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几年,祝家人用尽各种方式调查取证,甚至企图买通律师,千方百计想证明遗嘱是假的。
伽巧此行,明面上通知他们葬礼的事,其实想顺便试探,入侵婚房的人跟祝家有没有关系。
见鹿珉仍是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表情,伽巧无奈地安抚,“放心,这件事不会让周医生知道。”
鹿珉绝望地划拉划拉几笔:你的病情加重,周医师肯定会发现!
“不会。”伽巧侧过身,透过车窗看向越来越模糊的婚房,“我好像退烧了。”
骗小孩呢!
这几天又打针又吃药,伽巧体温一直在38℃左右,昨天后半夜甚至咳出了血丝。
仅仅在婚房呆了半小时,怎么可能……
鹿珉拿出随身携带的智能体温计,对准伽巧耳道‘biu’了一枪。
37.5℃。
“……”肯定是体温计坏掉了。
鹿珉用力甩了甩,再次biubiubiu。
37.4℃。
鹿珉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体温计,又看看伽巧,再回过头看看已经变成一个小点的公寓。
什么情况?
难道婚房里藏着祝南屿的幽灵,给伽巧施了个大治愈魔法?
鹿珉虔诚地合适双手,朝着公寓方向拜了三拜,然后重新翻开行程本。
‘可是,你这样随便更改行程没问题吗?’鹿珉忧心忡忡地写:‘今天下午本来要跟海外合作商沟通合作意向。’
“无非是向他们展示千合的优势和业务能力,这些我并不直接经手,去了也没什么用。”
伽巧想起上次慈善晚宴,见到的合作方代表Lanner。
那人笑里藏刀,眼光独到,应该是个厉害的狠角色。
养病期间,执行助理收到Lanner发过来的合作草案,内容十分令人费解。
Lanner背后的公司掌握着世界最顶尖的技术,资产相当雄厚,这次提出的‘曙光’项目更是直接决定未来五年行业走向的重大工程,想要跟他们合作的公司比比皆是。
以千合目前的财务状况、发展前景、市场占有率判断,总体竞争力并不强。
若想要得到此次机会,势必要适当进行让利。
然而,Lanner拟定的草案,条件优厚得近乎诡异,远远超过正常合作的分成比例。
比起‘合作’,更像一场不计成本的精准输血。
伽巧倒不是第一次拿到这样的‘不平等条约’。
之前那些人动机太明显,无非想要通过小恩小惠接近伽巧,趁机得到柔弱不能自理的美貌寡夫和他继承的亿万遗产。
至于Lanner……
伽巧回忆那张blingbling闪着金色光芒,耀眼到有些烦人的脸。
那只金毛一看就是个超级自恋狂,眼中没有对伽巧的觊觎,只有对自己盛世美颜的沉醉。
然而他提出合作时,指名要求伽巧参与沟通。
——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鹿珉,你转告我的助理。”伽巧补充道,“如果对方确实有诚意合作,初步接洽后,我会亲自跟他们会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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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老宅位于城西,是一栋仿欧式的古典庄园。虽然看起来气派恢宏,但大门刷了几层漆,斑驳外墙爬满藤蔓,难以掩饰过时和陈旧。
上世纪七十年代,祝老爷子祝昌隆吃了时代红利,在原配妻子的支持下,靠下海做生意发家。
暴富之后,祝昌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忘本’。
跟原配妻子离婚逼她净身出户,扭头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还在外面养了好几房情人。
祝南屿父亲是原配所生的孩子,父母离婚后,他毅然决然抛下所谓‘嫡长子’的身份,跟随母亲相依为命。
也许世间真的存在因果报应,祝昌隆后来相继生下两儿一女,一个比一个愚笨无能,只知道挥霍享乐,没两年就把老爷子给的家产败得七七八八。
祝昌隆眼瞅着后继无人,拉下老脸苦苦哀求原配复婚,把大儿子请回来接管家族事业。
然而那个时候,祝家已经被几个败家子折腾得千疮百孔。祝南屿父亲夜以继日力挽狂澜,把自己累出一身病,没到四十岁便撒手人寰。
祝南屿父亲死后,两个异母兄弟伙同祝老爷子,设下计谋让年幼的祝南屿‘继承’父亲遗产,然后把孤立无援的大嫂赶出祝家,再利用‘祝南屿监护人’的身份瓜分大哥留给妻儿的财产。
赤.裸裸的利己主义。
正因如此,祝南屿成年后没有进入祝家公司任职,拿着奶奶暗中替自己保管的财产自立门户。
跟伽巧结婚当天,他便立下遗嘱请律师公证。
伽巧当时还觉得诡异。哪有人领了结婚证第一件事,居然是写遗嘱?
后来听说祝家那些龌龊往事,才理解祝南屿的未雨绸缪。
倘若没有那份遗嘱,就凭祝家人那德性,恐怕早就跟伽巧撕破脸皮。
“哎呦呦,什么风把侄媳吹回来了。这些年不见,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祝家门往哪开呢。”
伽巧刚到祝家,排行老三的祝福禄立刻迎过来,脸上褶子能夹死苍蝇。
老二祝兴旺听见动静,不甘示弱的跑出里屋,“巧巧回家之前怎么不说一声?我让你二婶亲自下厨做几道好菜!”
鹿珉走在后面,瞅瞅他们两个虚伪的嘴脸,再瞅瞅明显被恶心到了的伽巧,生怕自家主人大开杀戒。
伽巧拳头倏尔攥紧又松开,语气尽量维持平和,“我准备给南屿办葬礼,回来通知各位一声。”
“现在才葬礼?”姗姗来迟的堂哥祝柯口无遮拦,“他不是早就死透了吗?”
鹿珉心头一惊,再次看向伽巧——这次他攥住拳头没有松开。
“祝柯!”祝兴旺故意大声训斥儿子,“怎么说话呢?之前一直没找到你弟的身体,巧巧心里总有个念想,觉得人说不定还活着。”
伽巧垂下眼帘,薄唇紧抿。
“呵,都死了四年,就算找到也只剩一堆骨头。”祝柯翻了个白眼,双手插兜吊儿郎当走过伽巧身边,“我说你,赶紧办完后事,把遗产还给祝家。你从我弟那里捞得够多了吧?做人别太贪心。”
说完,祝柯瞥见伽巧低下头。
鬓边垂落的长发挡住眼眸,看不清表情。
不是吧,这就哭了?
鹿珉用力拽开祝柯,翻开的行程本写着四个大字:‘别再说了!!!’
现在闭嘴,或许还能保住半条命。
“嘁,真玻璃心。”祝柯悻悻地呸了口唾沫,翻着白眼走开了。
伽巧此行另有目的,强压下翻涌的戾气,再抬头又是柔柔弱弱的模样,轻声细语问两位叔叔,“律师说,举办葬礼的时候要当众宣读遗嘱。我记得南屿有一份修正过的遗嘱,忘记放在哪了,你们……有没有见过?”
‘修正过的遗嘱’像兴奋剂,让祝兴旺和祝福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没见过,你还记得放在哪里吗?”
“巧巧,那份遗嘱具体修正了哪些部分?有没有提到我?”
伽巧茫然地摇头,“事情过去太久,记不清了。”
实际上根本没有所谓‘修正过的遗嘱’。
伽巧故意放出诱饵,假如潜入婚房的人跟祝家有关,必定会再次出动,伽巧设下的记号就能派上用处。
“对了,奶奶在家吗?”伽巧转而问道。
祝昌隆兜兜转转,还是娶回了原配纪茯苓。
纪茯苓对渣男老公早已断情绝爱,复婚只为了夺回属于自己和儿子的财产。
她并不是祝兴旺和祝福禄的生母,独子去世后,纪茯苓为了守护祝南屿,忍辱负重留在祝家老宅。
等到祝南屿可以独当一面,纪茯苓搬到最角落的屋子里青灯古佛,平日深居简出吃斋念佛。
伽巧走到那间朴素的屋子前,嗅到空气中沉静的檀香,不禁觉得怀念。
当初,祝南屿带自己回祝家老宅宣布婚讯,遭到强烈反对。
他们害怕祝南屿结婚后,会把财产全部投入小家,极尽所能挑剔伽巧的毛病。
“南屿,你喜欢搞男人,在外面玩玩就够了,何必非要娶回家呢?”
“对啊,男的又不会生孩子,怎么给你传宗接代?”
“南屿你别被骗了,看他那副样子,根本不是真心爱你的人,只图你的钱!”
“那太好了。”祝南屿非但没有动摇,反而由衷愉悦,“图钱,我有的是。”
作者有话说:
娇娇:现在想图人了。
第7章
他们骂‘男狐狸精’、‘不能生’、‘图你钱’的时候,伽巧本人就坐在隔壁房间吃瓜。
——字面意义的吃瓜。
祝南屿怕他自己呆着无聊,提前用挖球勺把西瓜中间最甜的部分,挖成一个个小球放到水果沙冰上,还在里面埋了几颗小熊软糖。
伽巧压根顾不上隔壁吵吵嚷嚷闹什么,攥着西瓜勺,努力在水果沙冰中逮捕小熊软糖。
“你就是南屿带回来的孩子吧?”
耳边传来慈蔼的声音,伽巧抬眼看去,见到一位鬓发斑白眉眼温和的老妇人,缓缓向自己走来。
伽巧懵懵地问,“你是……?”
“我是南屿的奶奶,以后也会是你的奶奶。”纪茯苓来到伽巧身边,握起他的手,“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奶奶,我给你们算个良辰吉日。从今往后啊,南屿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