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疯狂,太陌生了。
她本意劝说,反过来被宋持砚含蓄点出了她的私情。她一个内宅女子也无法拿出足以帮田岁禾抗衡他的权势,只能劝他别太迫得太紧,会让田岁禾更抵触他。
这句他倒听进去了。
如今再看那位被誉为清冷自持的宋家大公子的弟弟,宋玉悄然将清冷自持换成衣冠禽兽。
她回到自己房中,往衣袖里掏了掏,里头是张小字条,田岁禾方才趁着来回推拒书册留给她的。
起初她还纳闷弟妹为何执意还书,随后察觉她是在书里夹了东西,宋玉凝更觉得有漏洞——她若拿了书走,岂不更明显?
还不如悄悄地递给她。
当时宋玉凝正要暗示,结果田岁禾自己先挪走了。
她把书收走时,从袖子里塞过来一个纸团,宋玉凝才懂了。
想是弟妹在书中藏了些糊弄宋持砚的小心眼,借这漏洞百出的书,掩饰她真正的目的。
想来平日是读了书的。
宋玉凝摊开纸团,噗嗤笑了,默默地收回方才的话。
上面写着:
福来各占,寻曲小二,多谢。
*
昨夜之后宋家还发生了什么田岁禾已浑然不觉。
入了夜,她被宋持砚的人接去了城中一处僻静小院里。他说他数日后要去徽州一趟,不放心她留在宋家,因此要将她安置在别的地方。
“孩子呢?”
田岁禾逛了一圈都没见着孩子,眼圈终于克制不了地红了:“他在哪里,是不是被抢走了?”
宋持砚拥住她:“别多心,孩子还好好的。”
他拉着她坐在他的怀里,随即郑重地道出了盘旋心头的事。
“孩子很好,但现在的那个孩子,不是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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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最近熬穿了,每天困得不行,加更失败[爆哭]/
第47章
田岁禾早就有了怀疑, 否则也不会央玉凝去寻楼飞,但亲口听宋持砚说起,她仍是不敢置信。
她诧道:“莫非郑夫人原来的女儿没有死?孩子是她的。”
宋持砚颔首:“是。”
从他口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堆积许久的困惑有了出口,田岁禾眼眶湿润:“难怪我总觉得跟孩子亲近不起来,还内疚了好久,原来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
可是她的孩子到底在哪里?不知可否安好, 会不会得到妥善照顾?就连孩子是男是女, 她都不知道。
母子连心, 想到分隔两地的孩子,田岁禾就抑制不住泪水。
宋持砚搂着她安抚:“我们的孩子, 是个女孩,郑氏说她很壮实, 像你,也像我。”
知她困惑,他解释道:“当初郑氏会想让你借我的种生子, 并非只是因为柳姨娘受了刺激,才想争家业,更因认为我并非亲子, 与她之间生分,想用一个孩子和你加深我与三弟、与宋家、与她的牵绊。”
“她更想自己的血脉能回宋家,在决定接你回来与我借.种生子之前,她就抱着这个念头, 派人敦促亲生女儿杨氏与女婿要孩子,你们恰好相隔半月怀上,时机合适。”
“郑氏见此,暗中把杨氏送来开封待产, 以备换子。若她的外孙是女孩,她不会换孩子。但只要是男丁,她就会设法让亲外孙与你我的孩子对换,名正言顺回宋家,同时扣着你我的孩子。”
孩子养在杨氏膝下,多少会有感情,日后哪怕东窗事发,看着孩子面上,他与田岁禾不会赶尽杀绝。
田岁禾听得发抖。
朱门大户内的算计竟然到了这样令人胆寒的地步。
这与人牙子有什么区别?
宋持砚也是宋家人,她忽然后退,“那你……是不是从偷听到郑氏和三叔公的话那时便知道孩子的事,一直没告诉我?”
宋持砚把她拉了回来,不允许他们之间有太多距离。
即便只有半步。
“我并不知情,这两日才确定郑氏的女儿还活着。”
郑氏的姑母是三叔公之妻,两次换子,都有三叔公在暗中相助。甚至郑氏的女儿,也由三叔公之女收养。
在三叔公帮衬下,换子天衣无缝,连他留在山庄的暗探都瞒过了。
在宋持砚解释下,田岁禾回想生子那一夜,明白了一切。
早在她临盆前,三叔公就派人对福嬷嬷的儿子动手脚,因而福嬷嬷隔三差五时常需要处理家事,“这样一来,哪怕你临盆当日,福嬷嬷家人找来,也不显得突兀。”
她们掐准田岁禾快生出孩子的时候,让福嬷嬷赶回来。这样一来,福嬷嬷刚到附近,孩子刚出生。
田岁禾虚弱至极,更被架在榻上,无法去留意周遭情形,稳婆便借着布帘和众人声音的遮掩,把早已藏好的孩子换了。
“庄子很大,暗卫都忙着盯住你和郑氏,不会留意隐蔽之处,那日她们给孩子喂了安神汤药,把孩子先藏在耳房。耳房有暗门与正房连着,他们通过暗门,在福嬷嬷进门查看之前,迅速把孩子换了,并掐痛孩子,让孩子哭出声。”
杨氏的孩子就比田岁禾的孩子早出生半月,与初生婴孩并无差别,因而足够以假乱真,而福嬷嬷因为自家事回来晚了,有渎职的嫌疑,自然不敢深究。
田岁禾久久没能平复。
宋持砚亦然,郑氏做得太缜密,若非这些年母亲太偏心,他可能不会因为那句“只有一个孩子”而怀疑,哪怕起疑后派人去查,也始终无果。直到他派人假扮柳姨娘的人,郑氏自乱阵脚,越想遮掩越露出马脚。
田岁禾抬起脸,芙蓉面哭花了,像被人抢了糖果的小孩,双眸中燃着火苗,“我要见她!”
宋持砚用帕子细致地给她擦脸,“再等几日。”
田岁禾戒备地起身,“为何还要等?你也想把孩子藏起来?”
她如今是惊弓之鸟,处处戒备,宋持砚放下帕子,“孩子不在开封,但不必担心,我手中还有郑氏的外孙,她与她的女儿定然都舍不得,只能护好孩子。”
田岁禾担心的不止现在,“那以前呢,她有没有受苦?”
“他们不会,也不敢。”
宋持砚不放过她每一瞬神色,比当年殿试还慎重。
在他的宽慰下,田岁禾的排斥淡了,望着他的眼睛威胁:“宋持砚,你要敢骗我,我绝不原谅你。”
她从未露出如此狠绝的目光。
宋持砚一顿,“好。”
*
郑氏的女儿杨月桐嫁去了沧州,离田岁禾的故乡只有两三日的路程,早在田岁禾孩子满月,杨氏便带着孩子随夫君回乡。
宋持砚决定后日先带着孩子前去沧州一趟,换回他和田岁禾的孩子。但他说:“岁禾,你留在开封。”
田岁禾不愿。宋持砚定是怕她半路逃跑,可沧州离开封太远,她不放心孩子,必须跟着去。
她威胁宋持砚:“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逃跑。”
可她也知道这样的威胁毫无用处,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没看过一眼,又怎么舍得走?宋持砚了解她,也正因此才放心留她在开封。
她看着宋持砚暗示挑起的眸,灵机一动,抬头吻了他喉结一下。
“行了吧?”
她清楚地看到,宋持砚平静的眼波浮起了细微的涟漪。
他薄唇轻启,但还是没松开。
狗官!田岁禾耻于主动亲近他,可为了早点见到孩子,她只能仰面在他唇角又亲一口。
宋持砚压了下来。
极尽肆虐的一个吻之后,他哑着声答应:“好。”
翌日一行人启程南下,直到上了路,田岁禾才知道,原来宋持砚此番不仅是要去带回孩子。更是奉命去徽州督办公务长达数月。
按他的性子,不会把田岁禾留在开封数月之久。
所以他一早就决定把她也一起带走,只是为了让她主动哄他,才故意不表露。她心里念着孩子,他还没下饵,她就自己上钩了。
田岁禾敢冤却不敢言。
行路的一个月里,她还是吸取了教训,无论宋持砚如何说,都不再主动给他更多甜头。
随行的有李宣,以及付叔等人。尽管在田岁禾曾经失忆的那几个月,宋持砚身边的随从已见证过他们不为世俗所容的关系,可那时田岁禾将他和阿郎认成了一个人,她并不知道他和她的关系是背德的。
可现在,她在清醒的时候,于众目睽睽之下跟阿郎的大哥在一块,简直处处不自在。
她时常能从护卫们震惊的目光中感觉出这段关系有多荒唐。
这一路上,田岁禾尽可能地待在马车或厢房。
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现实。
马车总算途径歙县。
夜里,宋持砚依旧从后方搂着她入睡,与她交颈而眠,田岁禾还是跟从前一样,不肯转过身面对他。
宋持砚忽道:“近日沧州多雨,杨氏他们会晚两日到,但我已提早派人快马加鞭护送他们,不必担心。明日我们先去寻那石碑。”
田岁禾转身在黑暗中瞧着他,“你不是说时候还没到吗?”
宋持砚不动声色,满意地把她揽入怀中:“那是彼时。如今一年过去,已世易时移。”
田岁禾恍然如梦。
原来一年了。
阿郎已经走了一年了,而这一年多里,她有了孩子,甚至还跟阿郎同父异母的大哥牵扯不清。
时隔一年,再回看当初,田岁禾才明白那时的自己想得多么简单。她因为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的痛楚太深,便想再有个亲人。
却不曾想,有一个现成的长子在,郑氏怎会去寻别人?
她与宋持砚有了牵绊,逐渐理也理不清,要时刻怀着对阿郎的内疚和他哥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