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萧彻坐到他身边,用玉匙轻轻搅动,舀起一勺,仔细吹凉,然后递到他唇边。他的动作自然而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楚玉衡看着他,耳根微热,却没有拒绝,顺从地张口咽下。
一勺,又一勺。
每当苦涩在舌尖蔓延,萧彻总会适时地递上一颗清甜的冰糖,或是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擦去他唇角不慎沾染的药渍。
那小心翼翼的呵护,仿佛他是什么稀世易碎的珍宝。
喝完药,楚玉衡被那苦涩激得眼角微微泛红,带着几分脆弱的美感。
萧彻看得心头一软,忍不住伸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他温热的脸颊。
“苦了你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怜惜。
楚玉衡轻轻摇头,抬起眼,眸中水光潋滟:“比之前,好太多了。”
有你在,再苦也甘之如饴。
后面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萧彻却从他眼中读懂了。
夜色渐深,烛火在灯罩中跳跃,将室内渲染得一片朦胧。
洗漱完毕,楚玉衡靠在床头,拿着一卷书,却有些心不在焉。
萧彻沐浴回来,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和皂角的干净味道,在他身边坐下。
他没有去看他手中的书卷,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被烛光柔化的侧脸。
室内安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烛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一种无声的吸引力在两人之间流转。
萧彻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楚玉衡散落在肩头的墨发,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一场美梦。
楚玉衡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长睫轻颤,却没有躲闪,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指尖顺着发丝滑下,若有似无地触碰到他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楚玉衡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颊不受控制地漫上红晕,如同上好的白玉染了胭脂。
“玉衡……”萧彻低声唤他,声音喑哑,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楚玉衡终于抬起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清晰可见的情愫与渴望,如同暗流汹涌的深海,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跃出来。
萧彻缓缓倾身,靠近。
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他没有立刻吻上去,而是在极近的距离停住,鼻尖几乎相触,目光紧紧锁住他,像是在征求最后的同意。
楚玉衡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看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慌乱的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闭上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如同一种无声的邀请。
得到默许,萧彻不再犹豫,低头,准确地攫取了他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轻柔珍重,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与深入骨髓的思念,温柔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起初只是唇瓣的厮磨,辗转吸吮,品尝着他口中残留的淡淡药香与冰糖的清甜。
楚玉衡生涩而被动地承受着,呼吸渐渐紊乱,握着书卷的手无力地松开,书卷滑落榻下也无人理会。
他感觉浑身发软,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这个吻抽走,只能依靠着萧彻揽在他腰间的手臂支撑。
萧彻的吻逐渐加深,技巧性地撬开他的齿关,加深了这个缠绵的吻。
气息交融,津液相渡,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细微声响。
楚玉衡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仿佛漂浮在云端,唯一的感知便是唇上灼热的触感和萧彻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楚玉衡气息不匀,轻轻推拒他的胸膛,萧彻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
两人额头相抵,都在微微喘息。
楚玉衡脸颊绯红,眼波流转,唇瓣被吻得有些红肿,泛着水润的光泽,在朦胧的烛光下,美得惊心动魄。
萧彻看着他这般情动迷离的模样,喉结滚动,眼底的暗色更深。
但他知道楚玉衡的身体状况,只能强压下翻腾的欲望,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微肿的唇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将人轻轻放倒,为他盖好锦被,自己则在他身侧躺下,依旧将他紧紧揽在怀中。
楚玉衡将滚烫的脸颊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听着他依旧有些急促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体的温热,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甜蜜填满。
烛火被吹熄,只余满室月光与缱绻余温。
第79章 疫起仓皇
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夜幕的深沉,暖阁内一片静谧,只有交织的平稳呼吸声证明着安眠。
萧彻习惯性地将楚玉衡圈在怀中,下颌抵着他柔软的发顶,正沉溺在少有的、无梦的酣睡里。
楚玉衡也难得一夜安稳,蜷缩在令人心安的温暖源泉旁,苍白的面容透着睡足的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和刻意压低却难掩焦灼的禀报声骤然打破。
“世子!世子!紧急军情!”是卫铮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穿透了门板。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瞬间,萧彻猛地睁开双眼,眼底的睡意顷刻间被锐利的清醒取代。
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对这样的紧急情报有着本能反应。
他下意识地先收紧手臂,护住了怀中因被打扰而微微蹙眉、尚未完全醒转的楚玉衡。
“何事?”萧彻的声音带着刚醒的低沉,却已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外的卫铮语速极快,字字如冰珠砸地:“城南流民营,突发疫病!症状是高热、咳血,蔓延极快!一夜之间,已有数十人倒下,死者已逾十人!情况……失控了!”
“什么?!”萧彻心头巨震,猛地坐起身。
这是在人口密集的流民营中最可怕、最致命的灾难,远比敌人的刀剑更难防范!
一旦彻底爆发,不仅数万流民性命堪忧,更可能席卷整个朔州城!
他这一动,楚玉衡也彻底被惊醒了。
他迷蒙地睁开眼,正好听到卫铮后面的话语,顿时睡意全无,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下意识地抓住了萧彻的手臂。
“怎么回事?”楚玉衡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和惊悸。
萧彻反手用力握了握他冰凉的手指,意在安抚,但眉头已紧紧锁死,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边迅速扯过外袍披上,一边对着门外沉声下令:“传令!即刻起,流民营全面封锁,许进不许出!所有接触过病患的兵士原地隔离!立刻去请雪医仙,召集所有医官和王府属官,议事厅集合!”
“是!”卫铮领命,脚步声迅速远去。
室内气氛瞬间从温馨跌入冰点。萧彻系衣带的手又快又稳,眼神锐利如鹰,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应对之策。
他知道,必须争分夺秒,任何迟疑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楚玉衡也挣扎着坐起身,薄被从肩头滑落,带来一阵寒意,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冰冷。
他经历过太多绝望,深知瘟疫的可怕。
“是……何种疫病?传播途径可知?”他强自镇定地问道,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关乎生死的严肃。
“尚不清楚,但咳血……恐是肺痨之症一类,通过飞沫便能传染,极为凶险。”萧彻系好最后一根衣带,转身看向楚玉衡。
见他只着单衣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眼中带着未散的惊惧,心中一阵抽痛。
他大步走回床边,拿起厚重的狐裘将他严严实实地裹住,双手捧住他冰凉的脸颊,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玉衡,听着,你乖乖待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任何人不得随意接近暖阁。外面的事,交给我。”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也夹杂着深深的担忧。
楚玉衡身体如此虚弱,一旦染上,后果不堪设想。
楚玉衡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焦灼与保护欲,知道自己此刻跟去只能是累赘。
他用力点了点头,抓住萧彻的手腕:“我知道。你……你一定要小心,万事务必以自身安危为重!”
“放心。”萧彻在他额头印下一个短暂而有力的吻,如同烙印,带着承诺与决绝,“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停留,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了暖阁。
厚重的门帘在他身后落下,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楚玉衡独自坐在骤然空荡下来的床榻上,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和马蹄声,空气中仿佛都弥漫开一股无形的紧张与恐慌。
他拢紧了身上的狐裘,却依然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
刚刚看到的希望之光,难道就要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无情扑灭吗?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开始飞速思考着古籍中记载的防疫之法,隔离、消毒、用药……他必须做点什么,绝不能坐以待毙。
黎明前的黑暗中,朔州城迎来了自收容流民以来,最大的一场危机。
第80章 恐慌与征伐
朔州城正与突如其来的瘟疫进行着生死搏斗,而千里之外的京城,另一种形式的恐慌也在悄然蔓延,并最终惊动了深宫。
起初,只是零星的、不被人在意的消息。
某条胡同里的老住户举家搬迁了;
某个西市相识的工匠带着徒弟不见了踪影;
甚至一些低阶的、靠微薄俸禄勉强糊口的小官吏,也悄然辞去了职务,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但渐渐地,这种流失变得无法忽视。
茶楼酒肆里,窃窃私语的内容从抱怨物价,变成了“北边怎么样了?”
“听说朔州真给地种?”
“张屠户一家都走了,说是投奔朔州的远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