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了之前柔弱不能自理的气质,反而多了些坚定。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和他对视。
安德森和他见面次数不多,第一次见面就是知道阿德莱特死亡的消息后,匆匆赶入王宫,然后见到了这个传闻中娇养的皇后。
那时的他双目无神地站在一旁,似乎被吓傻了,安德森和他说话时,询问了好几遍,他都没有回答。
也就是那时,他认定眼前的人根本不适合做一国之主。
叶宴叹气,最后在安德森探究震惊的视线下,他扯下了一直缠在脖子上的白色绷带,以及从不在人前摘下的黑色手套,他刷了刷自己的袖子,漏出自己的手臂。
“你看,传言不一定是真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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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次的坏入真的很多
抱歉我又晚了[可怜][可怜]这章找回一点感觉了,以后我会勤奋起来的[可怜][可怜]老婆们再原谅我一次
第113章 火葬场文里的未亡人(4)
或许是因为终日不见阳光的缘故, 他的胳膊如雪一般,在吊灯的照射下格外地晃眼。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与柔软瘦弱的手臂相连, 突出的手腕关节像是一个花苞,脆弱到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只是和这洁白的如雕刻的艺术品一般的手臂不符合的是, 这上面盘根错节地交织着许多的疤痕, 旧的疤痕消散了些许看不清晰, 但是鲜红的新伤却十分显眼。
看上去刚刚开始愈合。
即便是安德森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一瞬间也难掩诧异,这位年轻的君主微微仰着头, 漏出了白皙光洁到有些透明的颈,他的脖颈和他的手臂一样细长到有些脆弱, 似乎他抬手就能完全握住, 只要轻轻用力, 就能看见面前那双异瞳里盈出水雾。
想到这儿, 安德森猛然清醒,逐渐模糊的视线瞬间有了焦点。
他的脖子上和手臂不同, 手臂上明显是纵横交错的鞭痕, 有的像是被鞭打的,有的像是被磨损, 有的细一些有的粗一些,像是皮带。
而脖子上除了被束缚的鞭痕以外, 还有很多青紫痕迹,像是掐出来的。
安德森抬眼,与那双异瞳对视,与他想象中不一样的,那双瞳孔里没有太多的悲怆,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金色的瞳孔像是一个玻璃球,亮晶晶的,似乎充满了希冀,眼尾处还有一颗痣,像是一把钩子,吊着人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他的脸上。
叶宴见安德森久久不言,抬手放在自己的衬衫扣子上:“如果安德森阁下不相信,我还可以——”
见状,安德森迅速拽住叶宴的手腕:“不必。”
见眼前人停下动作,并且微微挣扎时,他才猛然抽回自己的手,只是指尖上还残留着那种细腻柔软的触感,酥酥麻麻地让他心跳快了几拍。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安德森道:“陛下,不妨有话直说。”
“我想你们都觉得,我是被娇养在寝宫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实际上,我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寝宫里,不被允许和任何人接触,他们告诉我,我的任务只有一个,生下一个健康的可以继承皇位的孩子。”
“可我的丈夫他身体比常人要弱一些,普通人所认为的日常行为,他总要比别人花费更多的时间,更别提做一些过度的运动。”
叶宴这话说得隐晦,但安德森还是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不适地轻咳了一声。
“先皇似乎特别紧急地想要一个孩子,所以催他也催得紧,偶尔还会伴有一些口角。他没有办法改变这个糟糕的局面,总是忿忿不平,心中的怒火没有办法宣泄,于是有一天在他又一次被侮辱后,就拿起了一旁的皮带——”
安德森下意识接:“他拿你发泄不满?”
“在他眼里,我就是他父亲用来羞辱他的工具。”
似乎意识到两人的谈话越来越隐秘,安德森轻咳一声:“陛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异瞳轻轻扫过安德森的脸,让安德森一时有些后悔刚刚的问题。
但面前人似乎没有想要和他计较的意思,而是款款道:“其实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我也曾想过让他帮我带些书来,可总是没有结果。他们只是一味地让我尽快诞下王储,可生孩子这件事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吗?”
听到叶宴有意识想要学习,安德森微微眯了眯眼睛。
“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他们那么执着于让我生出王储,但我很清楚他们一定不希望我懂得太多。”叶宴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和安德森交融,让人没有办法怀疑他话里的真假,“毕竟一个懂得太多的王储的生父,对于欧文家族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长老院不是也一样希望我生下王储后就消失吗?”
安德森哑口无言。
叶宴并没有因为他的反应有太多的失落,反而道:“安德森阁下,我并不是一定想要这个皇位,只是我走到了这一步,一切都身不由己,我需要巩固我自己的实力,让更多人发觉我的价值,这样我才能有一线生机。”
“陛下同我说这些不觉得交浅言深吗?”
叶宴摇了摇头:“我想要安德森阁下帮我,自然应该诚实一点。”
安德森愣了一下,冷淡地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叶宴弯了弯眸子:“安德森阁下能不能当我的老师?”
等安德森走后,叶宴的贴身内侍进了会议室,他看着叶宴漏出的胳膊和脖子,眸中微动,他缓慢地上前仔细帮叶宴整理有些散乱的衣服:“陛下,他答应了吗?”
叶宴坐在椅子上眸色淡淡:“大长老心思深沉,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既如此,陛下何苦做这些伤,反正他不会信陛下的话。”
“总要有些有力的证据。”
内侍站在叶宴身后,小心翼翼地帮他一圈又一圈地缠着绑带。
内侍低垂着眉眼,视线落在他淡紫色的长发上,缠绕绑带时,不可避免地会凑近他一些,发丝扫过他的鼻尖,让他克制不住地想要将连脸埋在他的颈窝。
或许因为克制夺取了他一部分理智,内侍下意识说:“陛下如果真的怕他对您不利,不如找大祭司——”
说话间他替叶宴绑着绷带的手有些失去分寸,不可避免地紧了几分。
叶宴捂着脖子,回手直接给了身后人一巴掌。
内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脸色一白,不顾及脸上的火辣辣的痛感,立刻趴在地上,慌张地求饶:“陛下饶命。”
叶宴松了松绷带,缓步走在内侍前,皮靴声回荡在议事厅内,最后落在那只抓着地面的手上。
叶宴用纸巾擦拭着自己的手,眼眸冷淡:“巴顿,搞清楚你的位置,现在和以前不同,你只是我的一个仆人,做好你分内的事,如果觉得舌头太多余,就割掉。”
巴顿疼得脸色苍白,牙关都在发颤:“是我僭越,陛下,饶过我。”
叶宴将手帕随意丢在地上,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议事厅。
空荡的议事厅内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趴着的巴顿。
那块手帕落在巴顿不远处,他爬着向前,用疼到发抖的手捡起手帕,然后像是护食的狗一样,将手帕快速地捂在自己的脸上。
他没有直起身板,而是蜷缩着,疯狂地闻着手帕上残留的气息。
独属于叶宴的气息。
手上的疼痛并没有给他带来憎恨,而是像兴奋剂一样,让他血脉偾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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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大祭司站在高台上,再往下,两边分别站立着朝臣,他们眼眸低垂,身体向前弯曲,但还是忍不住瞄向那个厚重的大门。
随着大门被推开,一个淡紫色头发的人缓缓走上红毯,原本有些不满大长老为雪莱背书为他举办继任大典的大臣们在瞄到那张异瞳时都怔住了。
那一瞬间,他们都明白为什么欧文二世会认定一个无名无姓的平民为天选之人。
叶宴穿着金线为底的白色毛绒斗篷,带着一副白色皮质手套,他身姿挺拔,目光炯炯,一双异瞳坚定地看着那个象征着地位的王座。
等走到大祭司面前,克伦威尔向他行礼过后,接着向神请示,得到神明的认可后,才走到叶宴面前,将镶嵌着珠宝的王冠戴在叶宴头上。
两人对视一眼,一瞬间各种念头疯狂涌动,但都藏在了那个公式化的笑容后。
克伦威尔给叶宴带上了君主之戒,递上了代表权利的两根权杖。
叶宴站在高台上,看着向他朝拜的王工大臣,心里很清楚,这,只是开始。
虽然安德森到最后也没有松口说要当叶宴的老师,但还是退了一步,为叶宴举办了继任大典。
至此,叶宴也算是名正言顺地成为帝国的君主。
继任大典后,叶宴借着问问题的名头,将安德森叫到了议事厅。
叶宴看着抬头挺胸不愿意看他的安德森,恭恭敬敬叫道:“老师。”
安德森垂眸:“陛下,你我是君臣,这么称呼不妥。”
叶宴走到安德森面前,一双异瞳亮晶晶地看着向他:“只是私底下叫叫,老师,谢谢你帮我。”
“我只是觉得未来之事不可定,国家无主会引发动乱,所以才妥协。”
意思很明白,他只是为了国家,不是为了他。
叶宴笑了笑:“我知道,可老师也间接帮到了我。”
那张浓艳的脸带着的笑容太过晃眼,安德森下意识移开视线:“陛下,身为君主,您应该遵守法规,不能任性妄为,更不能与朝臣太过亲密。”
“好,我听老师的。”叶宴转身拿起一本书递给了安德森,“这些天我把法规制度仔细研读了几遍,有几个问题不太懂,老师可以帮我解答一下吗?”
安德森看了一眼雪莱身后,那张桌子上摆满了书籍,一边是崭新的未开封的,另一边是有些褶皱的。
这些书籍不仅仅有法规条文,还有一些旧的废弃的法典,以及一些医学的历史的书籍。
安德森在成为大长老之前,也对历任君主有过一些了解,像雪莱这么好学的简直少之又少。
而且雪莱并不是读死书的书呆子,他的记性很好,看过一遍就会在脑子里留有印象,而且会思考,会串联,会努力发掘新的思想。
比安德森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等叶宴问完问题,时间也不早了,傍晚的时候,叶宴找了一身男士常服,去参加了晚宴。
晚宴上王公贵族们翩翩起舞,叶宴淡淡地笑着看着眼前的人,努力将在场的人和记忆中的名字对上号。
他正记着,忽然一个女孩就朝着他走了过来:“嫂嫂,好久不见,看你的表情,你不会忘了我吧?”
“洛兰,别开玩笑。”叶宴笑着说。
眼前的人就是原著中的女主角,帝国的公主,他亡夫的妹妹洛兰。
在王宫里除了他的丈夫和内侍以外,叶宴最常见到的就是眼前的人,洛兰性格开朗大方,也清楚叶宴的处境,几次三番地帮他脱离危险。
“嫂嫂,我这次来参加晚宴,是想要和你们告别的。”
“你要去哪儿?”叶宴愣了一下。
“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想要到外面走走,我想要知道在这个奢靡的王宫外那些平民都过着怎样的生活。”洛兰说得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洛兰年纪虽然不大,但阿德莱特在位时,就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但洛兰说自己心在四方,不愿意被束缚,两人吵了几架,最后还是叶宴劝了阿德莱特,才让他暂时放手,但还是没有放洛兰离开。
就这样一拖再拖,阿德莱特去世了。
叶宴拧眉:“外面很危险的,你自己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