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爱卿,不要总用老眼光看待问题,朕今日取得的胜利虽有投机取巧之嫌,却也证明了一种趋势,今后的战争不再依靠人多和骑射,而是要靠工厂里的产出。
火炮、火铳和士兵们身上穿的盔甲皆出自工厂,只要数量足够多,一个月就能装备数万人。与弓弩不同,新军稍作训练三五个月即可上阵厮杀,如果与老兵混编战斗力绝不比今日差。
我朝百姓几何?女真与蒙古百姓又有几何?我朝的一名农夫拿上火铳三五个月即可在二百步外射杀任何人,女真与蒙古士兵想拉开硬弓箭不虚发,练三年也十不存一。
假如战场上可以一换一,王尚书不妨算算女真与蒙古的人口能维持多久?如果嫌一换一太夸张,那就三换一、五换一,再算算大明能用多少人口把对方拖死?
通过今日的战斗,朕不敢说训练出来的新军能以一敌十,至少一换一是肯定的。不妨再算一算,困扰了大明二百多年的边患,能否在朕和诸位爱卿**协力下得到彻底解决?”
不信是吧?太好了,如果没人提问,洪涛还没机会就这个问题全面展开详细谈呢。现在好了,你感兴趣我有细节,不聊998,也不聊688,连128都不提,直接98,还买一送一,你就说爱不爱吧!
第424章 新与旧3
“……打造如此多的火炮火铳,朝廷赋税能否支应?”突然听到一种全新的、从未接触过也从未思考过的战争理论,绝大多数人都无法马上相信,会习惯性的寻找漏洞反击。
王象乾选择了成本做为突破口,兵部对制造大炮与火铳并不陌生。今天的火炮和火枪明显比兵部制造的优良,价格肯定也更贵。
神机营不过5000多人,连火铳带火炮的数量也没超过八成,而且无法单独作战,还需要步兵和骑兵互相配合才能发挥威力。
若是要装备好几万神机营,每年不用打仗,光训练的损耗就够瞧的。如果在成本上朝廷负担不起,那皇帝所说的新理论就是镜中月水中花,再好也无法实现。
“海军陆战卫的规模和神机营相仿,既可以是步兵也能做为骑兵,只要马匹和厢车数量足够用,不需任何辅助也能作战。
水战卫的每艘战舰也装备了各类大炮,大则四五十门,小则二三十门,连同造船所需费用,这些年来靠内帑支应也不见丝毫拮据。”
聊成本是吧,那就太好了。大规模熔炼、半机械化铸造加工的成本,肯定比传统小作坊手工生产低很多,再加上更先进的机械加工技术和设备,成品率还会大大提高。
新军和传统军队最大的区别并不在战术层面,恰恰就是成本。而国与国之间大规模战争的核心,也不是谁的技战术高超,而是谁能打得起、耗得住。
“确实是好炮,确实是好炮……陛下这些年一直在各地兴建工厂,还拉着臣等一起入股,用心良苦呐!”
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呢,王象乾暂时无法判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摆在城头上的火炮确实比神机营用的精良。只要摸一摸炮身,再低头看看炮管内壁,稍微懂点火器的人就能得出相似的结论。
膛壁光滑、结构紧实、材质细密、比例匀称,基本看不到沙眼、蜂窝,有些地方被打磨得如同镜面。这种质量不光兵部的铸炮作坊没有,怕是连大内兵仗局也做不出来。
可王象乾还不甘心,既然从成本上找不出毛病,那就得聊聊企图了。景阳皇帝从登基开始有一件事始终没停,建工厂,各种各样的工厂。
以前大家习惯性的认为皇帝是在为内帑敛财,不让收矿税了就改用工厂。现在思量起来好像远不止如此,除了赚钱应该还有更深远的企图,比如新军。
“嘿嘿嘿……爱卿猜对了,朕从做皇子起就没有一日不在为大明的将来思考。想来想去,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不做大的改动,还按照原本的模式混日子,江山社稷不久矣。
之所以到了这种地步,主因并不是朝臣们懈怠,也不是百姓们懒惰,而是时代变了。
天下不再是一家一姓一朝的天下,放眼看一看,女真、蒙古、朝鲜、日本、安南、暹罗、吕宋都在变,欧罗巴人的大帆船载着白银香料和大炮,不远万里前来虎视眈眈,可谓四面楚歌。
我大明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然可用来耕种的土地并不充裕,再加上气候、水源等诸多因素,光靠农桑只能勉强让百姓不挨饿受冻,怕是连吃饱穿暖都做不到。如果再遇到天灾人祸,朝廷需要用兵,必然捉襟见肘。
想彻底解决这个难题,工厂才是出路。它可以让农民照顾更多土地,让织户产出更多绸布,让士兵具备更高战斗力,让工匠如虎添翼,最主要的是让朝廷收到更多税赋。
有了这些钱粮朝廷才能养强军、才能给臣子提供更好的待遇、才能铺设道路桥梁、治理河流开垦土地、修建医馆书斋让更多人读书认字,让更多百姓衣食无忧,让环伺的宵小不敢轻动。
兵强了国才能稳,国稳了民才能富,民富了朝廷自然水涨船高。这样算不算盛世朕无法自己评判,但朕愿意为这个目标去试试,也希望爱卿和诸位臣工能鼎力相助。
朕知道新政会给很多人带来困惑甚至伤害,不妨把眼光放长远些。走私也好、兼并土地不纳税赋也罢,终归有损道德礼法,如果可以从正常贸易和工厂分红中获得更多利润,何必非得看着脚尖前面这点小利不放呢。
大明就像一口锅,百姓、官绅、皇家,皆要从中取食,谁多吃一口,别人就会少吃一点,千百年来,篡位、谋反、民变,都是为了能在这口锅里多吃一口,仅此而已。
工厂和开海,可以让这口锅变大、里面的饭变多,每个即便只吃半口,依旧要比以前吃到嘴的饭要多。在这一点上,朕的新政不是在赶尽杀绝,反而是个机会。
但做为大明的栋梁之辈,该不该只把眼光盯在个人得失上,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难题。朕是不是圣人,暂不做评判。可朕是皇帝,代天驭民,有权力也有责任替大明所有人做出选择。
如果谁看不清得失,仅为了个人私利就拦着朕、拦着大明的出路,顽冥不化,那就只能与沈鲤、李廷机去作伴了,休怪朕心狠!”
话已至此,洪涛就不用再刻意隐瞒了,痛快的承认了蓄谋已久的事实。此时老谋深算、工于心计不再是贬义词,变成了能力的体现。
没有一个属下愿意跟着傻白甜领导混,也没有一个臣子仅仅是因为皇帝个人品格高尚就誓死追随。其实古人早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才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警句。
人这一辈子从出生开始就在一刻不停的追逐利益,各种各样的利益。谁能带着他们获利谁就是圣人,会被无限拔高推崇。反之则是蠢货,除了在某些时刻拿出来忽悠人,毫无用处。
现在洪涛不光把利益在什么地方、该怎么获取讲明白了,还给出了名利双收的可行性。同时也给出了反其道行之的结果,算是最终通牒。愿不愿意跟随、能不能配合,每个人情况不同,自己琢磨去。
第425章 挟之以威、诱之以利
“……陛下高瞻远瞩用心良苦,王家愿尽微薄之力。只是臣才疏学浅,不敢擅作主张,还请陛下明示。”早在这番对话之始,王象乾就在琢磨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自己和家族今后该何去何从。
景阳皇帝登基已经整整十年,经过数次明争暗斗,朝堂里的局面发生了明显改变,皇权不光没被消弱反倒越来越强。
随着沈一贯、沈鲤、李廷机、李戴、温纯等派系领袖的不断陨落,原本处于强势的各派系已然成了一盘散沙,制衡皇权的力量越来越弱。
反观所谓的保皇派官员一个个却是越活越滋润,在各自的位置上频频有所收获。而被皇帝从两次殿试中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也正在逐渐崭露头角,开始步入重要岗位。
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对朝堂进行大规模调整,八个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算不赶尽杀绝,平日里总是添麻烦的大臣们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说不定还会连累族群。
此时皇帝突然主动来了番推心置腹,招揽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放在四年前说这番话,自己肯定不会认同。
那时候浙党、东林党、秦党、楚党还都如日中天,牢牢把控了朝政,即便皇帝有再多想法,离开他们也无从下手,许诺再多都是水中月。
可此一时彼一时,眼下留给自己和王家的时间真不多了。要是再不赶紧改旗易帜,怀远侯常胤绪、泰宁侯陈良弼和宁阳侯陈应诏恐怕就是榜样,被找个非常合理的借口推出去当了炮灰。
不过即便要归顺也不能太轻而易举,必要的价码还是要聊聊的。皇帝没有明确许诺,却也指出了具体方向,只要多参与工厂建设,王家就不会走向没落。
那还等什么呢,赶紧表明态度吧。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就是把帝王当街头小贩无休止的讨价还价,试图获得百分百的许诺。往往事先谈得越详细,事后倒霉的越快。
“朕不想把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无休止的朝堂政治和勾心斗角之中,如果王尚书能在御前会议上对新军给予足够支持,就是帮了大忙。
除此之外朕还有一事需鼎力相助,王尚书想必听说过滦州铁厂。它在以后十几年间都会是我朝最大的钢铁生产基地,海军和新军的绝大部分火炮、火铳、造船设备,都将出于此。
眼下朕铺的摊子有些大,内帑入不敷出,急需有人解囊相助。然此厂关乎国之重器,轻易不能让外人染指。卿是国之栋梁,王家若有此意,朕求之不得。”
当臣子的可以不张嘴要,但当皇帝的不能装傻不给,没好处谁愿意卖命呢。该给王象乾什么好处呢?权力显然不是,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官拜兵部尚书,没有太多上升空间。
那就只能给财了,还不能扣扣索索。未来最大的钢铁产业股份要不要?如果连这点眼光和耐心都没有,那王家就不值得拉拢,也没什么大用。
“陛下言重了,为君分忧乃臣子本份,只要陛下用得上,臣倾家荡产在所不惜!”一听滦州铁厂,王象乾的眼睛里就是一亮。
皇帝为什么要在滦州建厂不清楚,可这个厂的规模是有目共睹的。当地官府招募了两万多流民和边民,又提供了上万劳役,建造了四年也仅仅是九牛一毛。
据说工部郎中李之藻带着二十多人,光用白灰在地上勾画大致规模就搞了小半年,绵延了好几座山才把厂区和矿区的大致轮廓画完。
六部九卿和内阁大学士在位时都可以拿到一份特别股份,朝中官员也可以出资购买很多工厂的股份,但从未听说有谁能获得滦州钢铁厂的股份。那里是皇帝的禁脔,不允许外人染指,可见利润之丰厚。
“没那么严重,你们都倾家荡产了谁来给朕干活呢!不用太急,有时间了差家里人去找李之藻面谈,他知道轻重。先代朕去安抚一下众卿家,刚刚那顿炮声怕是有点吓人。朕就不在这里碍事了,王承恩,摆驾回宫!”
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御驾亲征大败建虏,这会让皇帝的声望提高一大截,即便有人想对抗也得暂避锋芒。同时又说服了王象乾,有了他和王家的加入,今后自己的话语权将再次增加不少。
至于说滦州钢铁厂的股份……嘿嘿嘿,尽管投,也肯定赚钱,但要想借此影响钢铁厂的生产和打探熔炼铸造技术,门儿也没有。
钢铁厂只不过是对外的统称,实际上分成了四期工程,每一期又细分成了煤矿、铁矿、选矿厂、洗煤厂、冶炼厂、铸造厂、石灰厂等等十多个分项目。
王家能获得的股份也就是外围的煤矿、铁矿、选矿厂、洗煤厂,就算他们借机安插了人手,照样是啥也看不明白。
当然了,获利肯定是比较丰厚的。只要不碍事,洪涛要比所有皇帝都大度,丝毫不在意有人利用自己的产业赚钱,也毫不介意别人比自己富有
有了王象乾的加入,女真人的残兵败将就不值得过份关注了。他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和残兵败将,被大炮直接炸死的人虽然不多,慌忙溃逃却让部分马匹成了明军的战利品。
从数量上估算,怕是得有少一半骑兵要被迫成为步兵了。深陷敌境,四面楚歌,既没有补给又不见援兵,还不能快速移动,处境会非常糟糕。
更麻烦的还是出路,继续向西深入大明显然不是好选择,掉头向东夺取山海关返回辽东也不现实,南边是茫茫大海阻断,好像只有向北翻越边墙才能逃出生天。
虽然经此一役大明边军已经加强了警戒严防死守,可不管怎么小心,在长达千里的边墙上也做不到处处固若金汤,总能找到比较容易突破的弱点。
但不管这只惊弓之鸟怎么选择,也无法改变其全体覆灭的命运,区别只是早投降能少死点人、少受点罪,投降越晚,能活下来的人越少。
自打他们进入大明边墙那刻起,就已经掉入了一个巨大的陷坑。连战连捷的假象,让其产生了更大的野心和贪念,也将其一步步引到了陷坑中间,再也无法自拔。
当他们轻而易举的击溃了三大营,又打算趁机尾随溃兵冲进京城时,不光为敌人的皇帝提供了插手军务的完美借口,还把自身送进了地狱。
就在三天前,一小队锦衣卫信使拿着大明皇帝的手谕,从古北口出关去面见喀喇沁部首领,除了通报女真兵马从朵颜部境内突袭大明边墙的事实,还带去了大明皇帝解决问题的诚意。
具体是不是朵颜部背信弃义勾结女真人,大明皇帝不追究也不指责,只给出了一个双赢的建议。如果喀喇沁部还想与大明互市,获得生活物资和铁器,那就按照约定履行职责,用实际行动确保领地之内没有大明的敌人。
此时不管从何处突破边墙,迎接这支女真残兵的也不会是朋友,只有摩拳擦掌、守株待兔的喀喇沁骑兵。每个女真俘虏在他们眼中都是一笔唾手可得的财富,可以和大明皇帝交换一桶酒或者一罐白糖。
那种比蜂蜜还甘甜的味道已经成为蒙古贵族的新宠,而味道独特且醇烈的甘蔗酒则是牧民们的最爱。至于说甘蔗是什么样子,他们从来没听说过也没见过,更不知道白糖和酒都是用其制造的,成本低得不如一匹棉布或者一只肥羊。
第426章 银行
“尊敬的皇帝陛下,没想到您还是一位优秀的将军!这真是太奇妙了……太魔幻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您如此年轻英俊,不仅能统治这么大的国家和这么多人,还可以像骑士一样上阵杀敌并获得胜利。”
皇帝陛下御驾亲征班师回朝,没有得到应有的欢呼和仪式。这倒不是朝臣们有意冷落,而是能做主的人基本都被强行带上了朝阳门,至今仍旧不见踪影。
也不能说没有任何欢迎仪式,席尔瓦男爵夫人很快就出现在清馥殿门口,带着一脸的崇拜向胜利者送上了毫不掩饰的赞誉。
“奥雅妮,汉语在皇帝陛下前面就不用加同位词了,那样会显得很不严肃。不过你的汉语水平倒是有了很明显进步,穿汉服也很漂亮。”
洪涛正想去泡个热水澡,缓解一下被冰雨侵蚀的身体,面对操着一嘴打嘟噜汉语的金发人妇,既没有聊下去的兴趣也没有探索人生的冲动,只想赶紧把她打发走。
“当然,皇后殿下说如果您允许,可以让我试一试她的礼服。”可是席尔瓦男爵夫人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转了一圈身体,好好展示了一下女官的常服,又提出个小要求。
“不允许,皇后的冕服不仅仅是衣服,还是国家的象征。”
如果仅在慈宁宫里穿上试试也没什么问题,即便传到皇太后耳朵里也不会受到责难。但洪涛不想开这个口子,也没必要去讨好一个俘虏,哪怕还算漂亮也是俘虏。
“当然,西班牙王后的王冠也不会让别人戴在头上……尊敬……皇帝陛下,西班牙国王如果还没有回应,您是否考虑过让席尔瓦乘船返回西班牙。
他可以亲自向国王解释这个非常诱人的建议是多么睿智,不仅仅对大明帝国有利,对西班牙王国也有莫大的好处。仅靠阿古纳总督的能力,怕是无法完全阐述您的理念。”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男爵夫人前来甜言蜜语,不光是祝贺皇帝打退了敌人,还想趁机推荐她丈夫成为特使,返回西班牙游说奔走。
“朕有其他工作要交给席尔瓦去做,和两个国家之间的贸易比起来更重要,对你们俩的将来同样重要,想不想听一听?”
这两口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洪涛懒得探查,哪怕说出一朵花来短时间内也是不可以放走的。但也不能留在宫里白吃饭,眼下正好有个工作可以展开了。
“做为皇帝陛下的战利品,我和席尔瓦的选择很有限!”
眼见阴谋诡计又没得逞,男爵夫人表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态度也随之不那么恭顺了,不等允许就一屁股坐了下来,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
“嗯,没错,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很对。不过在朕的手下做事,只要认真负责,通常都会获得极高的回报。”
既然要让席尔瓦夫妇去帮自己做事,光靠逼迫显然是不明智的。但怎么才能说服这位欧洲贵妇尽心尽力卖命呢,两个字,利诱。如果能把双方的利益绑在一起,基本就不用担心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但据我所知,皇帝陛下对大臣并不慷慨。您的首席御前大臣,每年只能拿到400个埃斯库多。”
对于皇帝的说法男爵夫人难以苟同,在被俘入宫的这段时间里,她除了教授拉丁文并努力掌握汉语之外,还利用一切可趁之机使劲儿了解这个庞大宫廷的全貌,其中就包括财政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