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有人向穆酒提议,要给曲花间供奉一座长生牌位,每次出征前拜一拜,说不定能保佑他们次次大获全胜呢?
曲花间知道这事时已经是一个月后,那次之后鞑靼仿佛怕了一般,不再大肆翻越,只派出小股士兵试探,每次不过三五十人,骚扰了就想跑。
为避免被探清虚实,穆酒下令凡是来试探的鞑子一个也不能放过,通通追出去绞杀干净。
就这样双方拉扯半月有余,鞑靼才总算收手,不知是退走了,还是在预备来一次大的侵袭,于是穆酒让副将潘多颜留守主帐,自己和几位将领各自带队进行了一次边境巡防。
深冬积雪甚厚,还有皑皑风雪阻拦,巡防比平时更加困难,穆酒带着人顶着风雪前行,将最重要的区域巡视完毕后,紧赶慢赶地在腊月初八之前回到了边城。
听到穆酒给自己转述那些要给自己立长生牌位的话,曲花间忍俊不禁,笑道,“我要是有那能耐,还用辛辛苦苦赚钱干嘛,直接一记法术横扫边军,歼灭所有敌人,然后白日飞升!”
话虽这样说,曲花间许生辰愿望时,还是偷偷向诸天神明祈愿道:
一愿边军将士百战百胜,马到功成,皆能平安凯旋。
二愿身边人健康平安常喜乐。
三愿同上。
许生辰愿望这个习惯是曲花间某次给林冉过生辰时提出的,于是后来曲府上下的人过生辰都喜欢在开饭前许下三个愿望,曲花间也不例外。
没有生日蛋糕,也不需要吹蜡烛,曲花间许完愿望便提筷开动,众人才纷纷跟着拿起筷子。
这次鞑靼袭击后诸事繁多,穆酒没来得及亲手为曲花间制作礼物,只送上一头他在巡防时捉到的幼狼,和一个装满私房钱的布袋。
送完这些仍觉不够,又做了满满一桌食物以作补偿。
曲花间自然不介意这点,怀揣着穆酒辛苦攒下的私房钱,满意的品尝着桌上的各种食物。
穆酒厨艺一般,但很是用心,不仅记得曲花间爱吃的菜色,还认真请教了厨娘,这才做出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往年在青岱时,曲花间过生辰总是很热闹,几位亲近的属下和各处管事们都会前来祝贺,年年都能坐上好几桌人,一些打过照面的伙计也会送上糕饼果子这样的贺礼以示心意。
今年在边城,人少了些,加上跟着穆酒那边的部下潘多颜夫妇和秦枫秦叶两兄弟,也才刚好一桌人。
但这却是曲花间最开心的一个生辰,因为今年穆酒也在,不必再提前准备生辰礼物寄过来,也不必写信祝福,清晨睁开眼睛,他便听到了穆酒亲口对他说的生辰快乐,还能吃到他为他准备的饭食。
“还别说,大将军这手艺,还真像那回事儿!”潘多颜今日要来吃席,被自家媳妇儿摁着头,把茂盛的络腮胡刮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庞来。
这巨大的反差让曲花间差点没把他认出来,还是那故作粗犷的嗓音暴露了他。
面对曲府众人的震惊,潘多颜大笑着解释,没参军前,他也是个翩翩贵公子,京城里追求他的小娘子能从京都府衙排到城门外。
只是进入军营后,这张脸怎么晒也晒不黑,看着跟个小白脸似的,不够威严,底下的狗崽子们总是拿他打趣,索性他便不修边幅起来。
潘多颜的媳妇夹了个寿桃塞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喋喋不休,“吃都堵不住你的嘴!”然后又转头祝贺曲花间生辰喜乐。
众人谈笑风生的吃完这顿饭,小林为众人准备了围棋和投壶等小游戏,潘多颜和林茂等人抱着还剩半坛的葡萄酒,玩起了投壶,输了的,便要罚酒一杯。
曲花间不会玩投壶,被穆酒科普了玩法后没什么兴趣,便坐在石桌上开始下棋,圆润光滑的黑白棋子执手之间,曲花间很快败下阵来。
“不算,这局不算,我本来就不擅长围棋,有本事咱们来玩五子棋。”面对自家恋人,曲花间毫无心理压力的耍起无赖,直接将即将败落的棋局搅乱。
穆酒被搅了局也不恼,顺手将混作一团的棋子分开,问,“何为五子棋?”
“很简单的,我教你。”五子棋玩法很简单,曲花间只是稍一讲解,穆酒便点头表示懂了。
“哼哼,下五子棋本少爷可是难逢对手,你等着!”说着,曲花间得意的将黑子下在天元点位右下角处,这是他的小习惯,不管执黑还是执白,他第一手都会下在这里。
第一把,曲花间毫无悬念的完胜。
第二把,还是轻松得胜。
第三把,曲花间认真起来。
第四把,曲花间吃力地堵住穆酒所有的棋路,险胜一局。
第五把,穆酒胜。
“你学得也太快了!”,第六把,曲花间微蹙眉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生怕有所疏漏,五子棋对穆酒来说没什么难度,很快便得心应手起来,与曲花间杀得有来有回。
曲宝和杜文君一直坐在一旁观棋,看了十来把也得了趣,于是几人玩起了退位制,输了的人退位,让下一个人上。
杜文君实践了几把后,也渐渐掌握了点规律,和曲花间穆酒实力相当,颇有些棋逢对手的味道,唯有曲宝,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第57章 穆老
曲花间过完生辰后, 穆酒又回到军营操练兵士了,之前两人私底下聊过,穆酒明年开春打算出兵北上,痛击鞑靼。
北地冬日大雪封山, 野外想挖出点草根树皮都困难, 鞑靼不会种地囤粮, 一到冬日便会挨饿受冻, 这也是他们总是秋冬时南下劫掠的原因。
经过一个冬日, 开春时鞑靼兵弱马瘦, 正是迎头痛击的好时机。
穆酒的想法是,这次把他们打怕了,让他们至少好几年不敢再南下侵袭,这样就算是大周朝彻底乱起来, 边军也不至于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穆酒几乎是有十足的自信, 这次能把鞑靼打痛。
这两年边军吃得饱穿得暖, 加上严格的体能训练, 将士们一个个养得膘肥体壮,随便谁走出来都是一身的腱子肉。
而且还有神兵弩的加持,以及骁骑营这一支全能型的骑射兵, 定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穆酒说着这些话时,眼里闪着亮光,灿若星辰, 仿佛一头被封印数千年的巨兽,终于冲破桎梏,就要活动筋骨,扑向封印他的敌人, 将其撕碎殆尽。
曲花间默默听着,既没有反对,也未出声支持,不反对是因为他知道穆酒的决定是对的,不支持是因为作为最亲的人,他会不自控地担心对方的安危。
最后,穆酒神采飞扬地看向曲花间,眼神期待,终于听到他说:“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穆酒回到军营后,曲花间也跟着忙碌起来。
他想让穆酒没有后顾之忧的出征,所以和副将一起沟通着做好战前准备工作。
弓弩坊如今每月能产出三千多把神兵弩,大半年过去,除了第一批配备的骁骑营,已有三分之一的弓兵将普通铁弓置换成了神兵弩。
神兵弩弩身皆是木质,只有弓臂和零件是铁的,比铁弓轻巧不说,还节省了许多铁料。
盐铁乃是一个国家的命脉,朝廷虽然腐败不堪,但仍旧将其牢牢把持着,弓弩坊所用的铁都是军营中留存的无法修复的坏兵器和置换下来的铁弓。
换下来的铁弓有很多,曲花间让弓弩坊的铁匠将多余的全部融了,将兵士们的武器都修整一遍,又让潘多颜暗自打听铁矿的消息,若手里有一座自己的铁矿,那往后边军将士们的武器再也不用新三年旧三年的修整缝补了。
铁矿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急也急不来,曲花间忙完兵器的事,又开始忙粮草的事。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穆酒让另一位亲兵负责弓弩坊的护卫事宜,换出秦枫,令其为粮草先锋官,负责大军的粮草补给,此时已将军中的粮草全部打包好只等大军开拔了。
行军打仗时,粮草比驻守军营消耗更大,秦叶这一打包,军中粮仓瞬间空了一半,曲花间便让林茂前往渔湖田庄,将他之前囤在那里的粮食运过来补齐空缺。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新的一年也悄然而至,因为忙着备战,这个新年所有人都没能坐下来热热闹闹吃顿团圆饭,直到秦叶的回归打破了这份肃穆。
秦叶成功完成使命,带着边军众位将军的亲眷回到边城,庞大的队伍里有老有少,有大有小,比秦叶带去的两百精兵还要多得多。
人们裹着厚实的衣物,顶着冬末仍旧凛冽的风雪,在兵士们的护持下踏入边城。
闻讯赶来迎接的曲花间看着那长长的队伍,看起来足有数百人,心里暗自惊讶,秦叶这是把众将军的九族都给迁来了吗?
秦叶远远便看见了曲花间,他向身边一位须发皆白但依旧身姿挺拔的老者行了一礼,便先行一步朝曲花间走来。
“曲东家,属下幸不辱命,将老将军和其他将军的亲眷们都带回来了,怎不见我家将军?”
秦叶前一日就传了信回来,原以为穆酒和其他将军们思亲心切,应当都会来边城迎接,结果现在却只有曲花间一人站在这里,不免疑惑。
“此时说来话长,阿酒和其他将军们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便托我暂且安置他们。”曲花间简单解释了下缘由,队伍便已走到近前。
为首的正是那位身姿挺拔的老者,他因年岁渐长而有些佝偻的肩背打得溜直,形成一个微弱的弧度,此时神色凝重,眼神严肃的打量着曲花间。
猜测到此人身份的曲花间,脊背瞬间僵硬起来,经由秦叶介绍后,他紧张的向老者行了个晚辈礼,“见过穆老将军!”
曲花间紧张得多余的客套话都想不起来了,也不敢抬头看这位未来岳丈的表情,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他躬着身子没敢抬头,自然也没看到穆老将军脸上也是同他一样的紧张。
穆老将军沉默片刻,才在随从伯雷的悄声提示下,佯装清清嗓子,从身后包袱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黄花梨木算盘,递到他眼前。
“见面礼。”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和矗到眼前的算盘,让曲花间懵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对自己释放善意,甚至还打听到自己是个商人,特意准备了自以为合适的见面礼。
虽说还是第一次见有人送算盘做礼物,但曲花间还是十分开心的接过来,笑眯眯的道谢:“多谢穆老将军。”
见自己亲手制作的礼物没被嫌弃,徒有虚衔实际身无长物的镇国公悄悄松了口气,对这位自家儿子的心上人更满意了几分。
曲花间珍视的将算盘塞进怀兜里,因算盘太大,怀里顿时鼓鼓囊囊,还露了一角在外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穆老将军的贴身随从见两人相顾无言,笑着解围:“听闻曲公子从商,国公爷亲手做了这小算盘说要送给公子,公子不嫌弃就好。”
“不会不会,在下很喜欢这份礼物,竟是国公爷亲手制作,真是不胜荣幸。”曲花间连连摆手。
“走吧,别让大家久站了,守疆和其他人呢?”穆老将军提醒道。
于是曲花间又将穆酒等人最近在忙,让他负责安置的话向众人解释了一遍,众人都很识大体的表示理解。
“那就有劳曲公子了。”除了穆老将军,其他人并不识得曲花间,纷纷客套道谢。
曲花间引着众人往城内而去,将众人分别安置在几处现租下的宅院之中,边城的空宅院不多,拢共只租到了三个。
加上曲府和将军府,要容纳下数百人还是十分拥挤,几乎每个房间都挤了三四个人。
穆老将军就自己和随从伯雷两人,也没与其他人打挤,而是问了穆酒房间所在后,住进了曲府正院的厢房。
穆老:……
感情这小子已然登堂入室住到别人家里去了。
安置好将领亲眷后,曲花间又给每个院子送去许多崭新的棉被床褥,还有新鲜的食材,然后向众人致歉,“诸位且暂时委屈一下,等诸位将军忙完这一阵,就来迎接各位。”
安排好一应事宜,曲花间回到家,见穆老与其随从正收拾着行李,伯雷将两人在路上来不及打理的衣物通通扔进一个木盆里浆洗,穆老则神色认真的用布巾擦拭着一柄缺了口的精铁大刀。
曲花间连忙让小林给伯雷提来热水,“这院里有小厨房,凉水刺骨,可在小厨房接取热水洗衣服。”
伯雷接过热水,笑呵呵的倒进洗衣盆里,“曲公子可真是个心善人,冬日柴贵,您还如此体恤咱们这些下人。”
“对了,老奴名唤伯雷,曲公子可直呼老奴名字。”伯雷并非奴籍,而是从前在军营负责穆老将军起居的亲卫,后跟着穆老退回京城,也不愿自去安家落户,便一直随侍左右,以奴仆自称。
穆酒向曲花间提起过此人,虽他自称奴仆,但国公府可没人真把他当奴仆对待,“是雷伯吧,将军向我提起过您,若不嫌弃的话,我跟着将军也叫您一声雷伯好了。您可唤我的小字,长安。”
“诶!”伯雷是个好脾气的人,闻言笑呵呵的应下了这个称呼。
与伯雷寒暄两句,曲花间便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他又走过去向穆老见礼,“国公爷稍作休息,晚饭还有两刻便做好了。”
感受到区别对待的穆老冷哼一声,将大刀擦得兹愣作响,“怎地叫他就是伯伯,叫我就如此生分。”
曲花间楞了一下,不由轻笑一声,“您应当比我父亲年长一些,那长安还是叫您一声伯伯吧。”
见曲花间改口,穆老这才缓下神色,心情舒畅的点头应了一声,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叠得规整的红色纸封,“小子乖,这是改口费,别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