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因他而受罚……这个认知让他心如刀绞。
然而,紧随而来的,是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恶心。
晟玚那黏腻的目光、滑过他皮肤的冰冷手指、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每一个细节都像肮脏的蛆虫,在他皮肤上、在他记忆里蠕动。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被撕碎衣物、暴露在陌生目光下的屈辱感。
“呃……”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头,他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污秽之物浸泡过,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猛地掀被下床,也顾不得身体尚有些虚弱乏力,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
院角的井水冰凉刺骨。
他打了一桶又一桶水,提回屋内,倒入那个平时洗漱用的木盆中。
冷水不够,他又踉跄着去小厨房烧了热水,混合在一起。
他需要洗掉它们!
洗掉晟玚留下的所有气息!
洗掉那令人作呕的触感和目光!
手指颤抖着,近乎粗暴地扯开自己的衣带,单薄的里衣滑落在地,露出白皙却略显单薄的身体。
晨曦的光晕中,肌肤如上好的暖玉,却因为主人的情绪激动而微微泛红。
他跨入木盆,冰冷与温热交织的水淹没到腰际。他拿起布巾,蘸饱了水,开始用力地擦拭自己的身体,尤其是那些被触碰过的地方:
脸颊、脖颈、手臂、胸口……力道大得仿佛要搓掉一层皮。
细腻的皮肤很快被搓得通红,甚至出现了一道道红痕,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眼眶泛红,唇瓣被咬得失去了血色。
“脏……好脏……”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是一种近乎崩溃的自我厌弃。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刚从宫中受罚归来、背后剧痛、脸色苍白的萧彻,正想来看看楚玉衡是否安好,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氤氲的水汽中,少年背对着门口,赤身站在木盆里,湿透的黑发贴在纤细的颈后,水滴沿着光滑的脊背和不堪一握的腰线滚落。
白皙的肌肤上,那些被他用力搓出的红痕显得格外刺眼。那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透着一股脆弱又决绝的自我折磨意味。
萧彻的脚步猛地顿在原地,瞳孔骤缩。
背后的伤痛似乎在瞬间被遗忘,一股更复杂的情绪猛地撞上他的心口——是愤怒,是心疼,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灼热冲动。
楚玉衡听到动静,受惊般猛地回头,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慌、羞耻和无措。
他下意识地想用手臂遮挡自己,却显得更加欲盖弥彰,整个人僵在水中,像一只受惊的、无处可逃的幼鹿。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水汽弥漫,带着皂角的清淡香气,却混合着一种无声的、惊心动魄的张力。
萧彻的目光如同实质,灼热地扫过他被水汽蒸得微红的脸颊、泛红的眼眶、水润的唇,以及水下若隐若现的身体轮廓。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呼吸变得粗重了几分。
但他很快压下了眼底翻涌的暗色。
他看到了楚玉衡眼中的惊恐和那份强烈的自我厌弃,也看到了他身上那些刺目的红痕。
这不是情欲的时刻。
萧彻深吸一口气,强行移开视线,转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扯过一条干净的大布巾,大步走过去,动作甚至有些粗鲁地张开,将楚玉衡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湿漉漉、写满惊惶的脸。
“胡闹什么!刚解了药性,又想感染风寒吗?!”他的声音沙哑,带着训斥的口吻,却掩不住那底下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心疼。
隔着厚厚的布巾,他能感觉到手下身体的细微颤抖。
楚玉衡被他裹得像颗粽子,愣愣地抬头看着他,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头,忽然想起卫铮的话。
“世子……您的伤……”他声音微弱,带着哭过后的鼻音。
“死不了。”萧彻打断他,语气硬邦邦的,目光却不敢再落在他脸上,而是盯着旁边的水盆。
“洗干净了就出来,把自己擦干,穿好衣服。”
说完,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迅速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还顺手带上了门。
靠在门外的墙上,萧彻才重重地喘了口气,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再次清晰起来,但更清晰的是方才映入脑海的那一幕和指尖残留的、隔着布巾依旧能感受到的细腻触感。
他闭上眼,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屋内,楚玉衡呆呆地站在逐渐变凉的水里,身上裹着还带着萧彻气息的布巾。
那强硬的关怀和略显粗暴的举动,奇异地驱散了一些他心底的冰冷和恶心。
他慢慢地、仔细地擦干身体,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将那些不堪的记忆暂时连同脏水一起倒掉。
虽然阴影仍在,但某种微小的、被坚定保护着的感觉,如同穿透寒冰的阳光,悄然落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
而门外的狼,正在努力平复着第一次近距离触碰猎物后,那失控的心跳和汹涌的占有欲。
涤荡的不仅是污秽,还有悄然变化的心迹。
第24章 心扉与灼痕
萧彻回到自己房中,背后的廷伤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
他蹙眉,动作略显僵硬地褪下染血的外袍和中衣,正准备查看伤势,房门被轻轻叩响。
“世子?”门外传来楚玉衡微哑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
萧彻动作一顿:“进来。”
门被推开,楚玉衡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走进来。
一抬眼,便撞见萧彻半裸着上身,宽阔的背脊上,那一道道交错狰狞、皮开肉绽的紫红色杖痕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刺目惊心!
楚玉衡瞬间僵在原地,手中的药碗险些脱手。他瞳孔骤缩,呼吸窒住,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方才更白。
那每一道伤痕,都像是抽打在他自己的心上,带来尖锐的刺痛和汹涌的愧疚。
萧彻听到身后没了动静,回过头,正好对上楚玉衡那双盛满了震惊、心痛与无措的眸子。
他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搭在一旁的干净里衣,想要遮住背后的惨状,语气刻意放得平淡:“吓到了?”
就在他即将披上衣服的瞬间,楚玉衡却忽然上前一步,声音微颤却带着一种罕见的坚持:“……没有。”
他放下药碗,走到萧彻身后,手指微微发抖,却坚定地接过了他手中的衣物,没有让他穿上,而是轻轻放在一旁。
目光再次落在那可怖的伤痕上,楚玉衡的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
“我……我帮您上药。”他拿起旁边苏墨留下的金疮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萧彻身体微微一僵,没有拒绝。
他沉默地坐在凳子上,将整个背脊暴露在楚玉衡眼前。
冰凉的药膏蘸着楚玉衡微颤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涂抹在滚烫的伤口上。
每一次触碰,都让萧彻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却又因那小心翼翼的动作而缓缓放松。
空气中弥漫着药膏的清苦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彼此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错。
“疼吗?”楚玉衡忽然轻声问,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问完他又立刻自嘲地低语。
“我怎么问这么傻的问题……肯定很疼……”
“不疼。”萧彻的声音低沉却肯定地响起,“相比战场上的刀枪箭矢,这点皮肉伤,算不得什么。”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事实,却更让楚玉衡心头发酸。
他想起萧彻背上那些旧的疤痕,想起北境的风霜刀剑。
这个男人,究竟独自承受了多少?
涂药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仿佛羽毛拂过。
楚玉衡低着头,长睫垂下一小片阴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伤口上,试图用自己的指尖带去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萧彻感受着背后那轻缓又专注的触碰,一种陌生的、酥麻的暖流顺着脊柱蔓延开来,竟奇异地压过了伤口的疼痛。
他闭上眼,喉结滚动。
忽然,他伸出手,精准地握住了楚玉衡正在涂药的那只手腕。
楚玉衡动作一滞,惊愕抬头。
萧彻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牢牢锁住他。
那双深邃的狼眸里,翻涌着楚玉衡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热度与认真。
“楚玉衡,”萧彻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直接碾出来,“看着我。”
楚玉衡心跳如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腔,被他目光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萧彻这辈子,杀人无数,从不知‘怕’字怎么写。”他盯着他,眼神炽热而专注,“但昨天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怕了。”
楚玉衡呼吸一窒。
“看到晟玚碰你,我想杀人。”萧彻的指腹摩挲着他纤细的手腕,那里的皮肤细腻温热,“你觉得自己脏,拼命想洗掉的时候,我这里,”他拉着楚玉衡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疼得厉害。”
掌心下,是强健而急促的心跳,震得楚玉衡指尖发麻。
“我不是什么好人,不懂你们江南那些风花雪月的调调。”萧彻的目光坦诚得近乎粗暴,“我只知道,我想要你。不是主子对奴才的那种要,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那种要。”
楚玉衡的脸瞬间红透,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我想护着你,不让任何人再动你一根头发。我想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不必再躲藏隐忍。我想……”萧彻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我想以后的日子都有你在身边,看北境的雪,喝朔州的酒,直到我们都白头。”
这番直白、炽热甚至有些笨拙的告白,如同惊雷,炸得楚玉衡头脑一片空白。
他怔怔地看着萧彻,看着他那双总是锐利逼人此刻却盛满了前所未有柔情的眼睛,心脏狂跳,浑身血液仿佛都在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