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对阿郎的哥哥生出在意,他吻她眼皮的感觉很痒,田岁禾偏过脸躲开了他。
宋持砚垂下眼帘。
看,她也和母亲一样,心始终向着他的三弟。
都从未倾斜给他过半分。
他不会非得现在亲昵,但她越是回避,他越想通过一些三弟做不到的、亲密无间的事验证他和她之间有些三弟无可取代的东西。
宋持砚欺身而上,灼人的触觉碰上,田岁禾一颤。
她被吓得睁开了双眸,宋持砚看着她的眸子,田岁禾目光闪躲,他额头贴上了她的额头相抵着,让她无法再扭过脸,“岁禾,你看了他十几年,往后也该看一看我了。”
田岁禾不想听他的话,带着哭腔道:“吹,吹灯……”
宋持砚扣住她乱动的双手按在她脑袋两侧,果断地寸寸沉下,再一次说起在祠堂里说过的话:“可我与你之间,总需要见一见光的。”
太久没这样,曾经见不得光的苟.合也都在暗中。
田岁禾只觉得难以面对。
她想并起,阻止他靠近,可他不容置疑往两侧推开的手让她无力抵御,只能对他坦诚。
逃不开他的强势,她想回避对视,可宋持砚更是也不允许。
“岁禾,看着我。”
田岁禾被迫望着他,在目光交缠中,体会他们之间忽远忽近,时分时合的混乱关系。
她的睫羽被眼泪反复濡湿,宋持砚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心软。他心硬如铁,侵蚀着她的眼泪。
不知这样的对望持续了多久,理智四散如蒲公英,某个时刻,田岁禾不自觉迎向他。
随后她意识到了,无与伦比的慌乱席卷了她。
田岁禾趁机宋持砚离开挣脱逃离,却被拖了回去。
她抓着绸缎的手上,再次覆上宋持砚的手,与他十指交握。
“放开……”
田岁禾额头贴着玉枕,汗水浸透了枕头,宋持砚额头则贴在她的后颈处,亲昵地拥着她。
“岁禾,你跑不掉的……”
时隔一年,她跟宋持砚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亲近,因为没有任何目的,才更加觉得罪恶。
那一排排的灵位又浮出脑海。
田岁禾闭上眼,她拖着疲倦糜软的声音道:“我,我讨厌……”
她讨厌他。
宋持砚身子有僵硬之兆。
田岁禾想说的的确是她讨厌他,可想到郑氏的所作所为,想到上次他们一道躲在暗格里听到郑氏说只剩阿郎一个孩子时宋持砚寂落自哂的目光,她竟说不出口。
是她的错么?她没有错,她本可以和阿郎好好在村子里,过清贫但美满的日子。是宋持砚的错么?他本可以继续做清贵淡漠的世家公子,不沾染上这种违背道德的关系。
最后田岁禾无力地道:“我……我讨厌宋家。”
宋持砚紧绷肩背松下,从挣扎和罪恶中得到了她的宽宥,他抽离而出,将她身子转过来:“我会离开宋家,带你和我们的孩子。”
田岁禾这才想起在祠堂里被宋持砚打断的思路。
宋持砚不是郑氏的孩子,而她也总觉得和孩子无法亲近。会不会……郑氏那个早产的女儿根本没死,而是被郑氏偷偷藏了起来,并且把她和宋持砚的孩子换成了她女儿的孩子,因而孩子才会长得像阿郎?
这个猜想太离谱了,可田岁禾却直觉不是没可能。
那宋持砚怀疑了么?
他能查到自己的身世,那么是不是也能查到孩子的事?她忽地抬头打量着宋持砚的神色。
缠绵过后,她的目光妩媚迷离,不再只有抵触和回避。宋持砚心软下,格外温存道:“怎么了?”
不确定的事,又涉及了宋持砚身世,和令他生出心结的郑氏,田岁禾不敢问太多,只说:“你真的能带我和孩子一起走?”
宋持砚知道她真正在顾虑郑氏,有些事急不来,今夜已晚,他不想现在就告知她,只道:“你还看不出来么?他们需要的是只一个康健的孩子,不一定是我们的孩子。”
田岁禾寻思也是。
她忽然觉得如果阿郎没走丢,一直留在宋家,哪怕有母亲宠爱,也不见得会活得比宋持砚快乐,她不想再为别人的不圆满让自己过得不愉快了,她要离开。
深宅大户吃人,她至少要先离开宋家,再谈离开宋持砚。
“那……”
田岁禾想问问他要怎么做,他低下头望她:“怎么了?”
望见那双桎梏她的有力双臂和汗湿的胸膛。她又抿上嘴:“没什么……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让我带上我的孩子。”
带上她自己的孩子。
人影再次摇曳,烛泪不断渗下,雪色的烛沫一次又一次堆积在烛台根部,总算燃尽了。
宋持砚才刚松开人,田岁禾就一刻不停地起身穿衣,哪怕如今她连手指头都没力气,也要坚持先穿好,她还不习惯也不喜欢对他袒露。
她背对着宋持砚,削瘦的后绷出抵触的弧度,宋持砚指腹从她的脊骨上一节一节描摹下来,垂下睫羽,恰好遮住眼底偏执。
她会慢慢习惯的。
*
府里族老和敬安伯都去了官府,只有他们几人留在府里,这一处偌大的府邸因为众人散去撤下枷锁,就像到了末日,一切秩序都紊乱了,他们可以肆意地放纵。
但等柳姨娘母子的事解决,所有枷锁和秩序都会重新压上。
他们一前一后到了田岁禾院子里,田岁禾一进门就奔入内间:“林嬷嬷,孩子呢?”
孩子不在摇篮里,林嬷嬷见她慌张,以为她是因为今夜被宋持元污蔑而担心孩子安危,忙解释道:“娘子别担心,大公子怕小公子被人加害,命人把孩子抱去了别处。”
他到底打算干什么,究竟知不知道孩子的事?田岁禾心乱如麻,别扭地问身后的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
宋持砚道:“孩子被我安置在城中别院,有乳娘照看,明日我会送你一块过去,在那之前好好留在院子里,一切放心。”
没想到明日就能离开宋家,田岁禾感觉不真实,也很不安。
“我能不能跟玉凝告个别?你放心,我只想跟她说说话,以后,我可能没脸再见她。”
宋持砚明白她在顾虑什么,长姐常称赞她和三弟躞蹀情深,田岁禾无法让长姐知晓她和宋持砚的事。
尽管这样可能会生出变故,但宋持砚退了一步。
“我让她来此见你。”
田岁禾听出苗头,皱眉:“我就不能出门了?”
宋持砚看着她眼睛点头,目光温和但语气笃定:“对,不能,我不放心外人,亦不大放心你。”
“……”
撕破了和郑氏敬安伯之间的孝道,现在的宋持砚叫她惧怕,再多说下去他恐怕连玉凝也不想让她见,田岁禾没有再吱声。
她转身去了湢室。
实在是气不过,到门边田岁禾又停下来:“那你明日也别来,我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
宋持砚说:“我尽量。”
他稳重的脚步声在靠近,田岁禾警惕地回头瞪他,紧张道:“我要洗沐,你别过来啊……”
宋持砚道:“我亦还未洗。”
这一洗又到深夜。
*
宋玉凝一大早就来了。
昨夜柳氏母子的诬告催人气愤,她彻夜担心,想过来陪陪田岁禾,但母亲张氏劝她别管。
张氏说:“这是大房的事,横竖已经水落石出了,这种时候多说多错,过后再问关心也不迟啊。”
宋玉凝只能按捺担忧,清早宋持砚派人来请,称田岁禾想见一见她,宋玉凝匆匆来了。
“岁禾,你没事吧?”
宋玉凝方开口,冷不丁看到田岁禾的唇瓣,上面透出不自然的嫣红,反复碾磨才会如此。
宋玉凝视线不由顺着往下。
拢得极紧的衣襟下方有一处淤青,也许不止一处,否则田岁禾衣襟不会拢得这样高。
宋玉凝是过来人,也曾有过放纵的岁月,一眼就看出来了。
也不必再多思索。
从前宋玉凝不敢信的一切登时成了铁打的事实。
她诧然得手都轻微打颤。
“岁禾,你跟雪酲……”
听到这两个字,田岁禾倏然打断:“是我自个抓的。”
她很少中断别人说话,除去这次。听到宋持砚名字,她满脑子都是迭起的水声,一声急过一声。
而她发间摇曳的簪子,一下急,一下慢,有时摇曳到只见虚影,有时慢得瞧着像是不动。
怎么后来又到一块了?
她直到现在都想不通,只记得宋持砚问了好多话。
其中有句最荒唐的。
他问她,除去那几片肠衣之外,之前可用过别的?
又问:“他与我,谁生得更好?”
回想到此处,田岁禾突然埋着头把衣襟拢得严严实实的。
她现在才想明白。
宋持砚比的,不是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