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均接过自己心仪的花灯,同行其他人都表示不参与,于是便心满意足的退出人群。
猜完灯谜,接下来也没什么好玩的了,曲花间浅浅地打了个哈欠,带着一众人往回走,到家时已是圆月高悬,三更时分了。
街上的行人也陆陆续续散去,只余色彩缤纷的彩灯挂在街边巷口,描绘出一幅灯火阑珊的画卷。
——
翌日,曲花间不出意料的睡到了晌午,等小林端来热水洗漱完毕,又简单吃了些饭食,便坐在书案前研磨写信,因着不擅长文言文,曲花间写信通常言语简短,这次却仿佛下笔有神,洋洋洒洒写了三大篇。
先是问候了远在边城的穆酒中秋节好,又说他送的节礼自己很喜欢,尤其是藏剑簪,既好看又实用。
还讲了昨日中秋夜,青岱城中格外的热闹,酸甜可口的蜜饯,和精致漂亮的花灯,随信送上,请你也尝尝。
最后,八月十五星月皎洁,愿来日与君共赏。
写好信,曲花间取来信封小心翼翼的封好,又将信放在装了中秋节礼的匣子里,这才交给小林让他拿给送信的兵士。
只见红木清漆匣子里,除了半包开封过的蜜饯,一盏镶嵌着鹿角状木枝的翠微色花灯,还有一枚雕工极佳的墨色平安扣。
祝愿远在边关的将军平安如意。
送信的兵士是穆酒的亲兵,昨日紧赶慢赶将自家将军的信送到,便被管家曲福请进客院,好吃好喝的过了个节,顺便等着曲东家写了回信,好带回给自家将军。
此时拿到回信,亲兵便毫不耽搁的翻身上马踏上归程。
一人一骑快马加鞭到达边城只用了不到十日,亲兵刚进军营,还没来得及下马喝口水润润干渴的嗓子,便见自家将军三步并作两步大踏而来,活像个索命的阎王。
穆酒冷着脸,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拿来!”
亲兵不敢耽搁,连忙从褡裢里取出某将军心心念念的东西,这才被放过去喝水休息。
没过几日,亲兵们和各路将军便发现自家大将军变得怪怪的,先是从不佩戴饰品的人突然腰间多了个墨色的平安扣,上面还骚气的打了个大老粗不认识的绳结。
然后众人在集议商量军务时又见那干净简洁的军帐上方挂了个花里胡哨的灯笼。
有个军中出了名的大马哈千户大大咧咧的开口,“将军你挂个这玩意儿干什么,娘们唧唧的,还不如多点盏油灯亮堂。”
于是众人便见自家将军的脸比平时更黑了几个度。
副将见状连忙踹了那憨货一脚,骂骂咧咧道:“会不会说话你?不会说话把嘴缝上,这么好看的灯笼你欣赏不来?”
说着转头又夸那灯笼,憋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词儿,只得干巴巴的来一句,“瞧,绿油油的的,多好看。”
一旁的秦枫: ……
快闭嘴吧您!
最后的结果就是,某人掏出一把蜜饯,抠抠搜搜地一人分了一小颗,副将还多得了一颗,唯独那说灯笼花里胡哨的千户没有。
副将无声长叹,将自己多得的一颗蜜饯塞进那兀自委屈的憨货嘴里,小声说:“憨货,这可是曲东家送的东西,你敢说不好?况且没看到将军喜欢吗?你还敢说他娘们唧唧?”
“啊?这是曲东家送的?我不知道!”千户闻言大惊,再一看那花里胡哨的灯笼,也变得眉清目秀了起来。
咱们边军的衣食父母曲东家送的东西,那能有问题?必定是咱这帮土狗大老粗审美不行!
千户细细品味着嘴里的蜜饯,嗯,这酸梅子也好吃,又酸又甜的,就是少了点,大将军也太抠了,就给一颗。
这就冤枉穆酒了,拢共也就半包蜜饯,连一斤都没有,能给这么多人一人一颗尝尝味儿,全靠多年的兄弟情支撑。
摸了摸怀兜里干瘪的油纸包,穆酒心里闷闷的,都快没有了,这些狗东西还嫌少!
等议事完毕,负责送信的亲兵又来活了,捏着厚厚的信封,亲兵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马不停蹄的又送信去了。
却不知信里只有自家将军对礼物的满意,和蜜饯被同袍吃完的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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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提前一个多月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吧哈哈哈!
甜甜的异地恋你们喜欢吗?
第33章 惊蛰
中秋后, 各处庄子上也传来消息,今年的粮食已经陆续收割完成,城外庄子的田地最肥沃,一共收了三千四百石粮食, 刨去粮税, 收到的佃租三百多石基本能覆盖府内上下几十口人的消耗。
而糖罐山和去年新买的万亩荒山, 因着是荒地开垦出来的, 产量略低, 加起来有个五万石左右。
各处作坊和地里的帮工要吃饭, 加上一千战俘一年的口粮莫约有万石左右,还有一些像火锅店堂食和卤味店外带之类零碎的粮食消耗也有几千石,除了这些,还得预留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能匀出来送往边城的不过区区三万石, 于二十万边军而言, 可谓杯水车薪。
曲花间简单算了算, 要让边军二十万将士顿顿都能吃饱, 一年得消耗七八十万石粮食。
边军也不是全靠朝廷发饷度日的,兵士们自己也会种地产粮食。
穆酒将边军分为三批,一批站岗巡逻, 一批训练,一批负责开荒种地,隔段时间轮换,这样的轮番下一年能收的粮食在二十五到三十万石的样子。
如今多了和曲花间的交易, 边军负责提供北方山货和武力支持,曲花间负责销路和采购粮食,勉强能弥补吃饭的缺口。
但也只是能吃上饭而已,朝廷的军饷已经拖欠许久, 许多将士的武器都已磨损陈旧,但无力更换,将士们的饷银也发不下来。
就连冬日的棉衣棉被也是去年曲花间想方设法凑来的。买棉花欠下的货款,还是用南方火锅店和几家作坊今年整个春季的收益补齐的。
算到最后,曲花间长叹一口气,还差得远呢,想要把二十万边军养得兵肥马壮,现在这点家业还远远不够。
远的不说,想要自给自足不再买粮度日,就得再种好几十万亩田地。
当然,这是不现实的。
先不说青岱县有没有这么多地给他种,就算有,种地的人也没这么多。
刚好穆酒的信又送来了,曲花间在回信里感叹了几句,很快又收到了他的回信。
这次信里除了几页信纸,竟然还有厚厚一沓文书。
曲花间翻了翻,全是各级武将的免税文书,信里提及,虽然朝廷不作为,但国有国法,边军虽然拿不到军饷,但武将田地免税政策还是能用的。
原先这些免税文书都用在兵士们开垦的地上了,但前年上任的幽州府尹是穆老将军的好友,一位难得的为民着想的好官,有了这层关系,即使没有免税文书,他也不会对边军将士的口粮地征税。
于是穆酒便将这些文书送来了,希望能帮上忙。
曲花间数了数,上至一品大将军穆酒免税万亩,下至千户免税百亩,边军大大小小上百位武官的名字,均在这一沓写满蝇头小字的文书里,免税名额足足有近三十万亩。
有了这些,无论在哪里买地都可以免交粮税,这样的话,即便是只收取三成的佃租,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纸页很薄,厚厚的一沓捏在手上也是轻飘飘的,曲花间却感觉重若千钧。
无数人的希望与心意不可辜负。
曲花间心神微颤,接着继续看信,穆酒大概是想让他安心,还特意提到,免税名额是租借给他的,租金便是一年十万石粮食,买来的田地仍归曲花间所有,绝不会让他有陷入田地归属纠纷的风险。
三十万亩田地在丰年至少能免去二十几万石的粮税,却只收十万石的租金,若换作普通商人,可能觉得捡了大便宜,但曲花间却感觉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些。
要把这么多文书全用上,得花多少银子买地啊。
想了想,曲花间还是决定在幽州和南方想想办法,幽州地广人稀,买地方便,价格也低廉,且地处东北,虽冬季持久,但也因四季温差形成了肥沃的黑土,最适宜种植。而南方气候温暖,水稻等喜热的庄稼产量高,甚至还能一年两熟。
两边都是先天种植圣地。
这样说来,又要出远门。
时值九月下旬,再有个把月幽州就要开始下雪了,只能先去南方。
收到信的第二天,曲花间便带着穆酒和另外几位将军的免税文书去县衙做了登记,又买下了地处青岱县北边的一处适合开荒的山地。
开荒的主力是那一千战俘,如今秋收完毕,地里没了事做,又不能放战俘乱跑,关着也是关着,不如继续去开荒种地。
将这些事情安排好,曲花间便乘船出发南下了。
临出发前,曲花还给穆酒去了信,让他休沐时帮自己留意一下有没有那种连成一片无人居住的地,不拘是良田还是荒地,尽量靠近河流湖泊等水源地就行,若有合适的,等他从南方回来便直奔幽州拿下。
如今曲家除了原先那艘商船,又新添了两艘更大的货船,新船除了水手活动的空间,其余全是空旷的仓房,载重量是旧船的数倍。
此次南下,除了买田地,还要趁着南方秋收再采购一批粮食,所以三艘船载着一两百人倾巢出动,管家曲福照旧留下看家。
曲家的船这几年已经南北往返数次,偶尔也有不长眼的水匪撞上来,但都被行伍出身的护卫们一锅端了,如今余下的水匪只要看见挂着曲字船旗的船队,俱都灰溜溜的躲开。
反倒是许多小商船,碰到曲家船队都会友好的凑上来,与领头人寒暄一番,再送上些简单的地方特产,请求同行。
往回领头的不是林茂便是常征,常征不善交际,只收下礼物给底下兄弟分一分便让其同行,遇到水匪时也会庇护一二。
林茂倒是心思活络些,有时在船上便能将货物卖出去一部分,还结交了一些来自各地的商人。
这次曲花间也在,经林茂的介绍认识了不少商人,有几个长袖善舞的,还特意拎着小礼物过船来,意图和主家结交一番,毕竟能让水匪退避三舍的商队,不用想也能知道其实力雄厚,背后有人。
想到这里,这些商人的态度更加热切几分,曲花间当然是乐见其成,还将船上的货物卖了些给几个聊得来的富商。
其中有位姓顾的青年富商,本欲将船上所有货物全部买下,被曲花间拒绝了,最后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买走了所有货物一半的数量。
“曲老板有所不知啊,您这些货物如今在苏杭一带是有价无市啊,尤其是这葡萄酒,简直是百金难求。”
他没说的是,原本他家的商船也是不惧等闲水匪的,若按正常的行船速度,他早就应该到家了,只是一路走走停停,特意等着这曲家商队经过,意图先一步截胡这些货物。
曲宝听那人说话,忍不住插了句嘴,“苏杭一带?,阁下姓顾,难道是杭州四大世家中的顾家人?”
那顾姓商人闻言谦虚一笑,点点头,“区区不才,在下姓顾名惊蛰,如今顾家当家人正是在下的祖父。”
“哦?久仰苏杭八大世家的威名,幸会幸会!”出门在外,逢人三分笑,更何况这还是位大买主,曲花间客气的拱了拱手。
“我与曲老板一见如故,又虚长你几岁,不若便叫我一声惊蛰兄吧。”顾惊蛰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曲花间闻言也是一笑,“既如此,在下小字长安,惊蛰兄可唤我小字。”
“诶!既你我二人以兄弟相称,不若将你船上货物一并卖给为兄吧,也免去你运送的成本。”顾惊蛰也是个直爽的性子,刚套了近乎便又直奔主题,伸出两个指头,道:“为兄愿以高出原价两成的价格购买。”
这曲家家主卖的货物皆是些新颖物什,顾惊蛰早有结交之意,此时也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实不相瞒顾兄,我在金陵也置办了一些铺子,这批货物是打算运过去补充铺子货源的。”曲花间歉然一笑,之前老吴便来信,曲家这些独一无二的货物在南方供不应求,厂房产量不够,新修的厂房还没完全步入正轨,订单已经排到三月后,急需一批货物补上空缺。
“不过我可以给惊蛰兄保证,等新作坊开始生产,留足自家铺子的量,第一批货物一定先供给你如何?”
顾惊蛰闻言也不过多纠缠,颔首道:“有长安这番话,我就放心了,不过我可不是要做一锤子买卖,而是想与你长期合作。”
于是接下来两人就合作的事讨论了半天,最后顾惊蛰拿着签订好的契书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的船上,走时还邀请曲花间去他船上尝尝他们杭州有名的西湖醋鱼,被曲花间哭笑不得的婉拒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惊蛰时不时的便过船来串门,要不就趴在船沿上叫住经过甲板的曲花间唠闲嗑。
顾惊蛰为人健谈,聊天时尺度也拿捏得很好,饶是曲花间明明很想宅在船舱里休息,每次被叫住时也忍不住跟他多聊两句。
得知他想在南方置办田地庄子,顾惊蛰极力邀请他去杭州,还说要给他介绍几个田产大户。
曲花间没有一口应下,而是答应他金陵事毕会去杭州游玩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