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持砚捉弄着睡梦中的她,忽然萌生一个念头。
若一直如此,似乎也不错。
他忽然之间对成家有了真切的认知,而不仅仅是让她成为他的妻子这一虚无的概念。
宋持砚放下田岁禾。
顺手给她掖了掖被角,在今日之前,他从未给任何人盖过被子,何况是下意识的举动?
突如其来的念头更清晰了。
宋持砚出门吩咐李宣:“派人去苏杭一带寻当地最好的绣娘,置办一套婚服,尽快。”
吩咐完这些,宋持砚回到卧房在田岁禾身侧躺下来,拥着她打算享受这一个静谧温馨的长夜。
然而才合眼不到片刻,李宣去而复返,脚步急促。
李宣为宋持砚做事多年,为人稳重,从不会如此慌乱,不待李宣出声,宋持砚已起了身。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来到门外,李宣慌忙道:“公子,杨氏那边——”
宋持砚打断了他,望向卧房放下,压声道:“去别处再议。”
主仆二人来到了客栈后方的园子,李宣焦急道道:“我们的人被几个飞贼盯上了。杨氏大抵是对小小姐有了感情,不想换回,趁乱带着小小姐偷偷跑掉了!”
宋持砚脸色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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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放心,孩子没事。下章岁禾跑路 /
第49章
出了驿馆, 宋持砚身边的护卫们个个严阵以待。
主子的神色冷得骇人,不光是他们,哪怕最得宋持砚信任的李宣, 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去接应的人说,那杨氏一直有些古怪,平日看不出来,偶尔受了激会分外暴躁。昨夜几个飞贼出现, 杨氏竟带着孩子逃跑了!”
疯癫的女人带着百日的婴孩逃窜, 后果会如何?
宋持砚无法往下深想。
身上还沾着田岁禾身上清新的女儿香, 是他们缠绵过后的证据,今夜是他们相识以来最和睦的一晚, 却即将成为镜花水月。
宋持砚无法想象,若田岁禾得知孩子不见, 可会破罐破摔?
宋持砚翻身上马,吩咐李宣留守在驿馆:“此事不得让田娘子知道,就称我有急务。”
李宣知道轻重连忙点头。
手握马鞭即将扬鞭策马, 宋持砚又想到什么,“派几人重金物色三个月大的女婴,以备不时之需。”
李宣瞠目结舌, 说不出话,大公子为了把田娘子留在身边,竟然不惜弄个假孩子骗她。
可想想也知,田娘子那样重情义的人, 此前在无知无觉的状况下跟母女分离已足够催人断肠,倘若小小姐当真出事了,只怕会受不住。
“属下这就着手让人去办,且绝不会走漏风声!”
宋持砚颔首, 一扬马鞭,骏马昂首嘶鸣,马蹄高高扬起,在激起的飞尘中,纵马疾驰而去。
李宣忐忑地回了驿馆。
待天明时分,他寻到林嬷嬷,“大公子有急务需外出,照顾好田娘子,另转告娘子,孩子一切安好,不会耽搁太久。”
林嬷嬷连连应下来,又从李宣口中得知宋持砚竟特地派人去苏杭寻绣娘置办婚服,更是大为意外。
回到厢房,林嬷嬷为房中续冰,空气中尽是糜艳的气息,已过去几个时辰都还未彻底散去,可见昨夜经历了多激荡的情事。
田岁禾还未醒来,纤柔的身子裹在锦被之中,一只柔软的手无力地垂在榻边,纤细玉白,指尖泛着淡淡绯红,偶尔指尖还轻轻地颤。
林嬷嬷入屋的动静惊醒了她,睁眼见天已经亮了。
因为马上要见到孩子,她兴奋得觉都少了,哪怕被宋持砚按着荒唐了一夜,这会也依旧没有睡意。
“嬷嬷,什么时辰了?”
“才辰时,早着呢,娘子若是不饿就多睡一会吧。”
田岁禾不打算睡了,她这两日在给孩子绣肚兜想当个见面礼,她掀开被子起身,打算待会继续。
身上还黏糊糊的,刚站起,脚下颤得几乎站不稳。
林嬷嬷连忙上前搀扶。
靠近了看。林嬷嬷才发觉田岁禾身上糜丽的痕迹。手臂、脖颈,衣襟下,连腿上都有。
衣衫遮住的地方估计更多。
林嬷嬷对大公子迷恋田娘子程度有了更震撼的认知。
嬷嬷诧异的目光把田岁禾看得赧然,她拢好衣襟,不知道说什么来掩饰难为情,只能问起宋持砚。
“他……宋大人呢?”
“大公子有急事,出去办公务了。嘱咐您不必担忧孩子的事,至多只会耽搁两三日。”
林嬷嬷把李宣转告的事悉数告知田岁禾,还说了嫁衣的事。
“苏杭绣娘天下闻名,但不是谁都有心到特地去苏杭定嫁衣,大公子属实爱重娘子!”
“娘子,娘子不高兴么?”
田岁禾没有半分喜悦,甚至听到嫁衣脸色苍白。
她以为宋持砚总挂在嘴边的让她跟着他、只能想着他,这类话都是哄人的。他会把她拘在身边,只不过是因为她是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第一个女人,又有了他的孩子。
或许其中还带有一丝半缕对郑氏偏心的不满。
但她一个小村姑,跟饱读诗书的他怎能在一起?他们最多的交流还是在榻上,这样如何长久呢?
田岁禾笑笑:“他可能只是想过把瘾,嬷嬷想多了。”
林嬷嬷不觉得,“老奴在宋家二十年了,大公子自小连休息都不会纵容自己,从不会对哪个姑娘家上心过,更别提……”更别提逾越礼教和理智,跟弟弟遗孀搅在一起。
田岁禾听出了她没说的那部分,垂着头,“可是嬷嬷,我跟他这样在一起,真的对么?”
林嬷嬷道:“娘子接受不来很正常。听说大公子要离开宋家,您在宋家也没待过几日,没几个人记得住您,就当是寡妇另嫁了。”
这对于田岁禾来说问题就更大了,宋持砚一个出身高门的贵公子,即便没了宋家大公子的身份,他也还是探花郎,前途无量。顾夫人说官眷人家的夫人们要执掌中馈,与各家夫人们往来,这不是她一个字都认不全的村姑做得来的。
“深宅大院太乱了,我不想以后变得跟郑夫人和柳姨娘一样。”
宋持砚又是那么强势的人,她现在都觉得喘不来气。
林嬷嬷叹息,“老婆子一辈子都在深宅之中生活,即便深宅人心难测,但外头不更这样么?一想到外头人心险恶,老奴就怵得慌。老奴希望娘子接受大公子,只是想娘子能有一个安稳的来日。”
田岁禾明白林嬷嬷的好意,“嬷嬷,多谢您。可我人在这里,不就是心甘情愿跟着他么?”
这哪是心甘情愿啊?
林嬷嬷也发觉了问题在哪,娘子本就留了下来,只是过不去心里那些坎儿。所以她才会劝,希望娘子心里头也能接受这件事。
可这正是劝不动的,林嬷嬷意识到此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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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持砚走了将近两日都没回来,说是公事很棘手。
田岁禾虽想他尽早忙带她去见孩子,可宋持砚不在,她难得清闲,夜里也能睡个安稳的整觉。
宋持砚白日里含蓄冷峻,夜里力气却大得惊人。
从小柯村回来,他像是要证明什么,每晚不到半夜不放过她。
每次田岁禾身上都像是落满了花瓣似的,她本就脸皮薄,更拒绝让丫鬟婆子服侍她洗沐。起先林嬷嬷不敢做主,特地在某次备水时问了宋持砚,当着外人的面,宋持砚清冷眉梢,吩咐道:“只在外守着,她若洗得太久便进去看看。”
他当面让田岁禾知道他在时刻派人盯着她的事。但哪怕如此,沐浴也成了田岁禾少有的独处时间。
入了湢室,田岁禾刚要解衣,浴桶中的水无风起波。
从房梁上无声跃下个黑影,伸手做了个制止她解衣的手势。
田岁禾盯睛一看,竟是楼飞,没想到会在徽州见到这少年,她她左顾右盼,抬起一只手试了试水,又指了指门边,借水声遮掩低声道:“外头有人听着我呢。”
楼飞是做贼的行家,会意地点点头,尽量不发出声音。说话也利落,不像平时磨磨唧唧、问东问西的,“姐姐怎么在徽州?”
田岁禾想起在随宋持砚来徽州前,她曾托玉凝给楼飞捎过信,想托他查查孩子的事。
后来宋持砚看得紧,她迟迟没收到回音,也从宋持砚口中确认了孩子被换的事,就忘了这事。
田岁禾内疚道:“你不会看了信从开封来的吧?”
楼飞摊了摊手:“我哪看过什么信啊,我来徽州是跟朋友过来祭拜她娘亲的,看到宋家大公子在周边找人,一查才知姐姐也来了。”
他又问:“阿姐之前捎信给我是为了什么事?”
田岁禾刚要解释,称已经没事了。楼飞心里有事,犹豫了片刻,先开口试探她:“对了,我昨儿查到宋大公子的人在邻县打听有没有三个月大的女娃,咋滴,你们家小公子才百日就要物色童养媳啊?”
田岁禾似遭重重一击,抓住了他:“什么女娃?”
楼飞本只是试探她知不知情,看她不知情,面上露出内疚,压着眼皮子道:“他们的人办事隐秘,在私下物色女娃娃。那位大公子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瞧着是到处搜人。”
看到田岁禾脸色苍白,楼飞心里更明朗,“他骗了阿姐?”
田岁禾强撑冷静不让自己多想,跟楼飞解释了换孩子的经过,可越解释,她就越不安。
“是不是我的孩子出了事,他想找个假的骗我?”
田岁禾顿时心如刀割。
她心痛的模样让楼飞不知所措,他不敢告诉田岁禾,宋持砚的人是被他的朋友干扰,才让那个女人溜走的。他手忙脚乱地安抚她:“阿姐别难过,宋持砚还在找人,说明孩子还没出事,我和同伴还有同伴,都会武功,能帮你找到的!”
田岁禾只得逼自己冷静。
此地不宜久留,少年迅速离开,临走前道:“阿姐这两日多看看西边那棵大榕树。倘若孩子没事,我就在树上挂一块红色帕子。要是下落不明,就挂绿色的。万一……万一确定出了意外,就挂白色的。但宋大公子还在找人,应当是没事的,阿姐可千万别多想啊……”
田岁禾压住忐忑,忍着眼泪答应了楼飞,“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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