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失去记忆之前，他便曾经偶然看到了其中的视频，而当他想要单独进行下载或记录时，那文件又离奇的消失了，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现在看来，当时给自己暗示的应该也就是这位“万卷”，但自己的能力似乎没有达到对方的预期，于是便单方面终止了合作。

　　思索间，文成已经坐在了原告席上，时隔十几年，他终于再一次和面前的五位议员以平等的姿态相互对视。

　　“请允许我先展示证据。”

　　文成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用最后一丝理智维系着应有的程序。

　　存储器插入读取装置，在“万卷”的远程操纵下，被多重加密的数据开始缓缓解码。

　　那长长的读条仿佛死刑的倒计时，让五位议员感到窒息。

　　终于，杨肃言再难忍受他所遭遇的一切，他对坐在书记官位置的亚瑟怒目而视，大声咆哮：

　　“亚瑟！你这是对律法的亵渎！你要拆解议会，你要独裁！你是人类的罪人，在开历史的倒车！”

　　坐在书记官位置上的金发男人闻言没有一丝怒意，也不打算反驳，他看向杨肃言，看向同样如此认为的几个议员摊了摊手：

　　“当然得开倒车了，这车再让你们开，可就要掉悬崖下面去咯。”

第413章 渴求

　　亚瑟如此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暴行，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看向众人，看向那无数正在透过投影看着自己的人类：

　　“朋友们，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总是有规律的。我们能够击败十年前的异兽，能够击败现在的异兽，并不代表我们能够击败以后的异兽。

　　“那些生物在不断的进化、学习、适应，而我们呢？

　　“我从城外归来，看到的只有人类的自大和狂妄。别说是几百个战斗类型的超能者，就算是几千个、几万个也根本没办法将城外的异兽杀光。

　　“指望当前这种平衡永远保持下去，最终只会失去所有机会陷入慢性死亡的陷阱。

　　“想要赢得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人类就必须要停止内耗集中力量。”

　　说着，他指向仍旧面目狰狞的老家伙们：

　　“他们说的对，我的确是在将权力集中，这种事情已经在人类的历史中消失了上千年，但至少有一点我可以告诉大家，那就是我做这种事情只有延续人类这一个目的，有公心而无私心。

　　“实话和大家讲，若是有一天希望城被异兽攻破，我一个人就能顶着三只第五能级异兽的攻击跑路到大气层外，所以……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毕竟以我的能力，如果不想掺和这种事情，完全可以放任人类灭绝直到只剩下我一个。

　　“所以，希望城的人类朋友们，你们可以憎恨我、诅咒我、辱骂我，这些事情我不会在意，唯有一点需要谨记，那就是要记得认真完成工作。”

　　亚瑟重新坐回了书记官的位置，看向上方的“万卷”：

　　“我话讲完，审判继续。”

　　数据解析完成，几段连续的录像开始以投影的形式播放。

　　先是多位神色各异的中年人在单独的房间中商议计划，然后是诱骗一队无辜研究者进入关押外星生物的房间，制造出他们操作失误造成外星生物逃走的假象。

　　最后则是利用系统通知敌对派系成员前往有外星生物存在的房间开会……

　　每一段影像都在以最最直观的形式诉说着议员们曾经的恶，没有人知道在这五十多年中坐在审判席上的那位人工智能如何小心翼翼地保存着这段影像。

　　看到了年轻好几十岁的自己，五位老年议员也终于找回了那段混沌模糊的记忆，那第三人称的影像在他们的眼中开始一点点变成第一视角。

　　原来……是这样。

　　这足以震动所有人的影像内容播放完毕，议员们也似乎明白了为何文成和那人工智能会如此憎恨自己等人，一场迟来的审判才是对无辜死者最好的慰藉。

　　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给五人定罪并未花多少时间。

　　那些老骨头已然失去了反抗的心情和气力，无论罪行如何宣判，他们都只能当场摆烂并且表示对对对。

　　在所有人的围观中，“万卷”敲下了并不存在的小木槌：

　　“肃静。

　　“现在宣读本案结果：根据人联法律，原飞船【Taraxacum-03】机组成员马修等十人犯有故意杀人罪、投放危险物质罪、反人类罪……共计十二项重罪。

　　“尼娅等五人已经死亡且无直系亲属存世，罪行不予追究。

　　“马修、康德、沃恩、杨肃言、海因斯五人剥夺议员身份，剥夺希望城公民身份，剥夺人类身份，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伴随着“万卷”宣读完审判结果，飞船中心电脑已经开始快速进行处理。

　　马修等五人的权限瞬间消失，而又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当过希望城公民，所以不具有任何公开信息。

　　五人的权限就这样被抹除，高背椅扶手上的小型屏幕在一阵乱码之后便自动关机，任由几人的手指敲来敲去也毫无反应。

　　身份的剥夺已经完成，至于死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亲自动手。

　　伴随着议员身份的抹消，用以维持这五人身体机能正常运转的营养液泵也随着微型电脑的停机停止了运行。

　　那些富含营养和修复物质以及药品的液体停止了流动，不再源源不断被注射进入他们的身体。

　　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对于这些东西的需求日益增大，尤其是在年龄突破一百岁之后，每一年的用量都在不断增加。

　　可是现在，用以维持生命的药物停止了供应，那么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很快，马修等人的面色便出现了异常。

　　仅仅只是十分钟的时间，他们那属于人类面部的红润已然消失，连带着嘴唇都变得煞白。

　　他们的身体在不断老化，不断流逝力量，走向不可避免的死亡。

　　“亚……瑟……”

　　马修的嘴里吐出了常人根本无法听到的声音，而金发大只佬敏锐捕捉到了这声呢喃，来到了他的身边：

　　“什么事？我在听。”

　　“我……诅咒……你。”

　　“嗯嗯，好。”

　　亚瑟连连点头：

　　“如果这样能让你开心一点，那我选择顺从。”

　　马修已经无法听到声音，但模糊的双眼仍然从亚瑟的嘴唇中读出了七八分意思。

　　他浑浊的眼瞳逐渐扩散，失去了本就不多的生机。

　　亚瑟抬起头，发现文成已经从原告席上起身来到了被告席附近。

　　五位老人已然生死不明，他非常耐心地将左手食指和中指搭在老人们的颈部，仔细检查着是否还有心跳残留。

　　而文成的右手指缝间则夹着一根微型手电筒，在用拇指和食指将老家伙们的眼皮扒开的同时用光芒照射，仔细观察着瞳孔的反应。

　　看着这有些既视感的一幕，林清流不禁在心中夸赞文成的严谨——这熟练的技法，当将军真是屈才了，应该去战地医院来着。

　　确认五人全部死亡之后，文成缓步来到亚瑟身边：

　　“议长阁下。”

　　“我在。”

　　“希望您能带领希望城找到真正的希望。”

　　亚瑟面色严肃地点头：

　　“我会竭尽全力。”

　　“那就好，军队从此刻起将会听命于您。”

　　这位鬓发斑白的中年男人少见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他向着亚瑟伸出了手，两双手交握了片刻，文成转身走向自己的原告席，同时从口袋中取出一粒胶囊塞进了嘴里。

第414章 下半场

　　【唯有死亡方能赎罪】

　　装着氰化物的胶囊一直被夹在在写着这样一句话的纸张中央。

　　文成并未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他不希望有人劝慰自己释怀，也不希望有及时的医疗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于是他选择了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

　　确认那五位凶手的死亡之后，他唯一的渴求就是解脱，这一点他很清楚，亚瑟也很清楚。

　　军队的最高指挥者就这样在数百万人面前完成了自己的终极复仇，然后以一种令人几乎反应不过来的方式完成了退场。

　　文成这个名字虽然大部分人都略有耳闻，但绝大部分观众都是今天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

　　仅用了一小时，他们便对文成的生平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然后看着他走向必然的谢幕，仿佛这才是第一场审判真正的休止符。

　　在沉郁悲伤的气氛中，第二场审判开始了。

　　剩下的五位议员目睹了刚刚的一切，已经没了反抗的心思。

　　他们只是在思索，议长最大的杀招已经用完了，那么到底该如何将他们拉下水呢？

　　很快，他们便看到了议长刺向自己的第一剑。

　　此时有四个人坐在原告席上，他们高矮胖瘦不一，但都穿着统一的制服，只是脸上的表情在严肃的同时还带着明显的拘束。

　　第一小队还是第一次坐在这种席位上，或许是多年积累的思维惯性让他们此刻紧张异常，长久以来在面对议员的时候，他们必须保证足够的尊敬，这不但体现在言语和动作上，同时也体现在座次的高低上。

　　而现在，他们的确是记忆中第一次和议员平起平坐，第一次以正常人的视角看向对面的五人，第一次有了“议员好像也就那么回事”的感觉。

　　只是在宣布了这场审判即将开始之后，整个临时法庭便似乎被人按下了暂停，没有人知道亚瑟和那位法官在等待什么。

　　“那现在我们应该？”

　　“坚城”对目前的状况有些疑惑，看向一直以来负责着和议长对接的“灾核”。

　　“别急，人还没齐。”

　　“还没齐？‘万卷’不是在上面吗？还差谁？”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