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出发的时间是新纪元52年十月十日的早上，小队众人在离开希望城前已经吃的饱饱。
除去刚刚打开的，用于队伍成员的那五根营养膏之外，只剩下一半未开封的，说明此时距离出发已经过了整整五天！
五天！
他们明明是开始探索的第二天，也就是十月十一日进入的这片森林！
按照记忆，此时应该是十月十三日的早上，也就是有两天的记忆凭空消失了！
这一切都是那么诡异，不合理的地方就在那里，但却仿佛透明了一般无法被发现，不引起任何注意。
众人每天早上醒来就会按照预演的流程行动，完全没有思考自己是从何处而来，仿佛来时的单行道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扭曲的环，没有了起点和终点的分别。
当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时，他们的耳边霍然出现了一声轻微的脆响。
那声音虽然不大，却仿佛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类似肥皂泡的东西在骤然出现了爆裂。
所有人的眼前，一层滤镜正在缓缓破碎。
郑高崖和他的队友们看到了更多的，更大的问题。
他们的战斗服上已经出现了些微的破损和刮蹭痕迹，一些灰黑色的长条印记也在其上若隐若现。
众人腰间那些正常情况下用来标记地点的一次性信标早已用完，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灰白色的树枝。
小队成员们环顾周围，都看到了队友们此时的形象。
他们的每一个都好像很久没有过休息，头发凌乱，身上遍布脏污，嘴唇更是有些发白，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地不起。
这滤镜破碎带来的效果还在蔓延，仿佛一场被惊扰的美梦，三天以来积累的疲惫和痛苦感让他们纷纷伸手按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阵痛和眩晕接踵而至，带着这样的负面状态，小队五人仍然结成了训练时的战斗队形，能力不适合作战的溯源和萃取拔出腰间的武器指向周围。
郑高崖则是闭上眼睛，将全部精力都投入了共享第三人称视野的能力中，让每个人都能做到警戒周围。
一阵微风吹过，灰白色树林中的树叶开始簌簌作响。
隐约中似乎有他们能够听懂的语言被夹杂在那些噪音中：
“原来是这样，原来要这样才能获得这些信息，但还不够，还不够……”
尖锐的叫声响彻整个森林，那像是被改造过后的蝉鸣，不断冲击着几人的耳膜。
在密密麻麻的声响中，一只只颜色各异的昆虫型异兽出现在了五人周围的一棵棵树上。
它们有的长着坚硬且色彩缤纷的外壳，有的则用长长的腿击打着身体外壳的表面，还有些不断拧动着身上的花纹，组成了一张张处于痛苦中的人类脸孔。
当五人的感官被折磨到近乎崩溃的瞬间，那仿佛能够贯穿灵魂的声音骤然停止。
虫群开始了进攻。
等待这些异兽的不是子弹，也不是能够对昆虫造成特殊伤害的化学物质。
迎接它们的是一道赤红的射线，那射线炽热且明亮，仅是扫过就足以隔着甲壳将其中柔软的身体组织进行极速加热。
一只只与人脑差不多大小甚至更大的虫子纷纷抽搐起来，他们头胸腹之间的接缝处，腿部与身体的接缝处，以及眼睛旁边的缝隙都喷涌出了一道道处于煮沸状态的液体。
那些液体或青或白，带着难闻的味道泼洒向周围，迸射到了更多虫类异兽的身上。
仅是几秒钟的时间里，便有成百上千的虫子死去，它们的身体甚至形成了一道几个台阶高的矮墙。
但这并未阻止其他虫子向前的步伐，他们仍然在不断前进，踏过那些煮沸的体液，踏过同伴的尸体，仿佛一个个被操纵的傀儡。
“第四个，这是第四个……”
微风带过的树叶声中传来了略带欣喜的声音，只是可惜陷入苦战的五人已经无法注意到。
众人且战且退，向着东方，向着希望城所在的方向一点点移动着。
堆积起来的虫类尸体被罡风一拳带起的气旋卷得到处乱飞，他负责着队友们较近距离的安全，同时在撤离的方向开辟道路。
“第五个，原来是这样……真是无法理解……”
微风又一次送来了树叶簌簌产生的呢喃。
众人忽然发现虫型异兽的进攻迟缓了，他们的动作变慢，不再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挤着一个。
绝大部分虫型异兽都慢慢散去了，仿佛海边的一次退潮……
唯有几只虫型异兽并未离开，它们似乎被什么东西困在了原地，森林的土壤中，一根根白色的菌丝纤维不断向上伸展，固定住了那些虫型异兽的腿部。
菌丝沿着腿部不断向上包裹，虫型异兽们只是简单挣扎了一下便仿佛完全放弃。
在菌丝的侵蚀下，他们的身体寸寸崩裂开来，那些坚固的，颜色各异的外壳被分成了一片片，其中包裹的内容物却扭曲着落到了地面上。
菌丝控制着那些残片不断交叠，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拼凑成了一个类似人类的模型，一个站在众人面前几米处的人形物体。
第215章 死地
那人形物体纯粹由虫型异兽身体甲壳的碎片和菌丝粘合而成，仿佛某种后现代的抽象艺术品。
只是在场的每一个人类都并不具有赏析这种超前艺术的能力。
那人形物体在众人面前一点点站了起来，迎接它的是一发炽烈的射线。
“轰！”
人形物体只剩下了半个，上半身已经碎成了无数没有回收价值的碎渣迸溅向了周围。
但那些已经退走的虫群中很快又出现了几位主动或者被动的志愿者，它们和之前那几只虫子一样，任由自己的身体被菌丝侵蚀并占据，最终将人形物体修补完整。
“没用的。”
菌丝的带动下，几片甲壳碎片开始摩擦，周围似有微风吹过，将多种声音混合成了在场的人类能够听懂的版本。
“你们的能力很有趣，这是我从另一个脑部学习到的形容。
“以我目前的成长程度，还不足以直接看出你们的能力，所以，你们是否愿意与我合作？”
事已至此，郑高崖小队的成员们已经对当前状况有了基本的认知——
面前这个正在和他们交流的生物并不是那具残破躯壳中的意志，而是周围每一缕菌丝，每一个生命共同发出的声音。
与遮天蔽日的兽潮相比，这样的意志似乎在另一个维度上更加可怕。
罡风想要出言反驳，但却被郑高崖伸手制止。
这位队长向前迈了两步来到最前方，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做了个手势。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顾得这会不会被对面的意志探查到，只是在尽一个人类的所能，尝试尽可能多地记录下有价值的信息。
“你说的合作是指什么？”
“是你们这种生物身上出现的特殊异变。”
那人形很快给出了回答，他的声音略有模糊，而且因为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所以听上去有些缥缈。
“为什么你们会出现这样的随机性异变呢？为什么躲在那堵墙后面的大部分个体没有出现这样的异变呢？为什么我们没能够出现异变呢？
“这些问题困扰了我们很久，我们都想知道，所以，希望能和你们这些特殊的个体合作。”
郑高崖不满地撇了撇嘴道：
“我倒是也想知道超能力是怎么来的，但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呢？研究所那帮书呆子怎么看都比你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靠谱。”
“合作，你们就可以成为我们。”
空气中的声音仍然有些缥缈，但众人基本理解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们既然选择了出城，就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你这种生物不会知道这代表什么的。”
“我们知道，只是不理解。”
菌丝意志体似乎还没有学会如何欺骗，又或者是觉得对方没有欺骗的意义，自顾自给出了答案。
而就在它继续讲述时，郑高崖已经在身后做出了新的手势。
刚刚菌丝意志的话语已经透露出了很多信息，比如对方似乎可以对人类的大脑内容进行一定程度的读取。
这就太可怕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们的意志就算再坚定也无法阻拦对方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到想要的东西。
意识到这件事后，郑高崖身后的几人已经交换了眼色，做好了自尽的准备。
探索小队和一般超能者小队在标准装备上就有所区别，作为可能有去无回的探索者，无论是准备装备的研究人员还是亲自上阵的一线人员，都需要面对某个问题。
那就是死亡。
事已至此，几人已经捏住了衣袖夹层中事先埋藏好的一个凸起。
只要两根手指用力挤碎那东西，剧毒物质就会快速侵入他们的身体。
被毒素破坏过的大脑应该已经不具备被读取的价值。
这样的小动作并未瞒过对面的意志，那人形一副人类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看来你们拒绝了。”
“因为我们是人。”
“有趣的答案，或许我们在未来能够理解。”
树静风止，整片森林陷入了极度的死寂，仿佛时间也在此刻凝固。
正准备自尽的几人忽然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外来的意志，那意志在脑海中搅动风云，不断引诱着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求生意志，让他们准备自尽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意志都开始在脑海中和外来者激战，尝试重新夺回主导权。
“唉，这就是我们不使用这种方法的原因，你们这样的，出现过随机性异变的个体是很难在正常生命状态下被侵染的。”
周围再次传来的如风声如呓语般的声音，但已经无人有精力去分辨。
那纯粹由甲壳组成的躯体一步步向前，最终来到了萃取的面前。
“你的异变很有趣，能够发现我们施加的影响。
“请告诉我们，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人形躯壳碎片构成的肢体刺穿了超能者萃取的咽喉。
与此同时，众人脑海中的呓语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在外界强大生物场的压迫下，他们的大脑自动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几人纷纷倒地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