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已经帮我脱籍了。”在她进府的当日,沈忌琛就已经帮她办好了此事。
葛佩兰由衷笑了出来:“那你要把握住,多为自己想想,别为了......旁人耽搁了。”
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岳溶溶也不好将她和沈忌琛曲烈山之间的纠葛解释的太明白,便含糊其辞地应了。
此时惠音出来喊葛佩兰,葛佩兰就要进去了,岳溶溶拉住她,再低声问一句:“姐姐,你明日当真不去了?”
葛佩兰点头:“我要照顾我夫君。”
岳溶溶恍然,是啊,佩兰姐姐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她怎好再让她去见旧情人呢。
“溶溶。”走到门口的葛佩兰突然站住了脚转身看着她。
岳溶溶盈盈一笑:“怎么了?”
“......忘了过去吧。”
她说完就进屋了,岳溶溶呆了一下,没再多想,她要想的是,明日怎么摆脱惠音和谷雨......忽然她就想到了,临走前,特意和葛佩兰串了供,拿她做借口,葛佩兰起初不肯,怕沈忌琛怪责岳溶溶,可岳溶溶却坚持,最终葛佩兰无奈地叹气:“你决定了的事还是这么犟。”
至于沈忌琛她不用多想,左右他是要去上直的。
但碍于昨日惹他生气了,今日他还不计前嫌请来了高院首,岳溶溶还是想着讨好一下他,表示一下感谢,回到府里,她便进了大厨房,跟着厨娘学做金齑玉脍,这道菜精美,讲究刀功和细致。
岳溶溶试了好多次,浪费了好多鲈鱼,直到她觉得罪过罪过,要给这些鲈鱼做一场法事时,才终于切的......能看得过去了。
放下刀,她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快僵了,惠音连忙给她按摩,过了一会,她才开始学着做型,她摆成了芍药花的模样,竟也能忽略刀功的粗糙之处了,惹得厨娘在一旁连连称赞。
厨娘打趣道:“怪不得常言道,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溶溶姑娘这是连侯爷的眼球都要抓住,半分也挪不开。”
这话里有话的一旁的厨娘们都暧昧地笑了起来,岳溶溶脸上一热,转过身去,正巧这时有人来传:“侯爷回府了!”
文松跟在沈忌琛后头进了府,门房的小厮和府兵纷纷悄悄侧目,只见今日身后面色还是冷冷淡淡的,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文松看着沈忌琛轻盈的步伐,和昨晚负气离开时判若两人,他紧走几步,叮嘱道:“侯爷,这件事是谷雨悄悄告诉我的,姑娘给您买了礼物,大概是想给您一个惊喜,您千万沉住气,别到时候坏了姑娘的兴致......”
沈忌琛暼了他一眼,嫌弃道:“啰嗦。”
走进正院,谷雨在门口等着了,一见沈忌琛,就笑容洋溢地行了礼:“参见侯爷,侯爷回来了,姑娘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就等着您呢。”
沈忌琛压了压嘴角,轻咳一声,淡淡应了:“嗯。”
他往花厅而去,就见岳溶溶笑吟吟地站了桌边,他不假辞色地看了她一眼,走过去,怡然落座,有丫鬟上前递了热巾帕,他慢条斯理擦了手。
岳溶溶见他好像还是不高兴的样子,连忙将桌上最中间的那盘金齑玉脍往他面前推了推,献宝似的道:“这是我亲手做的。”
谁知沈忌琛听了拧了下眉,说道:“以后这种危险的事不要自己做。”
危险?他是指拿刀?岳溶溶心底一暖:“我很小心的。”她扬起笑脸,“为了感激你今日请了高院首去看佩兰姐姐的夫君。”
沈忌琛面色微沉,他凝注着岳溶溶,漆黑的眼眸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怎么了?”岳溶溶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一瞬紧张。
沈忌琛垂眸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捏,大概是这几年做刺绣的缘故,她的手不似从前柔嫩,能感觉到几个茧子,他心底一疼,看向她,幽沉道:“溶溶,要等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我们之间才能不这么见外,你才能对我好像从前那般。蓦然,他压下心底的一阵酸楚,面不改色:“吃饭吧。”
岳溶溶默默点点头,有一瞬,她似乎明白了沈忌琛的未尽之语,但她只能装不懂,她终究是要离开的。
沈忌琛看着她低头吃饭,很乖的样子,每当她这样安静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瞬的心慌,他眉心微蹙,开口道:“明日皇祖母要在皇宫的藏春坞办一场春日宴,你随我一同去。”
岳溶溶赫然抬头:“我不去。”
大概是她拒绝的太快了,沈忌琛眸底闪过明显的不快,她慌忙解释道:“明日我和佩兰姐姐约好了,她自进京一直在照顾姐夫,人都憔悴了,也没有好好看过上京城,这回得高院首妙手,姐夫的病情终于有了起色,她也放了心,我答应了她明日要带她游玩上京城。”她越说越真挚,连自己都信了这番说辞,恳切地看着他,微微拧眉,“还是你一定要我跟你进宫?若是如此,我......我会去跟佩兰姐姐言明。”她话是这么说的,眼底却泄露出失落和酸楚。
很快就刺中了沈忌琛的心,他撇过眼:“算了,当我没说。”他要带她去见皇祖母和长姐,也不急于这一天。
岳溶溶眼中立刻亮了起来,像是漫天星辰,闪闪地看着沈忌琛,她从前也会用这招以退为进,他总是会妥协,如今亦是如此,不同的是,从前,她只会得意,如今她欢喜之余,压下了就要升起的愧疚感。
晚上他拥着她入眠,吻了吻她的额角,问她:“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岳溶溶迷迷糊糊的,已经累极了,软糯道:“什么......”
沈忌琛低头看她一眼,见她眼皮子都打架了,他轻笑一声:“没什么,睡吧。”
或许她要在她觉得适当的时机才将礼物送他,他不急。
**
翌日一早,沈忌琛已经换好了朝服,文松也准备了一套常服带进宫去,以备让后沈忌琛下朝后换了去赴宴。
走出更衣室时,岳溶溶已经醒来坐在了床上,沈忌琛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揽过迷糊的她,吻了她一下,低沉道:“若是遇到事,报我的名字。”
岳溶溶清醒了一些,嘻嘻笑道:“知道你是地头蛇。”
沈忌琛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脸颊,才起身离开。
等沈忌琛走后,惠音和谷雨才进了房,伺候岳溶溶梳洗。
岳溶溶道:“今日你们俩不必跟着我去了。”
“姑娘!”惠音和谷雨同时抗议。
“有你们跟着,佩兰姐姐会不自在的,而且有些私房话她怎么好意思跟我说呢?”她故作俏皮地朝她们眨眨眼,“你们只管寻个茶馆喝茶,等我去找你们,这样回来侯爷也不会怪责你们。”
“那怎么行呢,我们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两年在京城还不是一个人,而且我们只是在城里游玩,京城的治安难不成你们还不放心。”
惠音谷雨有几分松动,还要争取一下,岳溶溶却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你们是不听我的吗?”
她们二人只能低下头去,弱弱道了声“是”。
岳溶溶松了一口气,坐着马车往胡四巷去,与此同时,受到太皇太后邀请的那些贵女也都跟着母亲前前后后进了皇宫的青花门。
孟夫人在青花门下车,瞬间吸引了一众夫人的目光,她不将那些夫人放在眼里,转头看向身边的心腹:“东西准备的如何了?”
心腹秋桂姑姑神色肃然四下看了眼,才谨慎道:“夫人放心,都准备好了,只是小姐那......”
“小姐那,我自会去劝她。”孟夫人沉沉道。
这时车厢里的孟嘉言对镜再次理妆后,才对紫藤道:“姑苏那是不是有消息了?”
紫藤点头,低声道:“出门前才传来了条子,夫人在场,不方便说。”她将条子从袖襕中抽出一个纸头来。
孟嘉言按住了她:“等待会寻个时机再看,莫要母亲等急了。”
紫藤点头,郑重地将纸条重新撞进悬挂的荷包里,紧紧系好,扶着孟嘉言下了车。
今日这一场宴会,所为何来,所有贵女和夫人都心知肚明,一时间青花门里一派花团锦簇,争奇斗艳,都想着要把对方比下去不可。
第50章 阴谋 合欢散的阴谋。
其实岳溶溶也不算是完全在撒谎, 她的确是心疼葛佩兰憔悴的模样,见她因夫君的病情稳定而心情大好,倒是真的带她先在京城名景玩了一趟, 等到用过午膳,她才往城外赶去。
自从那日在校场后, 岳溶溶再次见到曲烈山, 他整个人都阴沉了, 见到她时, 眼里也不再有光, 幽幽地看着她,不知是难过还是其他什么。
岳溶溶强颜欢笑:“曲大哥,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是我给你买的平安扣,你戴上, 岁岁平安。”
曲烈山接了过来拿在手心看了看,抬头看向牢外的岳溶溶, 她的笑容仍旧是甜腻的, 带了一点讨好的意味, 像是在怕他生气,他心软一瞬, 却看着她耀眼夺目的容光, 心头又一紧。
他眸光幽暗:“沈忌琛对你很好?”
岳溶溶笑容微僵。
曲烈山只觉得心猛地刺痛,冷硬道:“你知道, 我从来不要你为了我去委曲求全!溶溶,离开他!难道你忘了当年他带给你多大的伤害,他欺骗了你,用一纸假婚书困住你, 他的母亲羞辱你,卖了你!难道你都忘了!”
岳溶溶笑容一点一点僵硬,最后像是一张脸皮皲裂,她情绪激动:“我没忘!”
“那你就离开他!狠心告诉他你不再爱他!永远都不会和他在一起!”曲烈山暴烈地吼道,“把他加注在你身上的痛加倍还给他!毁了他!”
岳溶溶被他吼住了,看着他眼底强烈的恨意她惊心动魄,颤颤唤了声:“曲大哥......”
曲烈山心弦一动,蓦然惊醒一般,慌忙避开眼去,拼命克制情绪,力持温和地转过脸看着她:“我吓着你了,溶溶,我是怕你再受伤害,沈家是不会接受你的,他只会一再地害你痛苦。”他紧盯着她,平静而冰冷地问她,“难道你想一辈子这么无名无分地跟着他,亦或是做他的妾室外室?”
像是被油溅了手指,岳溶溶的手指微颤,脸色也白了,她抗拒:“我没这么想过,我也没打算和他一直在一起,我在机会离开。”
“什么时候?哪种机会?”曲烈山紧张地看着她。
岳溶溶被问住了,事实上她有一个计划,但她不能告诉曲烈山,她怕他担心,她只能郑重地看着他:“你相信我。”
曲烈山不再说话,但是看着她的目光仍旧怀疑,他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他怕她再次爱上了沈忌琛。
为了缓解气氛,岳溶溶深吸一口气,扬起灿烂的笑容,告诉他一件开心的事:“曲大哥,我看到佩兰姐姐了。”
曲烈山目光一滞瞬间僵住了。
岳溶溶看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他:“曲大哥,你是不是还在想佩兰姐姐?”
曲烈山慌忙别过眼去,勉强笑道:“没有,我只想她过得好,当年是我对不起她。”
“佩兰姐姐已经成亲了,她的夫君是位温文尔雅的公子,从前的事她已然放下了。”岳溶溶提起这件事一来是想转移话题,二来也是想让曲烈山放下心结。
当年她和曲烈山离开杭州,在姑苏落脚,曲烈山在姑苏最大的镖局应了职,认识了老镖师家的女儿,便是葛佩兰,葛佩兰温柔如水,待她极好,她便有心撮合了曲烈山和葛佩兰,一切似乎都向着她想要的方向发展了,她很高兴,他和葛佩兰也差点就要成亲了,偏生她忽然被劫持,劫匪要挟曲烈山拿银镖去赎她。
为了赎她,曲烈山害镖局损失惨重,也身受重伤,镖局让曲烈山一力承担损失,他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她只能与官府签了卖身契约,拿到了一部分银子和官府的担保,缓解了这件事,谁知后来......
曲烈山一直因为负了葛佩兰而自责,她想曲烈山听到葛佩兰如今生活稳定下来,应该也了了一桩心事。
“她是要在京城定居了吗?她有没有......提起过我?”曲烈山小心翼翼地问道。
岳溶溶愣了愣,难不成曲大哥还想着佩兰姐姐?她一时犯了难:“她没说会不会在京城定居,从前的事,她说不想再提,让我也别多想过去的事,好好珍惜眼下。”
曲烈山忽然释然一笑:“那就好。”
岳溶溶从那一口小小的天窗看出去,迟疑道:“曲大哥,我要走了......”
“这就要走?”曲烈山眉心紧锁,质疑地看着她,“你怕回去晚了?”
“我......”
她还要说什么,忽然曲烈山抱住了头,整张脸都扭曲狰狞了起来,痛苦不堪地蹲了下去,岳溶溶大惊失色:“曲大哥!”她顿时六神无主,慌忙喊人。
王雄很快就跑进来了,见状,立刻去拿了药,打开了牢门,岳溶溶急忙跟了进去,扶住曲烈山,看着王雄熟练地给曲烈山喂药,害怕地问他:“这是什么?”
王雄道:“自从上回重伤后,他便落下了头疾的毛病,大夫看不出什么来,只能开了药暂缓他的疼痛。”
岳溶溶听了脸色煞白,怒意渐渐从她眼底流泻,怔怔看着逐渐稳定的曲烈山。
“姑娘,你先回去吧。”
岳溶溶冷冷道:“我在这等着他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