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了?”
这叫什么话?难不成宋持砚以为她真想少年以身相许啊。
田岁禾忙澄清:“不后悔,我对他没有想法的。”
宋持砚清冷容色稍平缓。
他果然是在为阿郎抱不平,但眉头还是皱着,想是半信半不信,田岁禾又道:“我就是听到他喊我阿姐,不由得想起来阿郎。他从前就爱跟我这样撒娇……您放心,我对那飞贼绝对不会有兴趣!”
不仅怕他误会她对少年飞贼有意,更怕宋持砚认为她可能因为怀了别人的孩子减少对阿郎的心意,或惦记跟旁人同床的时光……总之出于这些乱七八糟的顾虑,田岁禾再三保证:“大哥,您尽管放一万个心,我心里只有阿郎一人。”
宋持砚提着剑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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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禾禾快别说了,没一句他爱听的。/晚点还有一更,修文手速快就10点,慢就11点。熬夜伤身,小天使们可以早起再看[红心]/
第26章
少年走后一切风平浪静, 一个月后田岁禾得知了后续。
消息是林嬷嬷从别家仆婢口中得知的,林嬷嬷为此咋舌:“朝廷派人过去抄家了。猜猜怎么着,好家伙!一屋子银子!开门眼都给晃瞎了, 那大贪官平日里省俭,年过半百也没个孩子!谁能想到呢。”
田岁禾大胆猜测:“难不成他是替别人贪的?”
林嬷嬷摇头,“那么多银子可是死罪,怎么可能替别人贪?”老婆子高深莫测道:“想必是因为一个欲字, 人呐, 一旦被贪欲勾住了脚, 就会不断地堕入深渊,一旦开始了, 不及时打住就会这样。财、色、权、嗜血,这些事可毁人心性了!”
财色, 欲。
田岁禾突然想起她和宋持砚的事情,之前她不懂为何会被他手指勾一下就失控。但近日她时常听玉凝谈天说地,田岁禾逐渐明白, 人有欲求很寻常,可就像林嬷嬷说的一样,哪怕有时候本心干净, 坏事做久了,也是会上瘾的。庆幸她及时与宋持砚摊开了说,不至于越来越乱。
春去夏来,满城嫩柳枝都已一片绿意, 生机勃勃。
田岁禾虽在府里安胎,但平日和宋玉凝及林嬷嬷往来,足不出户也能知晓府里府外的消息。听林嬷嬷说:“大房的四姑娘,三房的二姑娘、三姑娘都到了议亲的年岁, 三夫人与各家夫人们都熟络,此次特地办了个赏诗宴!邀请各家的夫人带着自家公子小姐来赴宴交友呢。”
三夫人林氏虽跟柳姨娘要好,但她素来圆滑,不会明面与郑氏过不去,亲自来大房邀请,“让新回来的三少夫人也来凑凑热闹吧!认识认识各家的少夫人们。”
她把族谱都没入的田岁禾称为少夫人,与那些大户出身的少夫人们相提并论,给足了郑氏面子。但其实林氏私心不想邀请这个山野俗人,是柳氏非要让她拉田氏出来。
她怎能不清楚柳氏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让小村姑出丑,削郑氏的威风。她虽帮柳姨娘提一嘴,却不想田氏真的答应赴宴。
田岁禾也不曾被这些漂亮话哄了去,她猜他们大抵不欢迎她,郑氏应当也不想她丢人现眼,她自个也不想。便谢过林氏,“多谢夫人,我最近害喜得厉害,就不添乱了。”
虽不赴宴,但设宴的那处园子跟田岁禾的院子只隔一片花林,她也能沾一沾宴会的喧闹。
“喂,快接上啊你!”
“榆木脑袋!”
“看她!舌头都打结了还对不上,平日念书怠惰了吧!”
墙后年轻女郎的笑声不绝于耳,听上去她们似乎是在玩对诗。
隔着一堵墙,田岁禾在给另一侧园子给乌柏树浇水。
听说这棵树是阿郎幼时栽的,这便成了她心里阿郎的延续,她每日清晨都会来浇水。
对墙的说笑声传入耳边,田岁禾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诗,但听懂了她们无忧无虑的快乐。听说那都是些十五六岁的贵女们。
她不禁想起自己十五六岁时候的事情,她那会又在干嘛呢?
对了,那时候她跟阿郎在山里头四处野呢。虽然总要为吃饱饭发愁,但也挺开心的。
不,是非常非常开心。
田岁禾不免好奇,她那么贫苦都能那么快乐,这些贵女们既能吃饱穿暖,又能肆意玩乐,岂不是跟天上的神仙一样快活?
她思绪飘飞,忽然听到对面有位声音清亮的姑娘扬声道:“诸位,家姐曾赠我一枚南海进贡的宝珠,我留着无用,不如转赠林夫人,借花献佛,作为彩头予诸位助兴吧!”
贵女们顿时雀跃。
“九姑娘当真是慷慨!”
那珠子应当很昂贵,惹得贵公子贵女们争先恐后猜谜,后来有位公子猜出了宝珠藏的位置。
“就在对面园子的松树下!”
田岁禾环顾一圈,不就是离她三尺处的那一棵?
那些人要穿过月洞门往这一边的园子来寻宝物,田岁禾怕与他们撞着,拿着水壶匆忙离开了。
然而片刻钟后,三夫人林氏却找来了田岁禾院里。
*
林氏身旁还有几位贵女,最前方是一位模样出挑的黄衣姑娘,和个额角有疤的锦衣公子。
黄衣姑娘盛气凌人,带疤的公子则看着手中的一个空盒叹息。
林氏和气道:“方才晚辈们在隔壁猜谜寻宝呢,没想到找到盒子,宝珠却不翼而飞,这可是崔家九姑娘带来给大伙做彩头的。岑家六郎方才来寻宝时,说看到一个女子快步走入这院子里,三婶这才前来叨扰,想问一问可是你院中的婢子?”
林氏措辞委婉,田岁禾一时间没听懂其中深意。
她耿直道:“我问一问啊。”
那额头带疤的锦衣公子听闻林氏的称呼,笑道:“这就是三少夫人啊,我幼时跟宋三公子一道念过书,少夫人瞧,我额头这一道显眼的疤还是宋三公子揍出来的呢!”
他很热络,仿佛跟阿郎不打不相识,田岁禾却发觉他提起疤时眼神里有细微的厌恶。
她直觉这人不是好人。
“三少夫人等等!”岑六郎拦住她,打量她裙摆的花色,似才想起一般惊奇道:“咦,在下方才撞见的人就穿这样的衣裳!”
林氏听了额头青筋直跳,岑六郎名声不好,迟迟还未议亲,偏偏固执,不肯认为议亲不顺是自身不足,一直将此归咎为额头这道两寸长的疤,今日敢情是要伺机报复。
说不定宝珠就是被他藏了起来,但林氏不想开罪岑家,也不想直接诬陷人,笑着同田岁禾道:“三少夫人当时经过那一带,可有看见谁来过那棵乌柏树附近?”
林氏在给田岁禾递台阶,这时候田氏应该避嫌,最好说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经过,府里几百号人,今日还有别家的客人,先把水搅浑,再寻一个替罪羊出来。毕竟宋家少夫人偷窃宝物此事虽对柳姨娘有利,却会影响宋家名声,影响她女儿出嫁。
可田岁禾质朴,压根没懂这些弯弯绕绕的门道,本性也不允许她随意拉一个人当替罪羊。
她壮着胆子问林氏:“您可有检查过,万一是盒子放过来之前珠子就被人拿走了呢?”
林氏其实也不大记得了,但她不满于晚辈的质疑,笑道:“这是哪里话?东西放过来时我亲自确认的了,那颗珠子就在盒子里面。”
岑六郎见田岁禾怯懦,说话也没什么底气,直接阴阳怪气地打断他们:“三少夫人打山里来,会不会是没见过宝珠,拿走了想看两眼,结果忘了这回事呢?”
“我……我没有!”
田岁禾脸噌的红了起来,是气的。她迫使自己挺直腰杆面对岑六郎:“我们山里人是没见识,但不是没有良心。这位公子,你、你都还没有证据,怎么能污蔑人呢?”
外人都称趾高气扬的崔九娘反倒更讲理,对岑六郎道:“岑六,你别公报私仇,吃相太难看了!”
她没耐心说笑,同林氏道:“既然岑六怀疑,三少夫人也坚称自己清白,不如搜吧。”
圆滑的林氏顺坡下驴:“那就再叨扰叨扰三少夫人了。”
她做事很周到,还派人恭恭敬敬地请示了郑氏。
郑氏派陈嬷嬷回话:“自便。”
三房众多仆从大肆闯入田岁禾院子里,四下一通搜寻,竟还真在花盆中搜到帕子裹着的珠子,帕上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禾”字,是田岁禾前几日刚刚绣好的那片!
岑六郎哈地笑了一声。
“九姑娘,这回您不会说是我拿了珠子放三夫人这吧!”
崔九娘难得被人挑理,她白了岑六一眼,又嫌恶地看向田岁禾:“亏我为你说话!我姐夫说得没错,山里人果真信不得!”
田岁禾脸色灰白,她不是嘴皮子利索的人,只知道不断地证明:“不可能,我没偷过东西!”
林嬷嬷从主院领了月银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心知这些人会肆意误会田岁禾不过是因为她出身寒微,需要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出来为她说话。林嬷嬷忙去请郑氏,但走到一半心里打起了鼓。
夫人一向要强,要是责备娘子让大房丢了脸可怎么办呢?
林嬷嬷最终决定再去麻烦一回大公子,但她还没去呢,后方已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家母因丧子之痛积郁成疾,不便做主,诸位若对大房有何异议或不满,可来寻在下做主。”
宋持砚冷着脸从树后走来,衣摆拂过花枝,扫落几瓣碎花,风雅姿仪出尘脱俗。在场的几位少年少女皆不约而同地想起探花郎的美名,随后看到他不怒自威的神色,想起这位曾任大理寺少卿时断案公正的威名。
见他到来,众人看向田岁禾时锋利如箭矢的目光收起来。
“是宋大公子!”
“宋大人。”
田岁禾看到了宋持砚,也仿佛被敌人剑指的俘虏看到了救兵,双眼蓦地亮了起来。
灼热的目光不想留意都很难,宋持砚目光落向她的方向,但态度比平日更平静,只略一颔首。
田岁禾被他冷淡的态度浇了盆凉水,她才想起宋持砚也是高门子弟,即便他为了给他的三弟延续血脉与她有过接触,可这就代表他不会同样对山里人有成见么?
她眼中的光芒黯淡下来,但没忘伸冤:“帕子是我前几日丢的,不知道怎么到这里花盘里来了,还裹了这珠子。是有人想栽赃我!”
宋持砚冷声问她:“当真?”
当真?
宋持砚说这句话时神色清冷平静,看不出情绪,甚至像是同样怀疑她。田岁禾有点失落,她越过他的身后看向阿郎种的树。
要是阿郎在,一定会信她。这不是失落的时候,她笃定点头:“我虽然没见识,但是我有良心。”
强抑着怯懦,她问林氏:“敢、敢问三婶,盒子跟珠子什么时候放那棵树旁边的?”
林氏道:“今晨客人来前,想着这一带少有人经过,就不派人守着了。怎么,你竟怀疑我?”
田岁禾被她这陡然拔高的气势的吓得颤了一颤。
她攥紧了双拳强撑胆量。
宋持砚已理顺思路。
正要出言维护,田岁禾自己先叫来了院里的丫鬟。她在丫鬟们面前也没什么架子,“你们今儿个……可看到有谁来过院里?”
丫鬟说:“一个送早膳的婆子,还有一个送浆洗好的衣物的,另外还有一个来打理花草的婆子。”
三个丫鬟,两个婆子都是一无所获,田岁禾也懵了。
帕子定是被来过她院子里的人偷走了,她知道可能是哪几个人会陷害她,但不知道怎么套话。
可她能想到的手段太少,更做不出屈打成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