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白皱着脸忍了,继续往前走,这条甬道越往里走越是狭窄,他和江渔火只能一前一后走着,容不得两个人并行,可忽然又是一股大力撞到他小腿。
“江渔火,你还说没有踢我!”
他转过火把的瞬间,江渔火看见他脚下一闪而过的影子。
“在那里。”
江渔火示意他向脚边看去,李梦白顺着她的指引也往地上看,火光渐渐照亮地面,他的视野中顿时出现一只浑身长满刺角,像虫却又比虫的身体庞大许多的不明物体。
“啊——”
李梦白尖叫一声,立刻跳起来,脑袋在顶上狠狠磕到,却也顾不上疼,只往江渔火身后躲,“江渔火,那是什么脏东西!”
“你去把它赶走。”
“你冷静一点,先把我的手松开。”
李梦白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又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
江渔火接过他手中的火把,伸手往那处照过去,但地面上又什么都没有了。
她确信方才那里有一只外观诡异的虫子,虫子跑了,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
李梦白自觉地走在江渔火后面,她在前面举着火把,沉稳而警惕,时不时用火把扫一扫地面和头顶。
一路再无异样,但洞窟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
“李梦白,你知道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样吗?”江渔火前行的时候不忘查看壁面,以免漏掉了李梦白要的东西。
“不知道,但它是见到的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东西,你不用担心认不出。”
李梦白的声音很沉静,不同于往日的言笑晏晏,他一直牵着她的衣袖,跟在她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拿走火把后,江渔火觉得他在黑暗中似乎格外紧绷。
不过听他这样说,那么这东西必不会存在于这狭长的甬道了。既然如此,江渔火便不用顾忌什么。
一直这样无止尽地在黑暗中摸索下去不是办法,总要看清楚前方的路才好。
“李梦白,借一张你的符纸一用。”
他随身带了许多,随手取了一张无甚大用的递给她。
江渔火接过,在手心点燃了那张符纸,血脉中的火元毕竟不同于寻常火焰。她的手往前挥了挥,那张符纸便裹着金色的火焰沿着洞窟顶部一路向前,被火焰触碰到的石壁也开始燃烧,随着符纸的前进,石壁顶上便出现一条向前延伸的火焰带。
于是,整个甬道都被照亮。
坚硬的石壁奇迹一般地燃烧。
李梦白定定地看着顶上燃烧的火焰,眼里晃了晃神,有些痴了,像是陷入到什么回忆中,口中喃喃道,“真美啊,都亮起来了。”
原来,可以不用一直待在黑暗里的。
江渔火沿着火光走了一段,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她回头,看见李梦白还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头顶的火焰,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梦白,”江渔火叫他,“走啊。”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洞窟内,将沉在回忆中的人唤回来。
李梦白回神,看到江渔火站在火光之下,手里拿着火把,在看不见尽头的狭长甬道里,再没有比她更明亮的地方。
他对她露出个干净纯粹的笑容。
“好。”
而后,义无反顾地向着光亮处扑过去。
第97章 深渊 “别着急,会有出路的。”……
“不对劲。”
江渔火指着用符纸烧出来的焰带, 对李梦白道,“你看,这道火线是往下走的。”
只有一支火把时不觉得, 如今甬道被照亮, 火线串联起整个走向, 清晰地指示着这条甬道并非平直,而是在一路往下。
奇怪, 这里的下坡路,身体竟然并不会往下坠, 这太不对劲了。
李梦白拉着她的袖子,走在她身后。他看着窟顶上的火线,没有像江渔火这般惊讶, 话中带笑,“这说明,我们也许就快到了。”
果然, 李梦白的话说完没一会儿,顺着甬道延伸的火光便到了尽头。
甬道外,浓重的黑暗下, 燃烧的符纸已经只能算是一点荧光, 照不亮这片天地。
江渔火控制符纸继续往前。
她刚向前踏出一步, 李梦白猛地拽住她的腰身,把人往回带, “小心!”
这一下变故让符纸失去控制, 直直往下落去, 渺茫的星火在黑暗中没有尽头地坠落。
江渔火连连后退了几步,眼看着符纸在她眼前掉下去,这才发现前面已经变成了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渊, 她若是继续往前走,也会跟那张符纸一样,毫无防备地坠下深渊。
背上不由起了一层冷汗,江渔火回头问李梦白,“现在怎么走?”
李梦白轻拍了拍她的肩,“别着急,会有出路的。”
江渔火吁出一口气,一时想不出还能怎么走。
李梦白从她手上接过火把。
事先他早已探知过里面的情况,此番遇到绝路也不惊讶,只比着火把在石壁上细细观察起来。
他一边寻找着什么,一边随意地和江渔火搭话。
“说起来,你体内的火元是怎么回事?上次在大比上便见你以血点火,烧了对手的五灵阵,今天又点燃了石壁。我记得昆仑似乎不修习这种东西,你这可算得上是从别处修来的旁门左道了吧。”他停顿了一下,“为何要学这些,难不成你觉得在昆仑学的那些剑法,对你来说还不够?”
江渔火靠着另一侧石壁,目光凝视着尽头处的深渊,纯然的黑暗有种魔力,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陷进去。
如何能够,远远不够。
她还没有找到贾黔羊,还没有将那些罪魁祸首一个一个杀过去,她的族人们都死了,凭什么他们还能好好活着!
七年,这个人就像是从世上消失了一样。
江渔火知道,他当年能靠着寄居于族长的身体复生,如今也能彻底改头换面。
在昆仑修习时,江渔火无数次地想,万一某天贾黔羊从她身边经过,而她却认不出来,就这样把仇人放走了怎么办?若是永远找不到贾黔羊怎么办?
每当惶恐不安降临的时候,她只能更加拼命地练剑。
但好在她现在有了降灵木。
那截木头被她收在随身口袋里,无论走到哪都能感应到附近的同类。而除开生长的幽冥水域,存世的降灵木并不多。等到师兄的眼睛痊愈,她便一个一个找过去,赶在这具身体彻底支撑不住之前,杀了贾黔羊。
违背昆仑盟誓也好,万火焚身也好,她只需要比贾黔羊多活一息。
李梦白说着话,目光在石壁上逡巡,身后人始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便继续自说自话,“不过,虽然这东西的确威力巨大,但身体内有这样烈的火,难道不会难受吗?”
“……”
“哦,我想起来了,你原先额间的那块寒玉,就是用来压制体内火元的吧。想想真可惜,被那人一箭击碎了。”他忽然笑了下,“不过这样看来,他的箭法也不怎么样嘛,你说是吧。”
江渔火掀眼看了李梦白一眼,“他是故意的。”
李梦白面对着石壁抿唇笑了笑,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突然看到什么,他惊讶地叫起来。
“呀,找到了。”
江渔火连忙看过去,只见李梦白用火把照着一处,他用手敲了敲,传出来的声音分明是空心。再用力一敲,那处石壁表面便碎裂开来,露出里面的小龛。
龛里放着一尊形似青蛙的雕像。雕像不大,和寻常青蛙同等大小,不同寻常指出在于它的材质,质地光滑,洁白如玉。
李梦白伸手进去,将那尊白玉蛙顺时针转动了几圈。
很快,洞窟外便传来隆隆响动,似有山石破开。
李梦白看向黑暗深处,一道石桥从黑暗中伸出来,准确无误地卡在洞窟尽头。
“果然如此。”他勾了勾唇,拍掉手心的灰,大步踏上石桥,回头向江渔火伸出手,“来吧。”
江渔火没有应他。
这里终究不同于外面,李梦白若还要算计她,她难以招架。而他的心思诡谲,一时好一时坏,江渔火猜不透,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给她来一招,索性离他远一点。
江渔火只找他要来一张符纸,依样在石桥上烧出一条焰带来。如此,便能看清脚下的路。
但火光依旧照不亮这处幽深空间,看不见顶也看不见底,只能看见石桥的走向,以及尽头处一扇关着的石门。
见她不答应,李梦白也不生气,讪讪收了手,兀自走在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石门前。
江渔火操纵着符纸,火光在高大的门上转了转,不由怔然。
荒僻幽深的石窟里,这扇石门却是精心雕琢,不仅被雕刻成宫殿大门的样子,甚至不厌其烦地凿出许多神明图像,只不过和落月城中的神庙不同,这里没有四神,只有羽神。
门楣上,是一尊双眼注视着来人的羽神雕像,雕工细致,栩栩如生。
许久没有见过被单独供奉的羽神像,自从离开了黎越寨,江渔火再也没有在凡间见到过羽神的信徒。
此时不由生出一丝亲切。
对此觉得熟悉的人不只江渔火一个,李梦白同样对着那幅雕像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随后眼底划过一丝不屑。
“原来,天阙的人也供奉这玩意儿。”
江渔火闻言不由皱眉,李梦白语气中对羽神是全然的蔑视,这和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截然相悖,尽管她自觉并不信神明,但此时听到还是觉得不顺耳。
“你对羽神有什么意见?”
李梦白眯起眼睛,“算不上意见,单纯厌恶罢了。”
江渔火不再与他多言。
两扇石门严丝合缝,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景象。
李梦白试着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他捏了个咒,咒印附在石门上,用来查看此门关窍。
第一次没有探出来,第二次,第三次……
李梦白终于发现这石门似乎是个实心的,并没有设置什么机关术。
如此,他的那些解窍之法便派不上用场。
江渔火看他忙碌一阵没什么动静,干脆自己上手去推那扇门,的确很重,但也不是全然无法推动。她运了灵力,多亏她这阵子用莫笙教她的那些修炼了不少,如今用起来也是用之不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