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会发现其他地方也有许多的黑色风柱冲上了结界的顶端，不断撞击着结界，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响。

　　结界里的气流已经与外界完全不一样了，里面阴风阵阵，狂风大作，外面却是一片静好。

　　褚清钰的结界，不止是要阻隔外人干扰方凌仞突破，也是在防止方凌仞释放出来的鬼气和死气，影响这方圆千百里的地方。

　　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那么大的一具兽尸和兽魂待在这里，时间长了，鬼气和死气堆积于此，久久不散，四周的环境，难免会呈现出这般景象。

　　褚清钰御剑飞至上空，一眼就看到了那占据了大半个空间的庞然大物。

　　这个结界的范围已经非常大了，此前姬允冕派人来夜袭时，那群人也有攻击这个结界，只不过他们释放出来的剑雨，还不足以击碎褚清钰撑起的结界。

　　结界里一部分空间，留给方凌仞的兽身趴伏着的，其余的部分，便是方凌仞的兽魂能自由活动的地方。

　　而现在，除了方凌仞的兽身所在的地方，其余多处，几乎都能看到方凌仞的兽魂。

　　褚清钰方才所在的地方，之所以一眼发现方凌仞兽魂，是因为那里是方凌仞的尾巴所在之地，而方凌仞的尾巴一直在摇晃，带起了一阵风。

　　加上这四周鬼气浓郁，漆黑一片，褚清钰还是在飞到空中之后，才看清了。

　　褚清钰放开自己的灵识，让方凌仞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这才缓缓落在了方凌仞的魂体上，伸手触碰那凝化出来的毛皮。

　　冰凉的，细软的黑毛穿过指尖，顺滑如水。

　　皮下的肌理紧实，轻抚时觉得柔软，稍一用力，就感觉这具身体里的肌肉坚实如铁。

　　“吼！”

　　一阵低吼声从前方传来，褚清钰抬眼看去，就见前方的黑暗中，睁开了一双灰色的竖瞳。

　　硕大双眼中那深浅不一的灰色，让那双眼看起来就像是两颗巨大的灰色琉璃珠，静静地注视间，好似能将人整个吞吸进去。

　　褚清钰也不确定方凌仞现在的凝体进展，毕竟灵气与鬼气不相容，平日还好，现在是方凌仞突破的关键期，褚清钰不敢随意将灵力送入方凌仞的身体里一探究竟。

　　至少从外观上看，方凌仞的凝体过程很顺利，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顺利成型，皮毛也柔软顺滑。

　　触摸之下，能感受得到，里面的肌肉应该也顺利成型了。

　　如果是人体，褚清钰还能看个形状，再探一探脉搏，可方凌仞这是一具兽身。

　　是没有书卷记录过形态与内部构造的，天地间唯一的一种异兽。

　　褚清钰实在看不出方凌仞的脏器有没有顺利凝化成型，只能试探询问，“方凌仞？”

　　在黑暗中睁开的双眼缓缓朝这边靠近，褚清钰能感觉到，他脚下的这具身体，也在一点点的朝那边靠近。

　　“你凝体成功了吗？”见方凌仞并没有排斥自己，褚清钰心下稍定，只当方才在结界外面感受到的震动，只是因为此时此刻的方凌仞体态巨大，移动时不可避免的地动山摇。

　　不过很快，褚清钰就意识到，自己的心放得早了。

　　因为方凌仞在扭头屈身，一颗硕大脑袋靠近他的一瞬间，在褚清钰的视线中变得清晰的兽首，忽然张开大口，朝褚清钰所在的方向咬来！

　　那大口当中还伴随着往里吸卷的狂风，得亏褚清钰躲得及时，不然只这一瞬间，褚清钰就会被吸入兽口当中！

　　眼见到嘴的人飞了，巨兽发出了一声怒吼，再不如方才的安静，直接朝褚清钰的方向扑来！

　　褚清钰这才意识到，方凌仞刚才那哪里是认出了自己，分明就是标准的猎食模式！

　　在捕捉到猎物之前，再凶的猛兽都会静静蛰伏，以免打草惊蛇，惊跑了猎物。

　　褚清钰这一撤，瞬间让眼前的巨兽从蛰伏狩猎模式，步入暴走狩猎模式，上来就是一阵扑咬，还伴随着一声声吼叫。

　　“方凌仞！”褚清钰御剑飞起，在方凌仞的巨爪当中穿梭，“是我！”

　　回应褚清钰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

　　整个空间都在这吼声之下颤动起来，下方的林木摇晃，树叶沙沙作响，纷纷扬扬落下。

　　褚清钰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孔骛的虎啸能唤醒陷入幻境的人，而方凌仞这一声，好似直击灵魂，让毫无防备的褚清钰有种要魂魄出窍的感觉。

　　方凌仞这声音浑厚粗狂，身姿敏捷，动作矫健，再看那不断挥动的前肢，灵活得根本不像是凝体失败的样子。

　　这是一个好情况……当然，前提是方凌仞还能保持理智。

　　“方凌仞！”褚清钰努力穿梭过方凌仞的爪子，来到了方凌仞的眼前，站在他的眼眶处，凑近给他看，“你清醒点！看看我是谁！”

　　“吼！”方凌仞疯狂摇摆着硕大的脑袋，浑身一颤，那些漆黑的毛皮，竟然在下一颗皲裂开。

　　褚清钰眼见那凝化的完好无缺的皮毛，忽然全都裂开了，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等等，等会儿！这是你好不容易凝化出来的，为何要弄坏它！”

　　裂开的皮层下，隐隐浮现出了耀眼的红光。

　　放眼望去，好似那皮肉之下藏着一团制炽热的熔岩，在裂开的皮肤之下隐隐显现。

　　不等褚清钰反应过来，方凌仞面上便冒出了一团火，灼烧着褚清钰所站之处。

　　褚清钰下意识的躲避了一下，很快就发现这些火并不热，反倒是带来了一阵凉意。

　　他瞬间意识到这些还是鬼火，只是颜色不同。

　　之前在洞窟里时，方凌仞也用自己的兽身，放出了这种像是正常火焰颜色的鬼火。

　　“冷静！冷静一些啊！”褚清钰快速掐诀，放出了一团水，覆盖在了方凌仞的脸上。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巨兽的双目中闪过一瞬的迷茫，攻势稍缓。

　　不过很快，他身上那些裂开的皮层之下，就冒出了一团团的橘红色火焰覆盖了他全身上下。

　　耀眼的橘红色，映红了漆黑的空间，整个兽躯就像是一团巨大的火球。

　　褚清钰听到了一阵破风声，侧身避让，便看到一条裹着火焰的长尾，从自己的身侧扫过。

　　“咔嚓咔嚓……”熟悉的结冰声，在身后响起，褚清钰扭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摆已经凝结成冰，并在自己的甩动之下，碎裂成粉末。

　　此前，方凌仞放出的鬼火，根本无法让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结冰，只能让别人感觉到冷，可是现在，他已经突破了这层限制。

　　看来，现在就差让方凌仞恢复理智了。

　　褚清钰放开自己的灵识，探入了方凌仞的识海当中。

　　却见方凌仞的识海里充斥着一片熊熊烈焰，红得刺目。

　　放眼环看方凌仞的识海四周，竟无一处能落脚的地方。

　　不论是方凌仞的身体，还是识海，都没入了大火之中。

　　褚清钰在方凌仞的识海里呼唤，却始终听不到回应。

　　凝体期的鬼魂会看到幻象，修士们也将那幻象称为心魔。

　　毕竟，有所思便有所想，有所想，便会在最虚弱的时候窥见。

　　受心魔影响过重，就会失控，伤己伤人。

　　褚清钰几番尝试无果，忽然想到，乾坤袋里还放着一位精通幻术的家伙，便将那灵核笼拿了出来。

　　灵核笼上贴满了封印符箓，鹿角兽人的身体也因为灵核笼的缩小，看起来只有两个手指一般大。

　　褚清钰透过封印符箓的缝隙往里看，鹿角兽人也感觉到了一阵剧烈晃动，于是扒着笼子朝外面看，正好与褚清钰对上了视线。

　　看清是褚清钰，鹿角兽人立刻破口大骂。

　　褚清钰：“你是想继续在这里面待着，还是去巨兽腹中待着？”

　　说罢，褚清钰将笼子调转了一个面，让封印符箓的缝隙，对准了方凌仞所在的方向。

　　一双硕大的灰色竖瞳，便出现在鹿角兽人眼前。

　　鹿角兽人：！

　　对于现在的鹿角兽人来说，这个体型的方凌仞，就像是一双在天幕穹顶上睁开了双眼，庞大得令他窒息。

　　“吼！”方凌仞再次咆哮起来，朝褚清钰的方向扑来。

　　褚清钰御剑飞远，躲闪着粗壮的长尾和利爪。

　　“不是！”鹿角兽人的声音都变了掉，“这才几日不见！你俩这就闹掰了啊！那你俩之前在我面前秀个鬼啊！”

　　褚清钰：“他应该是看到幻象了。”

　　鹿角兽人下意识道：“不是我做的！和我没关系啊！”

　　褚清钰：“我想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你不是精通幻术么？能否想办法窥见他所见幻象，我也好对症下药，让他恢复意识，不然，你我都要葬身兽口。”

　　鹿角兽人眼珠子一转，“姬兀争，你先将我放出来，我便试一试。”

　　褚清钰忽然一顿，扭头看向了鹿角兽人，恍然大悟。

　　哦！

　　怪不得认不出我是谁！

　　人皮面具套得久了，都习惯了！

第540章 真相

　　鹿角兽人被褚清钰这眼神盯得有些发毛，“你不把我放出来，我怎么施法看他的现在所见的幻象啊。

　　你别说，我还真的知道该怎么做，这世间能有这般本事之人，屈指可数，我便是其中之……喂！你到底听没听！”

　　发现眼前人压根不搭理自己，鹿角兽人瞬间恼了，正要继续输出，就见姬兀争忽然冲到天空，唤了下方的巨兽一声。

　　那巨兽的爪子朝他们抓来，裹挟着熊熊烈焰和一阵狂风。

　　也是在这一瞬间，在这个从下往上看的视角，鹿角兽人发现，眼前人的下颌下方，有一圈怪异的褶皱处，和脖子上的肌肤，明显不太贴合。

　　烈焰的光芒靠近，使得这张脸，在这个角度下看着，有些透光，还有一些地方在风中晃动，与正常的皮肤颤动，完全不一样！

　　一个荒谬的念头，忽然在他脑海里闪过。

　　“你，你的脸！”鹿角兽人整个人都趴到了笼子边，凑近了往外看，“你是不是戴着人皮面具！是不是！”

　　“你根本不是姬兀争！”

　　这人一直戴着人皮面具！

　　他，不是姬兀争！

　　错了！全错了！他之前在被封印之前，想办法传递回去的消息，是错误的！

　　怪不得！怪不得与他以往听过的，姬兀争的脾性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