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理解这烦躁缘何而来,也不想深究,横竖就要得到了,他把田岁禾拥入怀中。
“既已答应我,就别再为他掉眼泪了,至少别哭太久。”
田岁禾才不甘心事事都听他的,她咕哝道:“我的眼泪我自个都管不了,你管得倒是宽……你少管我,我不就高兴了?我一高兴,不就不哭了?就是你的错。”
她窝窝囊囊地抱膝蹲坐,目光也深垂着不敢看他,模样可怜极了,但眼里并非全是屈从,窝囊中还留着獠牙,宋持砚反而更安心。
他诚恳地接受了她的讨伐。
“我的不是。”
*
孩子还等着,他们不曾在山村逗留过久,很快赶往沧州。
随行路上带着郑氏的外孙,田岁禾虽说痛恨郑氏偷偷唤了她的孩子,但稚子无辜,她仍照常哺育,当时也有另一个缘由。
不想让宋持砚有机会吞噬她。
刚喂完,田岁禾要去洗漱,宋持砚从身后拥住她。
“这里已不是徽州。”
他在暗示,也是在提出让她兑现承诺,田岁禾浑身僵硬地被他抱起,都快成了木头做的。
从恢复记忆以来,直至离开宋家,她对宋持砚都很别扭,因为这段纠葛的开始与她撇不清干系,因而田岁禾心存内疚,不敢太强硬地拒绝,每一次亲昵都是半推半就的。
如今她答应跟着宋持砚,哪怕是他先半迫半诱,她也会认为拿了好处不干事不实诚。
田岁禾闭上眼,任宋持砚扒笋一样让她的衣衫悉数落地。
虽然不是第一回 在浴桶,但没有了彼此间的拉拉扯扯分散注意力,田岁禾六神无主。
宋持砚衣裳还褪得很慢,且他站在她的跟前。
田岁禾坐在水里,他站着,她视线刚好落在他紧实腰腹下……
田岁禾目光四处闪躲,宋持砚伸手捧住她的脸颊。
“看着。”
过去她曾经看过三弟那处多少次,往后就需看他多少次。
田岁禾只能看着。
可他生得实在凶悍骇人,与俊雅的容貌截然不同。
光是看着,她就头脑空白。更难堪的是,水底的肌肤也跟着焦灼,水一波波荡漾,田岁禾水下的双脚紧并着,玉润的脚趾也蜷起。
“我、我看不下去!你生得太丑了!”她捂住双眼。
宋持砚气笑了:“旁人就不丑?”
他长腿一跨迈入了水中,随着动作轻颤,更可怕了。
田岁禾双眼捂得更紧了。
双双坐在浴桶中,宋持砚又一次想起晾在窗前的肠衣,他目光深深,握住她的手,竟带着她的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度量。
田岁禾使劲往回收手,宋持砚按住她,“岁禾,我可以容许你在那处破屋里怀念他。但如今出了山中,你只能想着我。”
田岁禾受不了这烫手山芋,闭着眼一个劲嗯嗯应着。
“我想的,我在想你啊。”时不时会暗暗骂他一句,还不算想吗。
“想我就好好量。”宋持砚让她一遍遍地丈量,一遍一遍问她,片刻后他松开她的手。
“这回可记住了?”
“记、记住了。”田岁禾窘迫得脸抬不起来,“有、有六……寸。”
“还有呢。”
这问得也太细,田岁禾都忘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圈一圈,手起来,将圈好的那个圈给他看。
“这么多,你满意了吧……”
说完这区区几句话,田岁禾嗓音已经有气无力。
“你记住我才满意。”
宋持砚一反数日以来的阴沉,低头轻吻她从水中掏出来的手,又温柔地吻了她的额角。
在热气的熏染中,他温柔得不像话,连带目光都是温存的。
田岁禾莫名心一颤。
她被陌生的宋持砚吸引住了,忘了挪开眼,宋持砚在这时候送过来,还与她对望着。
“宋……”
田岁禾脸颊上未消的绯红以更糜艳的模样绽开,蔓延氤氲。
这时候对视太难为情了,田岁禾无法承受这样的对望,她想移开眼,宋持砚扳过她的脸。
他暗沉幽深的眸盯紧她。
“看着我。”
“否则就看着这。”
那还是看宋持砚吧,至少宋持砚更好看一些。田岁禾强迫自己看着他,他每靠近一点,她的目光里水汽多一分,秀眉蹙得也更无助一分,樱唇轻颤气息凌乱。
田岁禾在此时回忆起方才宋持砚让她记的数。
这个数跟她对比很是骇人。
这才不到半,她迷离的目光里便添了恐惧,惶然求饶:“不成,没那么多地方可以装,就到这里好不好,不然我会……会完蛋的。”
宋持砚轻嗤:“又不是没有过?”
那不一样,从前没算过,不知道有多震撼,现在算过了才知道要承受这一切有多艰难。
田岁禾眼里惶恐不减反增,一个劲地讨饶,甚至推开他。
她眼角溢出的盈盈泪光证明她的难受不是作假,宋持砚心头一阵软意,压低嗓音哄她。
“别怕,我们可以的。”
温水煮青蛙一样的缓慢,田岁禾她魂魄都要被逼离身上,她只能扶着宋持砚的肩头,脸埋在他肩窝,好抵抗这恐惧和压迫感。
依恋的姿态让人熨帖,宋持砚目光又温和一分。
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哄女人,手掌上下轻顺她的脊背,低头吻她耸起的削瘦肩膀,柔声抚慰着。
“我在呢。”
“没那么难,真的。”
“有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岁禾,你比宰相厉害。”
田岁禾第一次发觉他这样会哄人,她竟晕头转向,仿佛是被温水环绕,虽然知道危险,但也不自觉降低戒备。
在这样的哄慰之中,她忘了六寸到底是多么骇人的数目,逐渐放松下来。而前一刻还体贴耐心的宋持砚突然变了脸。
他用力地按住她。
“宋持砚!”
田岁禾哭着骂了出来。
水波像暴雨之下的海面动荡,涛声之中夹杂着宋持砚的诱哄声,他故技重施,只是这一次他是柔中带刚、口蜜腹剑,虚伪极了。
等他们双双裹在柔软的被窝里,田岁禾眼尾红得仿佛抹了胭脂,还止不住地轻轻抽泣。
宋持砚拥着她,还在夸她:“岁禾,你当真是人间尤物。”
田岁禾脸深埋在他怀里,咬牙切齿地道:“你才油物,这么腻歪的话,亏你说得出……”
宋持砚身子僵了僵。
他平生第一回 试着夸赞女子,属实经验不足。学着昔日同僚赞女子“人间尤物”。原本已违背他含蓄的性情,竟被她嘲笑了?
是他的语气不够自然?
还是用词太肉麻?
宋持砚陷入了困惑,以及少许挫败。他总是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淡漠,难得见他吃瘪,田岁禾好奇抬起头看他,也愣住了。
宋持砚那如冰雪冷淡的面容在一通胡闹之后染了绯色,不近人情的大冰块成了初春泉水。
显得这个人怪温柔的嘞。
冷面上甚至有些不自然,好像经历着什么窘迫的事。
田岁禾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对于方才的夸赞还耿耿于怀,不甘心地又还击一句,“哪有人夸女人家的是油条的,你比我大,你才油物,老油条!又老又油……”
宋持砚突然笑了出声,笑声通过胸腔震到田岁禾的耳边。
田岁禾才壮起的胆被他这畅快的笑给跑光了。
要知道她天也怕地也怕,更怕宋持砚,最怕宋持砚笑,他每次一笑,她觉得自个生死难料。
她不是骂得他生气了吧?田岁禾当即爬起来要逃。
脚踝却被他从后抓住。
田岁禾被宋持砚给拖了回去,再度深丈浅量。他的墨发在她身后飘摇,她揪着枕头不敢回头,咬着下唇不愿意再叨扰。
宋持砚扣住她的手,与她双手十指紧扣,声音在身后响起。
“田岁禾,人间尤物,是言女子风情万种,乃绝色佳人。而非指女子油腻似老油条。”
田岁禾又一次吃了不认字的亏,跪在榻上肠子都悔青了。
夜深人静,她累得无力再别扭,凭宋持砚拥着入睡。
烛火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冷冰冰的客栈雅间也有了温馨的错觉,宋持砚指腹描摹怀中人眉眼,不厌其烦地在她眉间游曳。
指腹停在她唇瓣,指尖挤入,她睡梦中不耐烦地皱眉。
幼时都不曾有过太多玩心,宋持砚却在及冠后的某一年难得起了玩心,他拈起她一缕发丝,在她唇角轻轻地拂动。
她有所察觉,张口不慎将发丝含入口中,察觉之后忙吐出。
“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