
江渔火还站在檐下,一半身体都淋在雨水里,斗篷方被她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便暴露在雨水中。
“哎呀,你要把我的衣服淋湿了。”
李梦白说着便将绸伞斜过去,不动声色地罩过她头顶,将她整个人纳到伞下。
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是湿漉漉一片,江渔火立刻将手中斗篷递给对方,免得被自己弄湿了。
但对方却只伸出几根指头在斗篷上翻翻拣拣,并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
江渔火疑心对方嫌弃她弄脏了,上次他便是这番说辞,可这次她不准备再答应他的换赔偿的要求了。她想过了,她拿走的是斗篷,斗篷物归原主就是两清了,她不欠他什么。若这次他还是执意不肯罢休,她说不过他,就用剑服人。
“啊,找到了。”对方终于停下来,手指着内襟处的绣着的几个小字,问她,“认得这些字吗?”
江渔火低头看过去,字体虽小但十分娟秀整齐,并不难认,于是她一字一字念出来,“李,梦,白。”
她念得认真,紫衣青年挑了挑眉,颇为愉悦地笑起来,“记住了,这是我的名字。”
江渔火盯着那处绣字,很是惊讶。
身边人瞬间沉了脸色,“你不会根本就没有发现吧?”
她摇了摇头,的确未曾发现,这件斗篷她也只是给它用净尘诀念了几遍,谁知道里面还有绣字?
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高兴起来,喊了她一声,“江渔火,从现在开始你要记住这个名字,记住我。”
江渔火蓦然抬头,不是因为他无理的要求,而是,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李梦白唇角又往上一翘,“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很惊讶?”
江渔火皱眉,“我记得那天没有告诉过你。”
李梦白更得意了,“笨蛋,想要知道你的名字还不简单,比赛场上一见便知。你说比赛,那天除了仙门大比还能有什么比赛?”
江渔火明白过来。
李梦白不客气地敲了敲她的额头。笨死了,难怪在场上被人暗算,难怪被那个贱种哄的团团转。
江渔火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这人莫名的熟稔态度让她有些不适应。
雨不知道何时停了,街上的人纷纷收了雨伞,檐下躲雨的人也渐渐散开。
见李梦白已经接过斗篷,江渔火如释重负地离开了他绸伞的范围,“那我们就算两清了。”
她伸出手腕,“我手上的印记,现在总可以解开了吧。”
李梦白没有动手,反而露出个神秘的笑容,“这可不好说,”他张开手心,露出里面的一点金芒,“先留着吧,万一以后你要巴巴地来找我,还得靠着这个呢。”
“看好了,”他将手靠近江渔火的腕,然后又拉开距离,“这可是我独创的追踪咒,种咒的两人相距越近,咒印就会越亮,相反越远就会越黯淡。所以,你只要一直向着光变亮的的地方找,一直找,就会找到我。同样地,我也是这样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