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褚清钰注视着的坟堆里，渗出了越来越多的血，已经不止是坟头堆砌的石头，连同那隆起的泥土都染上了血色。
伴随着一阵似风似泣的呜声，一道深红色的影子，从那流淌着血的坟堆中，缓缓地浮现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漆黑的长发，以及白花花的一张脸。
它，没有五官！
就在这时，长风吹开了它那没有束紧的衣袍，深红色的衣袍瞬间大敞开，在它袒露出的月匈膛上，竟分布着它的眼耳口鼻！
褚清钰：“……”刑天plus版红色套装？
宽大的衣袍挡住了全身，也是在有风吹过之后，才能从飘摇的衣摆形状中看清，它的手脚所在的位置，也和认知当中的不同！
本该右手的地方衔接着双腿，本该有双腿的地方衔接着手。
着魂体的双腿本就长，衔接在双臂上，让他的身形看起来尤其宽大，又十分矮小。
错落在月匈膛上的血红色双眸，骨碌碌转动着，看向了褚清钰所在的方向。
那一张放在脸上或许会合适，但是镶嵌在腹部，就衬得很小的嘴，也缓缓张开，“来者，何人！”
在他张口的一瞬间，鲜血从他口中滚滚涌出，很快就染红了他的唇齿之下的地方，汇入了那深红色的衣摆当中。
有血涌出，让他发出的声音带着“咕噜咕噜”的声响，剩下的话都因此变得模糊不清。
方凌仞眉头紧蹙，“这么多血，他这是食了多少人？”
褚清钰：“你觉得这是食人之后的血？”
方凌仞：“不是？”
褚清钰：“我倒是觉得，这更像是他死前被攻击时，呈现的状态，他死前应该吐了很多的血，所以在他魂体不安定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呈现出死前的模样。”
“离，离开，这里……”红衣鬼坚持说完了话，地上已经流淌开了一大滩的血血液顺着坡，从地上那些落叶的间隙，往下方流去。
褚清钰：“这燕家庄里的人说你扰民，夜里去庄子里挨家挨户的敲门到天亮，还吃了人，可有此事？”
那红衣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褚清钰说的话，只是一字一句的重复着那句话，“离开，这里，速速……”
分布在月匈膛上的眼睛位置不齐，左右眼上下颠倒，眼眸转动着看人时，就有种错乱之感。
被这样的双眼注视着，心生恐惧着，会觉得诡异，而像褚清钰这样的，只想过去给他给眼睛抠出来，正一正位置。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做了。
轮椅靠近了红衣鬼，红衣鬼应该感觉到了来自褚清钰身上的灵气，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你不想看清楚，听清楚，说清楚么？”褚清钰放缓声音，朝他招手，“过来。”
“离，离开……”它并没有靠近。
方凌仞也飘了过来，“它的耳朵，好像被堵住了，应该是没有听到你说的话。”
说罢，方凌仞直接上手，揪起其中镶嵌在那月匈膛上的一只耳朵。
“啊！——”红衣鬼受痛，发出了凄厉的叫喊声，用力的挣扎起来。
可它似乎并不能很好的使用自己那不在正确位置上的四肢，于是一双衔接在身体下方的手推着地面。
一双衔接在肩膀的腿，前后交错乱甩！
顶着脖子上的那颗白花花的头，也在左右扭动。
这样的挣扎没有起到实质性的效果，方凌仞拔出了塞在他耳朵里的东西，扔到一边。
褚清钰没想到方凌仞这手那么快，连忙拉扯方凌仞，“诶！不是！你别碰他，他这一身怨气，小心沾到你的魂体上！”
方凌仞：“不会，他这是在做什么？”
褚清钰：“他想推开你，然后逃跑，只可惜薛手在身体下边，推的动作让他变成了反复深蹲，腿都快“跑”出残影了，也只是抡空气。”
方凌仞：“……”
红衣鬼的双手突然抬起，魂体也因此往前倾，在空中打了好几个滚，两旁的双腿继续踢蹬空气。
方凌仞：“这又是在做什么？”
褚清钰：“他的双耳中塞着的东西都被你取了出来，他突然听到了清晰的声音，应该很不习惯，会觉得刺耳，就想用手捂住，可是他的手不在原本的位置，耳朵也不在脸侧，所以他捂不到。”
方凌仞：“……”
“啊！——”痛叫着滚下坡的鬼，又尖叫着滚回他自己的墓地。
褚清钰：“看！他摸到自己的耳朵了！”
摸是摸到了，可是那双耳嵌在月匈膛两侧，双臂在腿应该在的位置，所以这个姿势……
方凌仞抬手捂住了褚清钰的眼睛。
褚清钰：“……”
他无奈地扒开方凌仞的手，对那红衣鬼道：“现在，你能听得到我们说话了，回答我，燕家庄的人说你夜里去庄子里敲门到天亮，扰民不得安眠，还吃了人，此话可当真。”
在坟堆上翻滚的红衣鬼缓缓停下，最后整个呈大字型瘫敞开，双眼直直看着上方，缓缓开口：“他们，请你来，驱逐我？”
“吃了人的鬼，何止是驱逐那么简单。”褚清钰盯着他的双眼，“他们想让你魂飞魄散，为此，不惜花重金去各个宗门求请道君下山除害。”
“除，害……”
褚清钰：“对。”
方凌仞也觉察到了些许不对，飘到了褚清钰身边。
瘫躺在坟堆上的红衣鬼，突然大笑出声，口中不断重复着那两个字“除害”。
情绪激动，使得他口中再次喷涌出血来，好像永远也流不尽。
褚清钰，“所以，你可曾做过他们口中所说之事？”
“我？我吗？我做过，所以你会杀了我吗？他们让你来杀了我，对么？”
褚清钰：“你已经死了，我只是要送你去你应该去的地方。”
红衣鬼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又怔愣了好一一会儿，“我，我已经死了？对，我已经死了，死了很久很久了，不记得了……”
褚清钰咬破指尖，朝他伸出手，“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
红衣鬼嗅到了一股异香，缓缓抬起头，朝褚清钰的方向看过来，“过去，就会，永远消失么？”
褚清钰：“当然，因为你吃了人。”
红衣鬼的双眼流出了两行血泪，他忍住了那股异香的诱惑，往后退了一些，“我，我不是，我没……”
“道君！——”山坡下传来了呼唤声，声音似乎有些急切，“道君！你在哪？”
这声音还挺熟悉的，褚清钰记得，是那个叫燕归暇的男子的声音。
没想到他竟然也来到了这里，这倒底是巧合，还是一路跟随？
火光朝着山上靠近，燕归暇的呼唤声也在靠近，“道君！是不是在这上面？”
褚清钰看向那红衣鬼，就见红衣鬼魂体剧烈的颤动了一下，随后身上暴涨起大片的红色怨气。
在褚清钰面前，还畏畏缩缩的鬼，突然怒吼一声，朝着下方咆哮着冲去！
“呼啦！”阴风扫过了林中树叶，带起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山下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
“鬼啊！”
“鬼来了，快跑！”
“道君在哪？道君救命啊！”
褚清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还在往外渗血的手指，又看向红衣鬼方才所冲向的山坡之下，“哦？那边更诱鬼啊。”
自语间，指尖忽然传来了一阵凉意，褚清钰一顿，再看回去，就见方凌仞正轻握着他的那只手，轻抵着脸，冰凉的舌尖从顺着指尖血流之处，轻轻滑过。
褚清钰：！！！
霎时间，下方的鬼哭声，人叫声，风声，草叶哗啦啦的摇晃声，都就此远去，褚清钰感觉视线中只剩下这一张脸，耳边回荡着熟悉的嗓音，“就这样任它流，多浪费。”
褚清钰：“……”
第183章 逮人
坡下林中好像有鬼叫人嚎，但是褚清钰现在顾及不到。
因为方凌仞此时正勾着他的手指，抬眸看着他，被风吹扬起来的灰色袖袍翻飞着，在褚清钰的衣袍上扫来扫去。
那微凉之气似乎无孔不入，钻进了层层衣料之下，在肌肤上轻轻撩拨。
褚清钰：“……”
褚清钰想把自己的手抽开，却正好对上了方凌仞的双眼，那灰眸中似有空濛雾色，对视久了，褚清钰感觉自己似乎会陷入那雾色之中，望不到边际，空留无限遐想。
方凌仞嘴角微勾，含笑看着他。
褚清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轻咳一声，“方兄，血干了。”
方凌仞：“哦。”
褚清钰：“还有，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方凌仞：“有么？”
一坡之隔下，燕归暇带着一群人，在树林间来回奔跑，叫得嗓子都快哑了，也没看到他们呼唤的“道君”的影子。
红衣鬼追在他们身后，飘的速度并不快，张扬的红色身影，始终与人群末尾的人保持一段距离。
和方才绕过褚清钰，冲下山坡的速度，完全不能比较。
褚清钰和方凌仞悄然从坡上下来，靠近一看，就见着这样一番画面。
怨气暴涨，身形比之前庞大许多的红衣怨鬼，发出尖锐的鬼叫声。
几个庄子里的人，以燕归暇为首，在林中一边呼救，一边奔跑。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逃跑方式，和褚清钰看过的一些鬼片，演得那是相当一致。
具体表现为：
大叫！势必要把整个胸肺都喊出来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