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分开道:“简直欺人——”乖乖,林嬷嬷之前说过的那文绉绉的话怎么说来了?“简直在欺负别人的肾!”
“噗……咳咳……”李宣没能憋住笑,被宋持砚扫视了一眼才忙屏住笑。
宋持砚不看田岁禾,面无表情地纠正她:“是欺人太甚。”
田岁禾耳根红了。
她果然不适合当个斯文人。
李宣继续说:“他们的确只是田岁禾的叔父婶母,当年受兄嫂托孤,得了兄长的田产却把孩子弃了,被收养田娘子的祖父碰见了,老人家出言指责,他们却不以为然,老人无奈将孩子带回去抚养。因而那对夫妇一直清楚田岁禾在小柯村,却全当不知,听说田娘子刚死的男人是富家公子才想攀亲。我们自然不会让田娘子白白受苦,联合县官将他们侵占去的田产收回并换成银子。”
李宣将银票奉上:“田娘子,这是您父母给您留下的。”
田岁禾珍而重之地接过,忽然间鼻尖泛酸,不知为她的亲生父母,更为抚养她的的阿翁。
李宣很快交待完,田岁禾捧着银票回去,银票不多,但烘得她心里温暖如春。哪怕那对夫妻是她的亲生父母,她也不会与他们相认,但得知不是亲生父母,她多少是高兴的。
方才李宣还说了,“田娘子的父母是忠厚老实之人,只得了这么一个孩子,疼爱得到哪都要带着。”
心里属于父母的位置早已干涸,如今重新涌出甘泉。
泉水浸润得田岁禾心里温软,她多了两个真心疼爱她的人,可惜他们和阿翁阿郎一样,都已不在人世。她在长廊中间停下来,忍不住低头抚摸小腹的位置,更期盼能有一个家人了。
等她当了阿娘,定会把自己孩提时从未体会过的一切都给她,让她过上她没能过上的日子。
“田娘子。”
李宣的声音打断她的憧憬,田岁禾回头,宋持砚从侧方长廊拾级而下,目光落在她抚摸小腹的手上。
宋持砚看她的目光很淡,她腹中却好像被泼了抔温水。
上一回点香的时候,陌生公子把东西泼在里头的时候,她脑子里还闪过宋持砚这张清冷的脸,如今又当着宋持砚的面想起,这简直太过分了。
她的脸低得几乎看不见,恭恭敬敬问候:“宋大人。”
难为情归难为情,可田岁禾没忘正事,感激地道谢,为了表示敬重,还改了称呼:“多谢大伯哥和李大哥帮我去查那两人。”
宋持砚:“……”
她实在不适合圆滑,套近乎的称谓从她口中听到,竟和当初让三弟“赶走他”一样不甚悦耳。
他沉默一息才颔首。
“不必客套。”
宋持砚看着庭中陶盆中所栽的水宫仙子,它不日将抽出新芽。但田岁禾的称呼点醒了他,这一切与他无关。
他与她擦肩而过,身上的冷香与她发间桂花香相融又分离。
李宣没多想就跟上了,拐过一道回廊才想起:“大公子不是打算问一问田娘子祖父的事么?”
宋持砚步调慢了半瞬,旋即决然离去:“改日吧。”
李宣记起大公子今夜要忙,虽说不知休沐日有何可忙,但主子的事他不敢多问,更不会多好奇。
*
落日的余晖遗憾西沉,很快暮色攻下了整座宅邸,无风无月的夜,黑暗侵蚀了一切,唯有檐下的灯笼在坚守,代替晚霞抵御着这漆黑的夜。
宋持砚踏着檐下漏进来的烛光步入了田岁禾屋里。
进门便见田岁禾老实坐在榻边,掌掴过他的手乖巧叠放膝头,宋持砚在她身边坐下,握住那只手,她的手很小,手心似乎握着一块暖玉。
田岁禾愣了,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宋持砚幡然醒转,他随意在田岁禾手背拍了两下以示安抚和回应:无事。
未免身份暴露,他不便出声,这才握住她的手,只为了表示安抚。
别无他意。
他澹然疏离地收回手,田岁禾手背僵硬,他这两下拍得很慢很温和,慢得仿佛在暗示什么。
难道他是在警告她?
但警告怎么会这样温和呢,田岁禾回忆着与他共事以来的种种,脑海中的画面似水流逆转,流到最初之时。
她想她懂了。
她内疚地低声道:“原来你那天对我动手,是这个意思……”
宋持砚自己都不知道他那日为何会做出那样荒唐的举止,为何听到她那一声未说完的宋便恶意丛生。
他看向田氏,田岁禾怯生生的口吻异样温柔,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蹩脚地安慰:“你别怕,今晚我不会再打你的,你也不容易,一个良家公子,被请来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你不容易,我和阿郎,还有我们全家,包括宋大人,都会感激你。”
她又开始说乱七八糟的话了,念她年少,宋持砚不欲计较,清冷卓然地坐着。他圈住田岁禾腕子,力道不轻不重地往前一拉。
田岁禾说不出话了。
*
第二日清晨,田岁禾还未起,她近日越发嗜睡了,林嬷嬷不忍搅扰她的好梦,回忆待会怎么去跟陈嬷嬷和夫人复命。
昨夜也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但她偶尔断断续续地听到娘子带着哭腔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用帮忙,你快把手拿开吧,算我求你,别再这样了……”
“嬷嬷?”
百子千孙帐里钻出一颗秀气的脑袋,田岁禾脸上犹残存着浓睡后的慵懒天真,一对圆杏眼还泛着绯红。
想是昨夜哭多了。
林嬷嬷看得心里软塌塌,忙问她可还舒坦。田岁禾红着脸合上青纱帐,她在自己脚踝上模糊的指印。
昨夜她不知道又怎么惹到他了,那人默不作声地抓住她脚踝,挨个把手放了来。她越说不用,他抓着她踝骨的手掌越紧,按住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放了手。
她耳边嗡鸣,眼冒白光,魂魄快要离体,只知道手死死抓着他的手,好似还把他的手背抓痛了。
田岁禾这会手指都抬不起,问林嬷嬷:“嬷嬷,我这几日好犯困……能不能多睡会啊。”
林嬷嬷摇头:“娘子忘了,小郡主邀您去官驿去玩呢。”
林嬷嬷提到小郡主,田岁禾才想起这事。
这几日她夜以继日地雕刻,终于昨日雕了个一样的木雕,打算今日过去的时候给小郡主。
如约到了官驿,小郡主高高兴兴拿了木雕,拉她去了后方厢房,高兴说:“上次我救下的那个姐姐醒了!”
那日少女被买回来之后就因身上的伤太多昏睡了几日,田岁禾来了驿馆两次都没见着人。
少女才醒来,见到她们过来连忙想起身道谢。
小郡主按住了她,少女再三感激三人,同几人解释道:“两个月前我跟阿娘上京找爹爹,可半路遇到了贼寇,阿娘为了保护我被山贼害死,我被掳走了卖给了杂耍班子。”
阿霜的阿娘是江湖出身的,她自小耳濡目染,会些功夫,只可惜身上的伤太重逃不走,若不是遇到了田岁禾与小郡主,被带了回来,不然在戏班子里只怕会没命。
她本就要上京,可以随郡主同行,这倒是好事。少女还需静养,小郡主拉着田岁禾去了后方园子里。提到回京,小姑娘皱起眉头:“阿爹说后日就要走,可我还没跟岁禾姐姐玩够呢!”
田岁禾安慰着小孩,远远看到李宣和付叔,她才知道宋持砚也在这里,不知缘何她越发觉得夜里的不声不响的陌生公子给人的感觉怪像他的,也越发不敢见他。
小郡主跟着看了过去,她认得那两人,知道那位生得面若冠玉但冷冰冰的宋家探花郎也在,神秘兮兮问道:“阿姐,府上是不是有狸奴啊?”
田岁禾一头雾水:“不曾。”她来别居这么久,就不曾见过宋家有猫,郑氏和宋持砚都死气沉沉的,都不爱养猫。
小郡主诧异,低声与她说:“当真没有么?前两日我还偷听到阿爹与那位大哥哥说起呢。”
田岁禾好奇:“说了什么?”
小郡主两道眉毛跳动,惟妙惟肖地学起了那两人,爽朗不拘且眉飞色舞的是恭王世子:“宋大人这是怎的了?前两日我的人去府上,就见大人脸上有道巴掌印,我心中关怀,却怕唐突了不敢多问。今日怎的手上又有抓痕,本世子不得不关心一二!”
面无表情,肃正端雅的是宋持砚,小郡主学着他的模样,冷淡地垂下眸:“多谢世子挂怀。”
又看了眼手背,端起茶盏淡淡抿一口,“是院中进了野猫。”
惟妙惟肖地模仿,小郡主看向田岁禾:“大哥哥还让我阿爹对外别乱说,他定是偷偷养了猫,藏着掖着呢!”
童言无忌,田岁禾却像撞鬼似的,惶恐地倒退数步。
“怎、怎么会……”
她看向小郡主,笑得比哭还难看,声音颤得像是快哭了:“郡主,您真的,看到他手背上被抓了?”
小郡主:“那当然,那日我偷偷瞄了一眼,就在右手的手背上!”
“右手……”田岁禾不断呢喃,身体里像是有一只手在搅来搅去,她双脚发软就快要站不稳。
宋持砚就在这时候与恭王世子一前一后绕出亭子。
贵公子一身淡色锦袍,清贵冷淡,如同天上仙人。听闻这边的动静,那清冷的眼眸远远地望过来。
田岁禾颤了颤。
微风吹过裙摆,她在单薄春衫下小腿不住地轻颤,脚踝好像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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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也是凌晨更,下周一上完新书千字榜之后会稳定晚八/ 谢谢小天使们[红心]/
今天还有新预收求宠幸《为失明嫡兄解蛊后》/ 病态依赖的妹&偏执病态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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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茵自小被楚家收养,她乖巧安静,寄人篱下数年里,楚家各房的公子小姐们都很喜欢她。
除去那位天之骄子的嫡兄楚珩。
楚茵为了讨好他下过不少功夫。可她越乖巧,嫡兄越厌恶她,他甚至威胁她——
“妹妹若还想此生安稳,最好离阿兄远一些。”
楚茵学乖了,尽可能不在他跟前出现。等攒够银子,她就可以离开楚家,回故乡安居。
然而嫡兄身中情毒失明,需与体质合适的女子同房数次解毒。楚家迟迟寻不到合适的女子。偶然间楚夫人发觉养女符合,为报答养恩,楚茵应了。
和想象中的不同,嫡兄外表清冷,床笫间竟十分狂肆孟浪,好几次她险些因为哭出声被他发觉。
此事他若有心就能查出,她瞒不了多久,楚珩那么厌恶她,若发觉夜里与他欢好的人她,说不定会杀了她!
楚茵实在怕这位嫡兄,事成第二日,她就乘船南逃。
才上船就见嫡兄清冷身影立在船头,拿着那夜被他撕碎的小衣,将小衣缎带绕在长指上。
“妹妹骗了兄长,这就想离开?”
楚茵惊慌失措,被楚珩压在船板上,又一件小衣被撕成碎布。从来冷淡的兄长分外缱绻:“阿兄可曾告诉过你,要离我远些?今日因果,是妹妹自找的。”
楚茵才晓得,早在第一晚,嫡兄就发觉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