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爽朗道:“关了呗,不过这间宅子我得留着,我把钥匙交给你,若是你有需要就搬过来住,也顺道帮我看宅子。”
岳溶溶看着手心里的钥匙诧异极了,魏夫人大概怕她拒绝便道:“他姑姑一直惦记着着两间宅子,有人住进来,她也不敢太放肆,你可得守住了,可别我回京了,让我露宿街头。”她玩笑着。
果然,听到这里,岳溶溶收下了钥匙,保证道:“夫人放心。”
魏夫人又指了指西边的屋子:“那间西厢房,你若是过来,就收拾一下住了就是。”一回头就看到她儿子哀怨的眼神,她心底叹气,“我去沏壶茶。”
果然她一走,魏回走了上来,幽怨地看着岳溶溶,也不说话,岳溶溶有些莫名,对他笑笑,他还是没反应,她正要开口,却听到他硬着声音说道:“沈侯不是好人!”
“......”岳溶溶错愕一瞬,欲言又止。
“他太过霸道了!溶溶,你别和他在一起。”
他的表情太幽怨的有几分可怜,岳溶溶忍不住问道:“他把你欺负哭了?”
魏回受了打击,气得掉头就走,留下一头雾水的岳溶溶。
第二日一早,岳溶溶去送魏夫人和魏回出城,魏夫人红了眼睛抱着岳溶溶许久才放开,魏回上前来,期待地看着她,也想抱抱,谁知岳溶溶拍拍他的肩,朗声道:“好好照顾你母亲,做个好官。”
魏回愤愤道:“我可不像沈侯那么霸道,我一定会做个好官,你看着吧。”
岳溶溶干笑了两声,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出了城,直到快看不见了,岳溶溶才转身,一抬头,蓦然撞上沈忌琛沉着的目光,他就站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分外扎眼,她微微一愣:“你怎么在这?”
沈忌琛睨了眼远走的马车:“他今日离京赴任,我猜你会来送行,他跟你说了什么?”
岳溶溶不得不怀疑魏回去到这么远是他的手笔,但又怕问出口自作多情,凉凉道:“他说你霸道,他说你是坏人,说他会做个比你好的官。”
沈忌琛嗤之以鼻:“凭他?”
“沈侯,你少瞧不起人。”岳溶溶倨傲地别过眼。
沈忌琛目色微冷:“你护着他?”
岳溶溶暼他一眼,生硬道:“别随便给人安罪名。”
沈忌琛眼底闪过一丝轻浅的笑意,低沉道:“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不等岳溶溶拒绝多问,他已经拉着她的手扶她上了停在街边的马车。
“去哪儿?”坐稳后,岳溶溶才有机会问他。
他道:“看宅子。”
岳溶溶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心猛地一紧,此时闹着下车,定然不妥,不如到时候随机应变,打定主意,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马车行驶了好一段路,终于停了,沈忌琛率先下了车,扶她下来,岳溶溶看着这条小巷,再看这条长街,问道:“这是哪儿?”
沈忌琛不由分说拉着她走进小巷,推开宅院的门,满院的琼花随风扬扬,他淡淡道:“裕儿巷,这是一处两进的宅子,正屋后还有一个小花园,我算过,以你在锦绣楼的月俸和赏银,我已经出面替你谈好了价格,你买得起。”
这......岳溶溶咬唇,连贵的借口都说不出来,进退两难。
沈忌琛静静看着她,将她的为难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问道:“还有什么不满吗?”
岳溶溶看着他一副她说什么他都能解决的样子,况且这个院子她方才粗略看了一眼,一应俱全清新雅致,显然是特别打理过的,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忌琛慢条斯理摊开手,文松立刻递上一张契约交到他的手掌上,他拿着契约,瘫在琼花树下的石桌上:“签了字就成。”
签字?她怎么签字,签了字,她就得拿钱,她的钱全都拿去为曲烈山打点了,她哪有钱?再这么下去,只怕被他看出所有破绽,她不能让他起疑,去查什么,万一查到曲烈山......她看看契约,抬头,沈忌琛无波无澜地凝视着她,她忽然从心底蹿起一股怒意。
“沈侯这是要做什么?是要逼我买宅子吗?”她冷冷看着他,“我想当年的事你我都不曾忘,如今侯爷还要来逼我吗?”
沈忌琛白皙的脸上阴云密布,他压抑着怒火,冷冷质问她:“是我在逼你,还是置宅只是你搪塞我的借口?”
岳溶溶脸色煞白,他果然怀疑她了!她攥紧了手强逼自己冷静,方才她是故意在激怒他,想将这件事不了了之,此时听到他这样说,她忽然恼道:“什么置宅,你是在试探我?”她先发制人,眼中布上失望。
沈忌琛瞳孔骤然紧缩,凝视她的目光越来越沉,他别过脸笑了一声,脸上浮过沉痛地嘲弄,他逼近她,脸色沉冷,垂眸望定她,冷然道:“所以,你在怕什么?”
岳溶溶惊惶后退,却被他倏然扣住手腕,他暴戾怒喝:“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她被吼得浑身一战,用尽全力抽出自己的手推开他,歇斯底里:“怕什么!难道你忘了!可我没忘!当年你强迫我做妾,囚禁我!你和你高贵的母亲说和我只是玩玩!连那纸我奉若珍宝的婚书都是假的!”过去的伤痛如利剑般刺来,扎得她千疮百孔,她心颤肉跳,理智全失,眼睛泡在泪水里,“你将我戏弄至此,我已经离你远远的,你到底还要怎样!非要逼死我才罢休吗!”
她的心中似乎燃烧着最猛烈的恨意,几乎要将沈忌琛吞噬殆尽,他浑身僵直立在那,心一点一点沉下去,难以置信声音嘶哑:“你都听到了?怪不得你撕了那纸婚书,那婚书......”
“别再跟我提婚书!”岳溶溶崩溃地捂住耳朵,她睁着泪眼盯着他,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这样的羞辱,一次就够了!”
沈忌琛的下颚紧绷成凌厉的线条,他的脸一点一点发白,压着怒意,力持心平气和问她:“当年你和曲烈山离开,是气我,还是......”
“是真心。”岳溶溶平静地打断他的话,“他对我,比你对我好一万倍。”她无情地羞辱他。
他紧绷的弦猛地断裂,脸上结满了寒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又问:“我重伤在床,生死一线,母亲去找你,你狠心不愿来,是不是真的?”
岳溶溶眼睑一跳,生死一线......那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大长公主,可此时她昂着头,强硬道:“就是为了让你死心。”
沈忌琛脸色大变,三年的痛恨和生不如死,对岳溶溶的爱恨交织,如洪水猛兽在他的五脏六腑乱窜,蚕食他所有的理智,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猛地伸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杀了她,他就能彻底从这种折磨中彻底解脱了。
只一瞬,岳溶溶立即喘不上来气,脸色涨得红紫,她生无可恋,可突然想到曲烈山,她死了没关系,可曲烈山怎么办?忽然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挣扎。
可这一点力气丝毫无用。沈忌琛看着她红胀的脸失了本来面目,脑中闪过她灿若朝霞的笑,如遭雷击,惊惧地松开了手,岳溶溶如弱柳一般倒在地上,竭力咳嗽。
沈忌琛看着自己的手,僵硬颤抖,恐惧一点一点将他淹没,他心底闪过从未有过的心慌,想上前,却灵魂结块,动弹不得。
文松此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冲了进来,就看到岳溶溶倒在地上,顿时心惶惶,他忙是上前扶她。
沈忌琛后退一步,语声极冷:“离开京城,永远别再让我见到你。”
第35章 撞见 真是个蠢货,可怜又可悲的蠢货。……
贺敏轩看着落地镜前的沈忌琛, 长身玉立,宽肩窄腰,流畅的线条却透着一丝冷冽, 他垂眸整理袖扣精致的下颚线凌厉,浑身散着不近人情的寒意和冷硬。
贺敏轩咋舌:“你这一幅不近女色的禁欲模样, 只怕更会让姑娘趋之若鹜啊。”
沈忌琛冷若冰霜:“你很闲吗?”
贺敏轩卡了卡, 嘿嘿一笑:“我这个市属的闲差, 可不像侯爷日理万机啊。”
沈忌琛没理他, 拿过长袍穿上, 贺敏轩审视地看着他,觉得他今日特别无情,昨日还跟岳溶溶一同用膳今日就又生变了?
害得他还特意早早过来,想看看岳溶溶昨晚是不是夜宿在此,两人是否已经如胶似漆了。
“要去上直吗?”看着沈忌琛径自离开, 贺敏轩急忙跟了上去。
“嗯。”
贺敏轩又问:“你身体大好了?”
沈忌琛停了下来,眉眼闪过一丝不耐, 冷然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静默片刻, 贺敏轩气定神闲下了判定:“看来和岳溶溶又闹了一场?”
沈忌琛始终面无表情的脸骤然一沉, 半晌艰涩冷冽道:“别再提她。”
贺敏轩不以为意:“你上回,上上回, 上上回还有上……”他看着沈忌琛的脸越来越冷, 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不确定又不可思议问, “这回是真的?你们真的……”
沈忌琛转身就走,贺敏轩紧跟上:“这次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难道说她的虚情假意,说她的无情决绝,说她一直在骗他, 说她觉得曲烈山比他好一万倍吗?他冷笑一声,他没那么贱,他彻底清醒了。
看着他坚毅冷漠的脸,贺敏轩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他虽有些诧异,不过这样也好,以绝后患,他是想看热闹,但可不想看兄弟的热闹。
“对了,两日后便是薛家太夫人的寿辰宴,你准备了什么礼物?我也参考参考。”
虽说长辈们会准备,但他们与薛玉白情分不同,太夫人看着他们长大,对他们疼爱有加,每年他们都会另外备一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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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溶溶这两日正专心画着手里的万寿图,她面色平静,仿似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杀意并没有发生过。
她面色平静,可她却知,沈忌琛让她离开京城不是随便说说,那日她能感受到他有一瞬真的想杀了她……忽然脑中一顿混沌,她慌忙移开笔尖,深深吐纳几息,不让自己再去想。
窗外上工的绣娘一一回来了,经过她的窗前,嗤笑低语:“你瞧她,都入了春了,她倒是戴起了飘丝项帕,真喜欢与我们不同。”
“不特别怎么入得了沈侯的眼,不过她这样穿戴挺好看的,明日我们也拿出来戴。”
“你不怕热吗?”
两人笑着走远了。岳溶溶按了按颈上的项帕,心往下一沉,她这两日连睡觉都戴着,不过就是为了遮掩那一道牵愁惹恨的痕迹罢了。
钟毓推门进来:“溶溶,我来帮你擦药了。”
岳溶溶点头,将快要完成的画盖了起来,同钟毓往净室走去,这时候的净室空无一人。
今日痕迹淡了些,钟毓用指腹沾了药膏帮她轻轻擦抹,沈侯他本就气势极盛,再一联想到他发狠的样子,她还是打了个冷颤。
“你得罪了沈侯,他下了这样的死手,还让你离开京城,你以后怎么办呢?”钟毓又气又伤心,甄溪已经走了,她不想岳溶溶也离开,即使离开锦绣楼不离开京城也好啊。
岳溶溶深吸一口气:“我不能离开京城。”她话说的肯定,心里却没底,该怎么做才能留下来,难不成再去求他吗?莫说她不想去求他,也不能去求他,以他的性子,知道她这么想留下来,一定会去调查。
“那你要怎么做?”钟毓帮她擦好药膏,再重新帮她围起来遮住。
“或许……”岳溶溶欲言又止,“有一人能帮我。”
钟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两人离开后,却没察觉到净室的一房里闪过一抹身形。
任含贞走了出来,心中惊疑不定,沈侯居然要杀了岳溶溶?倏而她呼出一口气,扬起了唇角,沁出一丝畅快的冷意。
岳溶溶你也不过如此啊,既然你偏偏想留下,不如我就推你一把,如今,再也没有沈侯护着你了。任含贞笑容渐浓,愈发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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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薛公子,他说过他在京城有些人脉,或许他能有法子帮她留下来,岳溶溶思及此,决定连夜将画作完成。
她一宿未眠,终于在天破晓的时候落下最后一笔,她生等着墨迹干透,才卷起画纸放进画筒中出了门,等着装裱铺子开门,等装裱好,她听着老板的夸赞,将画轴重新卷起放进了画筒,就那么一路往南市坊走去。
只是微一打听“儒风”,附近的人就给她指了条明路,连看着她的目光都尊敬了起来。
岳溶溶心想,薛公子或许是个尊贵的人,她心底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儒风的门关着,岳溶溶敲了敲,不一会门开了,是位小厮。
“姑娘找谁?”
岳溶溶颔首:“我找薛公子,他说可以来这儿找他。”
小厮显然很惊讶,将她上下打量一遍,见她姝丽无双,忙是恭敬地请她进去。
进院是一地的石子路,铺着石板小道,曲径通幽连着小桥流水,十分文雅。
小厮领着她走上堂屋,四面晴空,那一头连着更大的一处院子,鸟语花香,像是世外桃源。
“我家公子不在,还请姑娘稍等,我去通传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