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温咬咬牙,再次否认:“我是费温,不是阿德莱特,陛下,你认错了。”
叶宴身上的重量轻了,桎梏着手腕的热量消散,只留下一圈红痕,他抬手压着自己的一双异瞳:“你好狠,就连骗骗我都不愿意。”
站起身的费温有些诧异:“骗?”
叶宴放下遮着眼睛的手臂,双目失神地看着屋顶:“我又怎么不知道你不是他,我只是有些想他。”
或许被他真挚的感情所感染,费温喉间干涩。
“他给你们都留了一封信,为什么偏偏没有我的。”说话间,叶宴偏头看向费温,神情落寞。
费温逃避一般移开视线:“或许是因为,他希望你能没有负担地向前走。”
“没有负担?”叶宴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肚子,“他留给我的这个,就是最大的负担。”
“你很不喜欢这个孩子吗?”
“他在我的肚子一天我就能多活一天,没有人想死,我也不例外。”叶宴眼眶发红,半晌他转过身,背对着费温,“你走吧,我想睡觉了。”
费温欲言又止,片刻后他道:“我让巴顿进来——”
叶宴提高音量打断他的话:“不需要,我想一个人静静。”
费温的手抬起又落下,终究没敢迈出最后一步,最后只能灰溜溜神情复杂地离开了。
等他走后,叶宴一改刚刚的迷茫落寞,神情冷淡,他坐起来,摇了摇床边的铃铛,没多久,巴顿就推着一堆东西进来了。
他站在床旁,毕恭毕敬:“我来帮陛下更衣洗漱。”
收拾时,巴顿看着镜子中眉头紧皱似乎在惆怅什么的帝王:“陛下,是不是费温有什么问题?”
叶宴没再隐瞒:“是。”
“需要我动手吗?”
叶宴掀起眼皮,冷淡地看向镜子中的他:“你动不了他,至少现在不可能。”
费温的壳子里装着一个阿德莱特灵魂这件事,几乎是八九不离十。
一开始叶宴也觉得有些荒谬,毕竟一个人死后灵魂进入另一个人身体,在这个世界,他从未听说过。
而关于灵魂的事,他也只在一本书籍上看到过。
那本书是前些天克伦威尔给自己的,一本有关魔王萨维斯的,传说萨维斯虽然成功除掉了其余神明,但自己也被诅咒,他的灵魂被一分两半和□□分割,□□失去记忆沉睡于人间,两半灵魂也四处游荡。
据说他无法直接攻击人类,只能诱惑人类贩卖自己的灵魂给他。
那些灵魂滋养着他继续游荡于世间,直到他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灵魂以及躯壳为止。
再具体的内容,书上没有提及,叶宴只知道这些。
这些日子每天晚上和他相处,叶宴有一些怀疑,费温现在壳子里那个,很可能就是魔王萨维斯。
费温很可能就是他在人间的躯壳,但因为种种原因,融合不完善导致他只能在晚上出现。
而白天的那个,叶宴一开始也无法确定是谁,但刚刚他几乎确定那个人是他的前夫,已死的阿德莱特。
眼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阿德莱特贩卖自己的灵魂给萨维斯,萨维斯没有办法直接找回自己的躯壳,只能依附于人类灵魂的阿德莱特。
还有一种就是阿德莱特本身就是萨维斯的另一半灵魂。
那么费温呢?已经死了吗?
阿德莱特不想死,叶宴是清楚的,当初阿德莱特病重,他总是抓着自己的手,愣神,回过神来他便会说:“如果能这样和你一辈子就好了。”
死前的两天,他虚弱地躺在床上,明明已经说不出话,但依旧看着叶宴不肯合眼。
死之前,叶宴亲眼看着巴顿把最后一颗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看着阿德莱特不甘地在床上挣扎。
最后双目欲裂,死死盯着叶宴的方向咽了气。
他很清楚是自己杀了他。
如果叶宴的猜想真的没有错,那么阿德莱特这次带着萨维斯一起回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马歇尔,他就是来复仇的,他想要杀了自己!
还有萨维斯,看他晚上的态度,他似乎一直在等自己的孩子出生,等他出生就会立刻吃掉他。
看他们目前的状态,似乎萨维斯还没有办法和自己的灵魂和躯壳融合,他急于吃自己的孩子或者自己,可能是因为只有吞掉神明,他才能完全恢复。
赛维斯代表毁灭,书中无论如何结局都走向灭亡,有没有可能根本原因是因为萨维斯,只要他活着,这个世界终会走向灭亡。
触及到世界的本质,叶宴有些后怕,但更多的是兴奋。
虽然他还没有找到解决萨维斯的方法,但至少他不是一头雾水了。
至于费温,他确实是个极大的祸害,但他们似乎也没有现在就要除掉自己的意思,否则叶宴早就被萨维斯一口吞了下去。
所以叶宴不能冒进,在没有十足把握能除掉他们之前,他一定要继续伪装。
而且目前还有一个更需要处理的人。
*
年轻的帝王和长老院的大长老走得越发近了这件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原本高傲到走路连头都不肯低一下的大长老这些日子天天几乎要留宿在会议室,两人常常关着门,不知道聊些什么。
甚至有人有一次去拜见君主,开门时,看见会议室里书散了一地,两人衣冠不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二人态度暧昧,眉目传情,一看就不简单。
这天,大长老又同往常一般早早坐着马车去了会议室,路上,不住地有人向他投来怪异审视或是不屑厌恶又或是嫉妒怨恨的目光,他心里疑惑,但想要见君主的心情达到了顶峰,已经压住了他的不满。
可到了会议室,他才发现,今天似乎不止他们两人。
一个穿着红色侍卫服的男子站在君主的身边,他们一起看向自己,眼神里充满探究。
安德森同往常一样:“日安,陛下。”
叶宴站起身:“日安,阁下。”
说完,他撇着嘴上下打量着自己,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他那一双异瞳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安德森疑惑道:“陛下,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叶宴恍然初醒,紧接着耳根泛起薄红:“只是听说了一个有关老师的传闻。”
“陛下,请说。”
叶宴看着旁边的侍卫:“还是你来说好了。”
侍卫被推了出来,盯着安德森和叶宴看了好一会儿,才一咬牙一跺脚:“安德森阁下,最近有传言说你心悦于陛下,这件事是否真实。”
微风吹过,风铃摇摆。
安德森心跳漏了一拍,他看向叶宴,只见对方神色中充满了他看不懂的东西。
像是期待。
难不成他也和自己一样——
他这么想着,叶宴忽然转过身对着旁边的侍从说:“这件事无从考证,老师是个正直的人,想必很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这个传言到这里打住,你让外面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如果再让我听到有人胡乱议论,我绝不轻饶。”
“可是陛下——”
“还不下去?”
侍卫踌躇不定,最后还是咬牙退后:“是,陛下。”
说完,他就愤愤地看着安德森离开了。
会议室又重新只剩下他们两人。
叶宴从会议桌后绕到安德森面前:“老师,你不必介意他们的话,那些人都是乱说,我知道你对我只是帮助和怜惜,没有其他——”
“如果我说,我心不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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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又来啦,中午好老婆们
第128章 火葬场里的未亡人(19)
叶宴被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一双异瞳震颤:“老师?”
见他神色间没有厌恶,安德森追击:“你知道的对吗, 其实你和我一样。”
叶宴后退了几步,神情慌张:“老师, 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僭越, 但我必须说出来。”安德森深呼吸, 认真地看着叶宴那双琉璃一般的异瞳,“我早在上次马球赛时就明白我对您的心意, 不只是怜惜,不只是同情, 是喜欢。”
叶宴慌乱地上前捂住安德森的嘴:“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德森抓住叶宴的手腕,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 使得叶宴的掌心被动贴近他的心脏。
居高临下, 对任何人嗤之以鼻的安德森,此刻神情慌乱, 瞳孔死死观察着面前的人一举一动, 生怕错过一个隐秘的不敢渗透出来的情绪。
他喉结滚动,再一次认真道:“你能感受到的, 我的心意。”
对视间,情意倾巢而出, 叶宴的手掌传来汩汩的热流,烫得惊人,他像是溺水一般只能听到砰砰的心跳声,呼吸困难,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维持冷静。
“你清楚的,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我们的关系一旦被人知道,就会被人诟病,到时候无论是你,是你的家族,还是我,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而且我曾许诺过会永远忠诚于阿德莱特。”
安德森等他完整说完后,迫不及待道:“只是在位期间。”
叶宴疑惑看向他:“我不懂你的意思。”
安德森声音沉了几分:“我的意思是,只要你不是皇帝,就不会再有限制了。”
叶宴怔住,看眼前人的眼神多了些陌生,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了几步:“你想要我为了你丢弃皇位?”
安德森立刻上前,慌张解释:“不是丢弃,这个位置对你来说危险重重,也许换种生活更适合你。”
“安德森,我尊敬你,拜你为师,我以为你会和他们不一样,但没想到你也这样看我,觉得我是一个会生孩子的怪胎,觉得我配不上这个皇位。”
漂亮的眼眸里满是震惊和失望,安德森瞬间慌了神,单边眼镜后狭长的双眼没有高傲与算计,只有真挚与温柔:“不是,我没有这么想,如果这世上让我选一个人来做君主,我一定只会选你。”
他说到一半停下,语速慢了下来:“可我的身后,是格林家族。”
“那又怎么样?”
安德森思忖片刻后,缓缓道:“七十多年前,格林并没有现在的辉煌,反而因为家族子弟无能,穷途末路,落魄不已,是欧文家族在当时出手帮了我们一把,听我外祖父说,当时他向欧文家族立下誓言,誓死与欧文共存亡,将永远守护欧文一族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