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若即若离地拂过,顺着姣好的曲线往下,来到纤细颈侧。
手拢住细颈,蓦地轻微收紧。
榻上熟睡的女子微微蹙眉,不悦地哼了一声:“别闹……”
从前她失忆时,也常对他说。
“阿郎,别闹。”
榻边男子目光渐冷,声音亦像月下的寒潭:“田岁禾,两年多了,你如今梦里唤的竟还是他?”
这个名字他已许久没有唤过,亦无人敢在他面前道出,连夜深人静独处时,都不曾在心中唤过。
时隔两年,再次唤出语气生硬得仿佛她是他的仇家。
她如何不算他的仇家?
两年前他因不想她为孩子难过,在弄丢孩子的自责与焦急中选择欺骗她,也欺骗自己。
起初他以为是因为他欺骗她,她心灰意冷才跟着飞贼走了。
直到寻到杨氏,杨氏称一个飞贼把孩子抢走了,自称这是他阿姐的孩子,宋持砚才明白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一厢情愿。
或许她一开始就联合了那个只有数面之缘的飞贼,趁机从杨氏那偷走了孩子,暗中筹谋离开。
宋持砚手收紧。
力度不大,但很不舒坦,田岁禾喉间溢出呻.吟,抬手去推开他,嗔怪道:“小青笋,别闹了……”
听清这三个字是什么,宋持砚怔忪了很久很久。
记忆中的女子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这个笋字真是好,以后我们的孩子,就用笋起小名吧。”
宋持砚手松了些,但仍包裹着她脆弱的细颈,冰凉的手逐渐染了独属她的细腻温度。
焦躁逐渐平缓。
指尖轻刮过耳下,是她最敏感的地方,田岁禾轻颤着睁了眼。
她半阖着惺忪睡颜,不敢置信地看着月夜中的青年。
“是你……”
“不错,是我。”
来人冷淡地回应,撩开锁骨下的绸缎,朝她低下头。手指握住,滚烫的舌尖包裹住,收力吮吸。
“呃……”
田岁禾无力低呼。
第53章
窗外鸟鸣啁啾, 微风拂过纱帐,田岁禾坐在床帐中发呆。
她看着自己微乱的衣襟,脸颊上攀升潮红。昨夜的梦还挥之不去, 久违的欢愉似乎也还留在身上,叫人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梦。
“阿凉……”
睡姿霸气、横在床榻正中的小青笋睁开惺忪的眼眸,委屈地吧唧了几下嘴巴,“笋笋、饿饿。”
田岁禾看着榻上的小团子, 把她从榻上抱起来。
“是不是你这个小丫头?”
听不懂阿娘的话, 田明熙歪着乱蓬蓬似是鸡窝的小脑袋, 不解地眨眨眼:“阿娘,糖人好甜!”
田岁禾便明白女儿夜里又梦见吃糖了, 把她当成了糖人来啃。
当初因为和女儿分离三个月之久,她一直很遗憾, 为了填补空洞,直喂到将近两岁。
眼见女儿养的白白胖胖的,她对女儿的内疚也总算少了些。
刚戒奶那会, 孩子偶尔每个月会有一两次迷迷糊糊爬到她怀里觅食,两三个月前才改掉。
怎么昨晚又复发了?
不过也是常见的事,田岁禾说服了自己, 却还挥不去尖上那酥酥麻麻的触感,女儿大了牙齿也硬了。
小青笋见阿娘没说话,觉得阿娘是不喜欢她吃糖。
她伸出短胖小手,拉阿娘的衣袖, 小脑袋一点一点:“凉说过,笋笋吃糖,坏牙牙!”葡萄眼一滴溜,她又咧着嘴笑了:“梦里吃!不坏!”
田岁禾无奈笑了。
女儿不知道自己梦里做了什么事, 因而以为阿娘是听她念叨吃糖的事,特地跟阿娘解释:阿娘的话,她都记着呢。但梦里吃糖没事。
“小滑头!”
又滑头又坏惹人怜,田岁禾把她抱起来,鼻尖轻蹭女儿鼻尖。
母女两玩耍片刻,田岁禾起榻梳洗,早早去了铺子。她想,今日回来定要给女儿买个糖人。
*
雅室香雾缭绕。
宋持砚坐在圈椅中,身子略微后仰,双眸紧闭。
熏香缭绕似一道薄纱,将他清冷的眉宇衬得分外柔和迷离。
他唇舌残存芬芳,还在回味。
面前桌案上,铺了一页又一页的纸,每张纸上都写了三个字,字形劲秀雅致胜崖上竹枝。
是她和他孩子的小名。
外头有人叩门。
“进。”
宋持砚睁眼。
一个头高挑,丹凤眼、皮肤白皙的少年入内,是他两年前才招入麾下的暗卫尹寻。
那日他特地让尹寻在巷子里出现,试探田岁禾的态度。
本想直接捉住她,可她看到尹寻怔愣、错愕,甚至心虚的神情让宋持砚的恨意得到平复。
他决定再给她几天好日子。
尹寻谨慎入内,看到主子眉间的神情,少年沦为诧异。
在他印象中,这位主子不苟言笑,眼中总堆着寒霜。今日不大一样,很是反常。
说不上来哪里反常。
尹寻大抵猜到与那位娘子有关,尽管如此,他依旧觉得很意外。
想起那模样与主子一二分相似的稚儿,更是万万想不到。旁人眼中杀伐果断,冷情克己的朝廷新贵,私下竟与一女子生了个孩子。最意外的是,那女子还带孩子跑了。
尹寻不敢露出太多震惊,“小的这两日跟踪了那位娘子,除初一十五在家中休憩半日,其余时候每日卯时起榻,辰时乘马车出门,依次至扬州城几处雕刻铺子查看,每日所做便是教导女工们雕刻,采办木料玉料。午时回浣纱巷休憩,申时至铺子雕刻,酉时乘车归家,带孩子玩耍,戌时后一刻准点安寝。”
数日前石公子替主子查得这位娘子来处,主子还未吩咐他查这些,一副要与那娘子算账的架势。
昨夜回来之后,才突然关心起来,吩咐他去查。
宋持砚听了尹寻的复明,不曾唤来僮仆,亲自执笔在纸上写下尹寻所说的话,看了半晌才再次问。
“可查到孩子名字?”
尹寻道:“姓田,名明熙。”
田明熙。
宋持砚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字,看着字垂眸沉思很久,忽然似释怀一般撂下笔杆。
“不姓宋,倒也不错。”
这样他与三弟,谁都占不了。
他的偏执只在于田岁禾一人,对于孩子更多的是内疚,除此之外尚未有特别浓烈的父女情。
昨夜去时,他一心只想惩治田岁禾,并未多看孩子。孩子姓什么、取什么名,他认为无关紧要。
只有笋字不同,是曾他调侃田岁禾之时用过的字眼。
小青笋,宋持砚指尖叩了叩手中笔杆,在孩子名字这件事上,他到底赢了三弟一筹。
尹寻紧接着又汇报一些细枝末节的事,便要退到门外候着。
“稍等。”
宋持砚叫住他。
尹寻回头,见主子靠着椅背,闭上眼,似乎还在回味什么。
过了会,才再次开口吩咐。
“去买个糖人摊子。”
尹寻并不意外,他昨夜守在门外,听到那个小孩子的梦话,喊着“糖人,要糖人。”
只是主子说的是,买一个糖人摊子,而非买一个糖人。
*
天色正好,小青笋和徐婶在家附近一处绿意盎然的园里玩耍。
小青笋还在为昨晚的难过,当时她摸到了阿娘怀里的糖人,正要爬过去呢,被一双大手抱住,搬大石头一样给搬到一边。
糖人就被抢走了……
尽管只是朦胧的片段,可小家伙还是很难过。
忽然面前掠过一道白色的影子,拂过好闻的淡淡气息。小青笋抬起头望过去,杏眼忽地一亮。
“好看,大哥哥!”
徐婶跟着望了过去,前方的树下,立着一位谪仙似的公子。
人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一看清冷的气度就是官宦人家的公子,模样也是少见的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