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脆而直接,手如上回那样一上一下扣住了她。
长指一捏,田岁禾看到镜中的自己脸色骤变。胆怯的女子,双颊迅速绯红,杏眼中也凝出雾气,樱口微张着,一张一合地喘.息着。
那样妩媚又糜丽的自己,她从未在镜子里见过。
田岁禾目光迷离地对她对望着,宋持砚亦在紧盯着她。
他左手揉着,右手探入温润的樱口中,低声问:“恢复得如何?”
田岁禾一启唇就是娇颤勾人的颤音,她咬着唇摇头,“没好,一点也没好,你别胡来。”
“可我问过郎中和林嬷嬷,都称你已恢复如常。”
宋持砚不信,“我看看。”
他拇指按着那点,让她无法动弹,修长食指蘸了水,徐徐撬开她紧抿成一道缝的唇瓣。
田岁禾看到镜中女子双颊潮红,张口失声惊呼。
她的长睫被泪淋湿了,湿漉漉的很是可怜,唇瓣翁张,似乎想与她求救,可是喊出来全是低泣。
田岁禾没法再跟她对视,镜子加倍了她的羞意。
她的目光移开,看到了镜子里的宋持砚,隔着一道镜子,他垂着眸,长睫遮住目光,神情高远清冷,仿佛山巅凛冽的皑皑白雪。
他还穿着朱红的官服,发用玉冠束着,绛色官服只是让他的眉眼更俊朗浓烈,却不减清冷的气度。
仿佛是在批阅公文。
哪怕是今日,田岁禾依旧觉得不可思议,看着那样正派的一个人,怎么私下是这样的。
她看得出了神,忽见镜中贵公子唇角上扬,清冷中有了缱绻。
田岁禾觉得危险。
她不安想逃,想避开铜镜的审视,宋持砚按住她。
“不好看?我觉得好看。”
他终于抬起头,田岁禾看不到身后的他,却看到镜中的他,他们对望了,田岁禾猛一抖。
本来就觉得他陌生,跟镜子里的他对望更陌生了!
那种感觉……好像她当着宋持砚,被别人抱在怀里欺负。田岁禾臊得扭过头,使劲挣扎离开。
“别怕。”宋持砚把她转了回来,两人一道侧对铜镜。
他托着她稍微往上,依旧替她查看是否痊愈,却同时低下头,从堆叠交错的领口中寻到所念之物。
吐出,吞下。还不忘扣着田岁禾,让她看镜中。
田岁禾被镜中那一幕震撼了,打死一年前的她,她都想象不到,那立在土房子前,冷峻慑人的贵公子,竟会这样埋下头去吻她吃她。
若不细看,他似乎很依恋她,就像从前阿郎撒娇那样。
想到阿郎,田岁禾浑身一震。
“宋持砚!”
她的身心都被莫大的羞耻感侵袭着,再不能直视一切。
宋持砚敏锐察觉她的胆怯,但不清楚缘由,只以为她是羞赧,他抽回了捉弄的手,顺着她的脊背。
“是我不好。”
田岁禾颤抖着想离开他,被宋持砚按了回来。
她怕他要更进一步,不敢太激怒他,依旧搬出之前的借口,“好是好了,可我现在还是很怕,一想到就觉得会很不舒服,放过我吧。”
哪怕她身子告诉他的是不同的答案,宋持砚也未拆穿。
“岁禾,我可以等你习惯,但别让我等太久。”
随即他提起柳姨娘近日的动向,转移了田岁禾心神。
他给她分析宋家与赵王、云阁老的关系,田岁禾对所谓的权势纷争一无所知,只关心一件事:“那我还能继续给顾夫人雕刻玉佩么?”
宋持砚声称无妨,“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多留意些。”
但田岁禾越听越担忧,再去顾府的时候,她征询道:“陈娘子,若我雕的玉佩让您跟阁老夫人满意了,您对外能不能说没成交啊?”
这声陈娘子让陈氏讶异,其实顾夫人也好,陈娘子也好,都是个代称。令人动容的是,上次她只是闲谈时说起自己出嫁后便没了姓氏,这次田岁禾竟特地改了口。
虽只一字之差,但可见真挚。
陈氏笑问:“为何?”
田岁禾不敢说是怕被扯入纷争中,想了个不易得罪人的说法:“我之前听说有的匠人因为雕工出名,被人找去雕刻假章,我担心我出了名就会有人找我刻假章……我又胆小,我怕我到时因为怕死做了坏事。”
陈氏没有深究,“好,届时我会对所有人宣称你技艺未纯熟,但给我引荐了来自徽州的巧匠。”
玉佩今日便可刻好,走时陈氏多给了田岁禾酬金。
田岁禾人刚走,顾府尹便回来了,问起雕刻玉佩之事,陈氏懒懒道:“雕了一半应付不来,不过也成形了,余下的别的匠人来也足够了。
顾府尹思忖一二,“不若名头依旧给宋家三少夫人吧,正好也拉近府里与宋家的关系。
陈氏摇头:“不大合适。我不想将如此单纯的小娘子卷入名利场上的纷争,换个契机吧,从宋家二老爷身上入手不比三少夫人合适么?”
“也罢,还有个宋家大公子。”顾府尹不曾强求,但他看出妻子内心的偏颇,说道:“只要身在朱门内,谁又能独善其身呢?你自以为是在救人,可若是有朝一日她彻底没了价值,只会被遗弃,你这也是害她。”
他把妻子揽入怀,聊起权衡利弊的道理。夫妻夜话才到一半,才发觉妻子呼吸均匀,已睡了好一会。
顾府尹不敢置信。
他们成婚十年,从来都会认真聆听彼此。而这宁和的夜晚,妻子听着他的剖白,竟睡着了?
*
田岁禾揣着银子离开顾府,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上。
到了顾府的偏门,她忽而一个踉跄,低头一看脚下有一根藤条,而周围藤蔓都规规矩矩盘在树上,显然着藤条是人为伸出的。
树丛后有一双明亮星眸。
那双澄明眼眸的主人略微探出头,田岁禾更是愣住了。
这不是那个屡次冒出来的飞贼少年楼飞么,他不是被宋持砚轰去京城寻找阿霜姑娘去了,怎回来了?
上回在东阳县楼飞虽误打误撞帮了田岁禾一个大忙,可她被他吓了太多次,第一反应便是跑。
因是在顾家,楼飞并不敢追,她成功上了马车。
马车拐到最热闹的一条街,林嬷嬷要下车替她给孩子买些小玩意,田岁禾怕碰见少年不敢下去。
谁料林嬷嬷刚走,马车里窜出一张俊秀的脸,“方才在顾家阿姐怎么一看到我就跑了,不认得我了?”
少年一双星眸甚是无辜,田岁禾却吓得心口猛跳。
毕竟是帮过她的人,她没叫暗卫,欲哭无泪道:“不是说好我禁不起吓嘛,你怎么又出来吓人?”
楼飞才想起这回事,讪讪摸了摸英挺鼻梁:“怪我,看阿姐生了孩子不怕吓了,就疏忽了。”
他总让她想起阿郎,他们容貌虽不像,性子却很像干净的火焰。田岁禾不忍责备,“你怎么在顾家?去京城可见到阿霜姑娘了?”
楼飞失落道:“她寻到爹爹,不需要我了。京城的大官家中戒备森严,我只能回开封继续劫富济贫,不过顾府尹家比之前的穷多了,顾夫人好歹是富商之女,竟连个宝物也没有!”
田岁禾无言以对。
楼飞看向她怀中抱着的包裹,眼睛欣然一亮,问她:“怎么,阿姐也来劫富济贫啊?”
田岁禾抱紧包裹,“我不劫,是我赚到的。”又把包袱往里收收,怯怯道:“我、我也不富,不是每次都能赚到这么多银子,别劫我!”
她死死捂着钱袋子的模样肖似紧抱松果的扫尾子。
少年被逗笑了,反过来哄她:“别怕,阿姐是好人,就算富可敌国也是个好富人。我不劫好人。”
他又关心起她的孩子,眼看着林嬷嬷快回来了,田岁禾劝少年先回去,并嘱咐他往后别再突然出现。
这听话的模样也很像阿郎,她忍不住多劝几句:“劫富济贫虽是好心,可到底也不是正道,你以后还是收收手吧,免得被官府抓了,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救济穷人。”
温和语气听得少年脸红,摸了摸鼻尖:“好,我……我想想。”
走前他红着脸道:“阿霜说你和郡主救过她,让我多关照姐姐,往后要是有事,就去福来客栈找一位姓曲的小二,他能找到我。”
*
总算走了,田岁禾望着完好无损的银子呼了口气。
第一次靠手艺挣来这样多的银子,田岁禾高兴得每夜都要揣在怀里睡,可对未来还是没底。她还没独自生活过,更何况是带着一个孩子。
田岁禾摸出藏在床榻夹层的银子,银子沉甸甸的,寻思着压住她满腔的心事,还是睡不着。
忽地珠帘发出轻响。
田岁禾扭头一望,看到月色下立着的清冷的身形,忙把银子藏到了被窝里而后迅速坐起来。
这院子离他住处虽远,但因为中间只隔一处假山林子,因而少有人经过,园子里还尽是他安插的眼线,他出入她房中比进自个的还要熟稔。
近日他没再强迫她与他亲近,但田岁禾却依旧不安。
她不知道他还可以装多久。
她不耐烦又胆怯地道:“宋持砚,你怎么跟贼一样……”
宋持砚在榻边坐下。
“听闻你睡不着,过来看看。”
田岁禾不必问他也清楚为何他能“听闻”她睡不着。
她闷头坐着不理他。
“有心事?”
宋持砚轻抚她面颊,夜里的他虽被窗外清冷的月色染得清贵疏离,却比白日要温柔缱绻。
“要与我说一说么。”
在不安时遇到这样的温柔,田岁禾心中宋家内斗时刻紧绷的心弦不免松动,她低着头游移不定,宋持砚将她的摇摆受尽眼底,唇角微微上扬,拉过被子环住她身子。
他温声道:“我长你几岁,即便从前不敢与三弟说的话,三弟无法替你分担的,都可放心交给我。”
这样的承诺放在他身上极有说服力,除去强占弟妇的行径,旁的时候宋持砚的确很可靠。
但田岁禾清楚不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