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在朝堂之上一派气定神闲,实则徐广义深知京都沦陷是迟早的事,早早为自己准备起后路。
除了自己和心腹,谁也不知道此事,那些被征来挖密道的人,也不可能活着离开皇宫。
——
户部尚书得了徐广义的话,只得派人去城中门户小些的商贾地主家中讨粮,虽也要来了一些,终究不抵什么事。
没办法,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他与大理寺卿相勾结的是已被摆在明面上,干脆也不装了,直接立了些名目,将一些家中后台不算硬的给端了。
抄家搜出来许多财物,倒也解了燃眉之急,可几个月后粮草再次告罄,想要故技重施之前,户部尚书忽然横死街头。
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一品要员的位置,却没人敢顶这个肥缺。
徐广义无奈,却又不好自己上前做这个恶人,只好提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官上来做这个尚书。
新任尚书也没什么好的办法破局,只能效仿自己的前任,又弄来一笔钱粮坚持了一段时间。
短短半年,户部尚书一职就换了三四个,人人都知道,坐上这个位置横竖都是个死,要么办事不力被徐广义弄死,要么办事得力被苦主们弄死。
京城人人自危的时候,外头也并不平静。
安王赵士伟自连失六城后,彻底厌弃了他手下的第一谋士,还将替他说话的将领派去攻打京城,不出意外地身死京城之外。
谋士处处遭到打压,私底下还遭遇了几次暗杀,终究是彻底看清了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他为赵士伟殚精竭虑多年,亲子更是为其尽忠而亡故,最后却落得个被猜忌暗杀的下场,谋士如何能甘心?
比起部下在战场上光明正大杀死儿子的燕王,安王的所做作为更让谋士仇恨。
雨夜里,谋士亲手将儿子的棺椁从土里刨出来,带着他的头骨连夜奔逃,前往徐州,投奔燕王而去。
燕王得知谋士的遭遇,看重他熟知司州消息,欣然接纳。
他也没让人失望,做镇中军,让燕王只出兵三万,便夺得了安王手中梁州和雍州相连的最后一个城池。
连接点一断,夺梁州如探囊取物,谋士甚至都没写信让燕王增兵,带着这三万人便将梁州六县拿下。
其中有两座还是智取,不费一兵一卒便进了城。
安王暗杀谋士未成,还被人识破偷跑了。
派人追击不得,早知会有此劫,想派人前去守城时才发现,手下最为得力的两个将领,一个正在抵御敌人,一个被他派去攻打京城已然身死了。
他苦心经营多年,费尽心思招揽来这么多人才,却因一朝破防自卸臂膀,简直是造化弄人。
最后他亲自上阵,也只勉强保住了剩下的城池。
但雍州已沦陷过半,如今的他两州之地加起来,也不过七个城池,大势已去。
谁料那曲长安故伎重演,竟又趁着他南下御敌时前来攻打。
原本以为司北关乃是天堑,怎么着也能撑上一些时日,可从收到第一封战报到最后一封,间隔不过七日。
也就是说,他收到第一封战报的时候,司北关就已经被破了。
——
得知燕王再次攻打雍州的消息后,曲花间便知道进一步扩大地盘的机会到了。
他让穆酒点兵点将,带了足足十万兵士前往安城,等安王一离开司州便开始攻打司北关。
司北关与普通城池不同,这里自古以来便是要塞之地,又修建了数十米厚的城楼,即便用霹雳炮连轰三天三夜,也不见得能轰开。
穆酒也不打算硬生生的把城楼轰开,毕竟真轰开了,接手过来后还得自己修,实在不划算。
好在徐误一头扎进研究坊,前些日子又赶制出了射程更远的炮筒,只需调整方向和角度,便能把炮弹投射至关内。
此处是军事要塞,没有百姓居住,倒也不怕误伤。
如此一来,炮火一面对着里头狂轰滥炸,一面又用床弩射穿足有尺厚的九层关门,很快便拿下了司北关。
穆酒自有了曲花间后,就没打过什么难打的仗,每每靠着神兵利器一往无前,总感觉自己的筋骨都要生锈了。
再说关内的守军,第一颗炮弹落下来时,便有许多兵士吓破了胆。
那犹如晴天霹雳的巨响和杀伤力,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天降神罚。
之前杜山君攻打林戈和安城时便曾用过霹雳跑,但两城都被一锅端了,传回来的消息并不多。
零星有逃回来的人带来消息,那曲军请了雷公电母相助,能天降神雷,直接劈碎了城墙。
所有人都不以为意,安王甚至以妖言惑众扰乱军心为由,处置了那好不容易逃回来的兵士。
当然,处置兵士并非赵士伟亲自开口,手下自有人提议。
如今得见这漫天落雷,守关的将领和兵士才知道,当初逃回来的人并没有说谎。
守关将领到底比普通兵士镇定些,很快发现这些能将城楼炸出大坑的东西并非落雷,而是曲军手中的远程武器。
既然是人为造物,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他迅速安抚军心组织抵抗,可也没能撑上多久。
关门被破,曲军前锋长驱直入,守将只得带着部下仓皇逃窜。
这一次,穆酒没有见好就收,而是乘胜追击,径直拿下了司州府城。
连破一关一城,仅仅耗时十日,其中还有一半时间是在赶路。
第137章 会谈
拿下司州府城后, 穆酒紧接着率兵再破两城,直至司州以南的大河前,与安王隔岸对峙。
早在明白司州保不住的时候,安王便将两岸的渡口毁去, 又强行征用了江上的大小民船。
穆守疆便是要从别处调船只过来, 也得耗费些时日。
他想得很好, 打算利用大河拖延些时间, 等打退燕军后腾出手来, 不说夺回失去的城池, 也能借地形之便守住剩下的地盘。
可惜曲花间算无遗策,大军刚到江边,驻扎修整了一夜,浩浩荡荡的船队便自东向西行来, 是林茂率领的水军。
两方人马在江面上交战了一场。
安王手下并没有擅长水战的队伍, 且船只也是大小不一的民船, 与训练有素的曲军和专门为之配备的战船无法相比。
一场战役, 无数生命随波而去,安王也彻底失了势,紧急撤回最后一点兵力, 预备坚守雍州。
可惜他腹背受敌,又遇上的是穆酒和燕王手下最强横的将领,很快便行至穷途末路。
环安。
这里是昔日南军起义的地方,南军首领得势后, 曾命人建造了厚厚的城墙,暂且让安王有了最后一个龟缩之地。
昔日的南军首领,如今是安王手下为数不多的将领之一。
在曲军赶到环安城外前一夜,他收到一封来自敌营的密信。
南军首领看完信后, 命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打开城门,迎接燕军进了城。
安王赵士伟,一代枭雄,就此陨落,地盘势力彻底被瓜分。
穆酒晚到一步,看到环安已然挂上了燕字旗,并没有就此离去,燕王手下再是强横,也越不过他去。
不过一日,换过一次旗帜的环安城便再次易主,还活捉了燕军将领章子城。
带来的十万兵力还剩九万有余,又新增了数万兵俘虏,穆酒以区区几千兵力的折损,拿下一州之地。
与此同时,一直坐镇后方的曲花间也在不停安排事务。
打扫战场,清理残兵游勇,安抚民众,再考察当地官员的诚心和能力。
若是愿意投效不搞小动作,并且能力出众的,便平调到其他地方做官,换上从幽州来的官员,若是拼死反抗的,或是贪官污吏,则就地处置。
一番雷厉风行的处置下,司州很快安定下来,曲花间又拨去许多钱粮供其发展,很快便让民众归心。
平头百姓可不管占领城池的姓甚名谁,又是何方势力,只要兵士进城不扰民,当官的不欺民,他们就认谁。
昔日安王要维持好名声,对百姓不算苛待,可也同样要收许多杂税。
曲军一来,杂税俱免,官府开始修桥铺路,建造工坊,不论是做工还是服徭役都给钱粮,顿时迎来一片叫好。
曲花间焦头烂额处理公文的时候,穆酒带着俘兵回了幽州,与燕王的信使前后脚抵达渔湖。
原来穆酒俘获的那名将领章子城,是苏州章家的一个旁系子弟,燕王的妻兄,不仅如此,还是他座下第一猛将。
燕王来信表示,愿以雍州三座城池换章子城的性命,并邀曲花间共商时事。
“鸿门宴。”穆酒看完信,声音清冷。
曲花间接过他手中的信纸,随手置于烛火上方点燃,“确实,不过去也去得,多带些人,咱们选地方就成。”
如今是燕王求人,曲花间掌握主动权,不受掣肘。
安王已败,周朝只剩下他和燕王还在角逐,接下来该如何自处,曲花间不介意同燕王商议一番。
穆酒有些不赞同,“燕王为了入主京城,筹谋多年,绝不可能放弃,你与他注定有一战,没必要冒险。”
“章子城虽不如我,但也算是个将才,否则燕王不会舍得以三城相换,若真换了,岂不是放虎归山?”穆酒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将其中利害细细同曲花间分析。
曲花间微微仰着下巴,神色认真,“你说的我都懂,我只是想会一会燕王,章子城还不还给他还另说呢。”
“那我替你去。”
“不要,你可以一直护着我,可我不想一直躲在你身后,我们一起去吧。”曲花间将下巴搁在穆酒肩膀上,轻声道。
穆酒见人坚持,也只好点头答应。
说动了恋人,曲花间立马给燕王回了信,将地址定在兖、常、青三州的交界处海勃镇,也是两人地盘的中间。
海勃镇虽在交界处,但实际上还是曲花间的地盘,且又靠海,届时会面可以放在船上,如此究竟是谁赴鸿门宴还未可知。
又过了十几日,燕王的回信到了,临出发前一直在新学教书的池子衿突然找来,请曲花间此行带上他。
“燕王新收的那位幕僚,曾与属下有过一年同窗之谊,主公若是带上属下,说不定能有些用处。”
池子衿在新学教了两年书,一直安分守己,曲花间对他也少了几分敌意。
见他主动请求跟随,便没有拒绝,“既是同窗,子衿对他可有了解?”
“此人十分聪慧,昔年老师教授纵横谋划之道,他总能名列前茅,此前在司州时也多受安王器重。”
池子衿自己便已十分聪慧,否则当初也不会成为赵无欢最信重的人。
却连他都说此人不简单,曲花间不得不重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