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曲花严肃出声,小哈瞬间乖顺的蹲坐下来,狗里狗气的吐着舌头吊着圆眼看向主人。
乖狗狗总是有奖励的,曲花间从怀里摸出一粒小肉干,往前一抛,被狭长的嘴筒子准确接住。
“乖!吃。”
曲宝在一旁直呼神奇,“少爷您可太神了,竟能让它这么听话,亏我平时给这小白眼狼这么多吃的,它竟是恩将仇报,将我的鞋子全给咬得稀巴烂,我都快没鞋穿了。”
小哈还保留着一些野性,平时最爱找些东西磨牙,尤其喜欢一些有味道的东西,比如沾染了它自己味道的狼窝,比如有熟人气味的衣物鞋子。
提到这个,不止曲宝,林茂林冉等人也很有发言权,林冉郁闷的皱着小脸,“且它还猴精猴精的,我前天明明把房门关好了,只开了半扇窗子透气,它居然就翻了进去,把陈小娘子送我的手帕都给咬坏了!”
在场唯一没被荼毒的,只有曲花间,这小狼崽子很是机灵,从来不碰主人的东西,哪怕闻到熟悉的味道,也只是凑上去嗅嗅,不会撕咬。
众人笑闹着,走在人流熙攘的街头,今日天气很好,艳阳高挂,将残留的积雪渐渐晒化。
因着化雪的缘故,气温依旧寒冷,路面还十分湿滑,几人没走多久便又回了府,在院子里陪小哈玩捡球游戏。
午后,穆老红光满面的带着伯雷回来了,一进院子里便将手中捏着的一沓宣纸往桌上一拍,然后接过小林奉上的茶水猛灌了两杯,小哈见状,球也不玩了,跑过去讨水喝。
穆老在手窝里倒了点茶水,矮下身子任由小哈就着他的手舔水,茶水微苦,不是熟悉的味道,小哈尝了一口便扭头又去捡球了。
“长安哪,你这法子确实不错,我那几个老友回家一问小辈,都说这法子使得,就是你这利息收得会不会太低了?”
市面上也有些专门放印子钱的放债人,收得利息高矮不一,正经靠这个吃饭的一般是月息一成,也就是说借十两银子,一个月后要换十一两,两个月后就是十二两,以此类推。
遇到心黑些的,月息能达到三四成,且还不上的话还要利滚利,越滚越多,直到借债人倾家荡产都还不起为止,这类人就不是靠正经放贷吃饭了,而是养了一帮打手,种种手段教人心惊。
而曲花间的放款利息,则是按照还款年限来算的,但总利息控制在三成以内,也就是说,欠一百两只要在五年内还清,连本带利最多不超过一百三十两,若是提前还款,还能免除后面的利息。
这个利率若是放在现代,恐怕都要被当成高利贷处理了,但放在这里,穆老竟还觉得他收得太低。
“这已经很多了,咱们又不是靠这个赚钱。”曲花间笑着拿起穆老放在桌子上的宣纸,上面都是有意向买房的人家的名字,粗略数了数,另有打算不需要买房的人只有零星几家。
只要跟边军将领沾上边的人,就没几个富裕的,有点余钱都捐出去充作军费了,便是在京城有产业的人家,走时匆忙也没来得及变现。
如今曲花间愿意垫资建房卖给他们,还让他们分期付款,众人都领他的情,即便收些利息也没人觉得不对,甚至好些人都和穆老一个想法,担忧他亏本。
“伯伯,我是商人,怎么可能做亏本买卖?”曲花间胸有成竹的笑道,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他听。
原来之前渔湖田庄开荒时发现一处山地,上面土层很薄,底下全是风化了的褐红色碎石,正是烧制红砖的原材料。
红砖虽说不如青砖结实耐用,但用来建造民房完全够用了,而且工艺比青砖简单得多,只要配比正确,火足够大,即便是新手也能烧制成功。
去年曲花间便让人建造了小型砖窑尝试烧制红砖,现在已经研究出配方了。
有自己的原材料和砖窑,能省下一大笔材料费,即便曲花间准备将建成的房屋定价比市场价低上一两成,也能赚不少。
如此,说服了穆老,又收集了客户们对宅子的一些要求和意见,曲花间便准备买地建房了。
房屋建在哪里,曲花间征求了买家们的意见,最后选定在边城以南十里一处地势平缓的山坳里。
此处依山傍水,道路也通畅,风水极好,实在是难得的宜居之地。
二月中旬,曲花间募集了一批会建房的匠人,选了个宜动土的黄道吉日,敲敲打打地开始夯实地基。
与此同时,渔湖田庄的砖窑开始日夜不停的烧制红砖,用来修建新的大砖窑,等砖窑修建好,正好能接上建房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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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穆镇北只杀过狼,没养过,但儿婿养的这头小狼崽子毛色顺滑,又狗里狗气的,十分招人喜爱,讨食时还会收起利爪轻轻扒拉他的裤腿,跟平时撕咬鞋袜时判若两狼。
经不住狼崽子撒泼打滚的讨食,穆镇北不得不贡献出自己的下酒菜,有时是三两片卤猪头肉,有时是特意没啃干净的猪蹄骨。
这天厨娘估计手抖了,凉拌的麻辣肉片辣椒放太多了,用开水涮洗过后也把狼崽子辣得嗷呜叫,穆镇北怕把它舌头辣坏了,便没再给它肉片。
可狼崽子不依不饶,他干脆倒了一小滴浊酒给它,想叫它知难而退。
谁能想到呢?这狼崽子把微甜的浊酒舔得干干净净,歪歪倒倒回窝睡了一觉后,第二日竟讨起酒喝。
听儿婿说狼不能喝酒更不能吃葡萄后,穆镇北庆幸没给狼崽子喝更好的葡萄酒之余,也不敢再给它喝浊酒了。
除非实在是被缠得烦了。
第61章 出征
准备数月, 穆酒集结的边军将士终于要出征了,为防备鞑靼趁边境防线薄弱突袭,此次北上只带走了五万人。
随他同行的除了率领骁骑营的秦叶和刘怀远将军,还有一位姓王的云麾将军, 副将潘多颜则坐镇后方督军。
三月初六, 诸事皆宜, 大军开拔, 曲花间和穆老等人前来相送。
东风吹, 战鼓擂, 身姿卓绝的青年将军身披甲胄,立在整齐待发的军队前方高台上,扬声说着鼓舞士气的话,曲花间站在城墙上, 看着男人的背影, 第一次感受到穆酒作为一位将军的实感。
“大好河山, 誓死捍卫!”
“大好河山, 誓死捍卫!”
“大好河山,誓死捍卫!”
穆酒喊话完毕,军队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口号, 兵士们举起手中武器,在没有演练的情况下整齐划一地高喊着,一时间士气高涨,慷慨激昂。
接着北境长城的大门打开, 一个个方阵踏着统一的步子走出国门,即将奔赴战场,去消灭困扰他们多年的敌人。
军队有条不紊的出城,穆酒趁此机会踏上城墙, 站在曲花间面前,两人相顾许久。
对视过后,曲花间递给穆酒一个系着红绳的三角黄符,“城外土地庙一位守庙人给的平安符,带着吧。”
“嗯。”穆酒将平安符套在脖子上,放进衣襟内侧,贴身存放着,“我很快便回来,少则三两月,多则半年。”
曲花间点点头,嘱咐他注意安全的话在之前已经说过无数遍,却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保重自己……我过两天也要南下了,说不定咱俩归期相近,到时候再见。”
“好,你也要保重自己,我走了。”
穆酒和曲花间简单说了几句话,又向父亲辞行,穆老倒是心态良好,且不说父子俩本就常年分居两地,早已习惯了分别,他也相信儿子和边军将士们的实力,只是嘱咐穆酒不要轻敌,要善用兵法等等。
简单辞别后,穆酒端着腰间剑柄走下城楼,策马行至大军前方,北境辽阔无比,小小的人影很快淹没在乌泱泱的人海当中。
小哈前爪扒在城墙上,透过瞭望孔看着那个将自己捡回来的人越走越远,又回头看看自家主人,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脸不想理狼的表情 。
曲花间眯着眼睛远眺许久,直到看不见男人的身影,这才走下城楼回了边城。
——
穆酒出征后,两人住的屋子都显得空荡荡的,说话仿佛都带着回声,夜里,曲花间等了许久,也没见到那个顺着门扇钻进来的人影,愣了半晌,才想起来人已不在边城。
索性翌日便收拾行李去了幽州,穆老见状也同行去幽州访友。
开春过后,留守冀州的胡广蓝来信,说是雍梁二州连年干旱,荆州勇武皇帝和京都徐广义数次较量,无暇顾及治下百姓,导致流民四起。
兴许是之前冀州曲家招收佃户的消息传到了那边,竟然又有许多流民前来投奔,胡广蓝不敢擅自做主,便写了信来请曲花间定夺。
曲花间当时便回信让胡广蓝按之前的章程在青岱设立粥铺收容流民,等他找幽州知府买了地后再将流民迁过来安置。
结果信才寄出去没两天,新的信又送来了。
因着流民在城外越积越多,曲家这次也没有及时出面安置,那县令苟聪竟然派守城兵士驱赶,推搡间衙役手中的兵器不小心戳死了两个流民。
这下可犯了众怒了,被激怒的流民一拥而上,将兵士暴揍一顿捆了起来,伤人那几个衙役也被当场打死。
一个县城原本就只配备了百名守城兵士,这一下子就损失了一半,苟聪瞬间慌了,干脆祸水东引将曲家庄子的位置指给流民。
流民纷纷涌入临河庄,求曲东家救济,根本不听胡广蓝解释曲东家不在青岱的说法,强行冲破了围墙。
眼看仓库大门就要被撞破,好在庄子上有护卫,还有几把神兵弩,擦着边往人群面前放了几箭,震慑了流民,这才保住了仓库里的数万石粮食。
胡广蓝没了其他办法,只能先煮了稀粥安抚流民,这次写信是为说明前因后果,也是告罪。
曲花间也没为难胡广蓝,流民们饿极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何况这还是苟聪那老贼甩来的锅。
但这事给了曲花间警醒,乱世已至,唯有绝对的武力才能自保,曲家的各处仓库都存放着许多粮食,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诱饵,很容易招来流民的觊觎。
于是他便让常征从渔湖田庄抽调了三百名护卫回冀州协助安置流民,顺便将庄子上的青壮年训练起来组织新的护卫队。
至于渔湖田庄,暂时应当不会受流民影响,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让杜山君加强巡逻,且扩大护卫队的规模。
如今神兵弩产量跟上来了,曲家的各处庄子也都配备了一些,弩身不重,也不需要大力拉弓,女子也能使用,所以护卫队不限男女,只要愿意加入的都可以跟着训练。
路过渔湖田庄时,曲花间便看到护卫队中掺杂着一些身形纤细的背影,是训练过后被选中加入护卫队的女子们。
她们昂首阔步,脊背挺直,眼神中透着自信与坚毅,看着比许多男子更有精气神。
若要再收容流民,渔湖田庄的田地就要不够种了,曲花间和穆老到达幽州后,修整一番就去了斜对门拜访严子渊。
严子渊刚刚下值,踏进家门便听下人汇报说老友和曲长安前来拜访,他身上的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急急走进花厅,笑呵呵的招呼穆老。
“老穆!你怎么来了?可是在边城住得不习惯?”严子渊年岁比穆老小些,但两人关系极好,一见面便寒暄起来。
见到好友,穆老的话也不由多了起来,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事,“嗨,长安要来幽州,我跟着过来找你喝酒,习惯,老潘也想来,被他媳妇拦下看孙子了。”
“倒是长安,你不是说找你子渊世叔有事儿吗?”
“是,小侄确实有些事要麻烦世叔。”曲花间一拱手,向严子渊行了个晚辈礼。
严子渊本就欣赏这个小辈,又有老友开口,自然是先紧着他的事来,便问他有什么能帮忙的。
曲花间说明来意,表示之前的二十多万亩地又不够种了,想再买些地皮。
买地这种事本来应该直接去衙门的,但曲花间买得不是小数目,去衙门流程繁多,不如直接请严子渊打声招呼来得快。
毕竟春耕在即,买了地还得开荒,时间紧迫,若是等衙门那一套流程走完,春耕都要结束了。
“还要买地?”严子渊吃了一惊,在听闻又有流民前来投奔后又蹙起眉头,沉吟片刻。
许久过后,严子渊才又开口,“实不相瞒,我这府衙如今也是个空壳子了,安置流民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但买地的事,我倒可以出些力,你俩附耳过来。”
见严子渊神情严肃,曲花间和穆老连忙凑过头去,听他悄声诉说。
自徐广义彻底掌权之后,打着幼帝的名号大肆征税,如今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数量比从前的两倍还多,幽州苦寒之地根本不可能收到这么多税银。
更何况严子渊也不忍百姓受此无妄之灾,便这么一直拖着,好在徐广义受荆州勇武皇帝掣肘,又顾忌他和穆老是至交好友,之前没能抓到穆老已然将穆酒得罪,怕再激怒了他转投勇武麾下,届时腹背受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管幽州事务了。
反正幽州年年能交上来的税银就不多,即便翻倍征税,于他而言也没几个子儿,更何况如今大周朝下辖数十个州,至少有三分之一收不上来税,也不差他这一个。
说了半天,严子渊的意思是,让曲花间不必再向官府买地,只管种,天高皇帝远的,谅那徐广义也管不到幽州来。
“你先前买地那些文书,我还没来得及上报朝廷,后来出了这些事,我便暂且按下来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这本是利民的好事,便先这么着吧,等往后局势安定下来再看。”
严子渊能与穆老志趣相投成为好友,原本也是忠君爱国之人,可如今八方风雨,乱臣当道,君非明君,国将不国,他也不得不改变心意,至少能护得治下百姓一条生路。
至于这曲长安,且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吧,只要他还掌控幽州一时,便助他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