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涛没有失望，反而长出了一口气。从王承恩的身上他找到了些许自信，原来世界上不光自己不会起名字，大有人在嘛！

　　说是到好望角了，可南非南端的海岸线太长了，4天之后舰队才抵达福尔斯湾。远远望见北侧的桌山，然后掉转船头，再从西向东沿着海岸线寻找荷兰人所说的海湾。

　　与想象中的千辛万苦有所不同，按照科恩给的地图，沿着海岸线向东只航行了1天多，靠了两次岸，就顺利的找到了被称作莫塞尔小海湾。直线算的话，距离后世的开普敦港也就300多公里。

　　为什么荷兰人不选开普敦而选择了莫塞尔湾呢？科恩说这里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葡萄牙人发现了，之后不断有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格兰的探险船和商船抵达，与当地人都混熟了，比较好沟通。

　　那为什么不在此建造永久性港口呢？科恩没说，但洪涛能猜出来，他们不是不想建，而是建不起。

　　当地的土著非常落后，都住草房子，连青铜器都没见过，更不懂什么是砖。不管用收买还是武力征服都很难在短时间内培训出合格的工匠，更别提帮忙干建筑这样的手艺活了。

　　从欧洲带工匠过来……这事儿怕是压根儿就没人想过。连同工匠带军队少说也得一千往上，距离欧洲那么远，该怎么维持这些人的补给呢？

　　西班牙在菲律宾总共也就派驻了二千多人，不是不想多派，是真养不起。要是没有当地人可供奴役，一千人也养不起。

　　最主要的还是这地方不能产生短期效益，除了海豹、企鹅、海豚、海鸟、鲸鱼多，放眼放去什么都不值钱，要啥没啥。

　　这年头远航是个非常危险的工作，也是非常追求暴利的行业。欧洲各国的海上航线都是建立在获取暴利的基础之上，没足够的利益谁也不会先投入一大笔钱用于基础建设。

　　非要说有能力，也就西班牙勉强够格。可惜它把九成的精力都放在南美洲了，直接挖银子比干什么买卖都挣钱，是个国王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假如南非沿海地区发现金矿了，保证不会没人来建港。而且为了金矿的所属权还得打成一锅粥，说到底还是两个字，利益！

第785章 恩鸟港

　　“启航，继续向东！”当花费了2天时间，动用了两个百人队上岸搜索之后洪涛满脸都是失望。

　　水深够、适合建造港口的石质海岸也有，可方圆几十公里内都没发现河流入海口，这可是硬伤。不管将来发展农业还是建造工厂，没有河流就等于没有足够的水源和动力源。

　　“司令，就这么走了？”

　　这下黄南平又忍不住了，豁出命去奔波了上万里，好不容易到了，却因为没有河流直接放弃，太草率了。看岸上的植被和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这里应该不缺水，没河流也能活。

　　“急什么，买东西还得货比三家呢，建造港口是大投入，基础必须打好。”在没见到莫塞尔湾的时候洪涛心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备选地，先转一圈多看看再说。

　　“嘿嘿嘿，黄司令，怎么样，上赶着不是买卖，这地方是不是要好很多啊？”

　　又往东搜索了300多公里，洪涛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在他的记忆中，好望角海域里肯定不止一两个适合作为中大型港口的海湾，这不就碰到合适的了。

　　这个海湾位于莫塞尔湾以东300多公里，形状差不多，都能有效阻止狂躁的西风，水深、地质结构也适用。从港口位置向北不到10公里就是条很大的河流入海口，看水质很清澈，流速也还好。

　　“司令圣明！”

　　面对现实黄南平只能俯首帖耳甘拜下风，不管是瞎蒙还是心中有数，反正皇帝说话太靠谱了，根本不给人留半点反驳的余地。

　　“那就来吧，给这里起个名字。”

　　“臣不敢造次……”

　　“让你起就起，使劲儿想，想个好点的！”

　　“……恩鸟，不如就叫恩鸟港？”

　　对于突如其来的恩典，黄南平真有点承受不住，脑浆子都快想开锅了还是没有头绪。这时候远处又响起了叫驴的声音，于是灵光乍现，不如有样学样，也借鉴一回。好听不好听放一边，主要是安全！

　　“恩鸟港……有点意思啊……哈哈哈哈……好，那就恩鸟港。马上找人刻块石碑，再插上大明的旗帜，从此时此刻起这里就是大明领土了！”

　　洪涛是真高兴，想到了黄南平的文学功底也不咋地，所以才让他起名，好再找回点自信心来。可是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不光自信心找回来了，还有种文豪的感觉。古人说的真对，人比人得死！

　　恩鸟港，按照洪涛的推测应该就是后世的曼德拉港，或者叫伊丽莎白港，是南非的第二大港口，也是南非的工业重镇。18世纪末英国人占据了此地，并建立了海军基地。

　　要不说英雄所见略同呢，能成为工业基地和海军基地必然有其必然性，那条河流应该就是关键因素之一，工业离不开水啊。

　　“嘿嘿嘿……司令说的对，这里是大明领土了。臣马上安排陆战都司上岸搜索，争取明天就能选好营地！”

　　不管皇帝笑得多么让人心生疑虑，能让自己为一个港口命名也是莫大的荣誉。黄南平决定再努力表现表现，争取给皇帝留个好印象。

　　“等等，不忙……这样，先派两个什上岸，带些白糖和甘蔗酒，多找点树枝在高处点篝火。烟要大，点燃之后退回海边小船上等待下一步命令！”

　　但他的马屁又没拍准，皇帝突然变得十分谨慎，好像知道岸上存在某种危险，不光不肯派军队大规模上岸搜索，还要点燃烽火给对方示警。

　　“不要多问，按照命令去做！”见到黄南平迟迟没动地方，洪涛眉毛一挑又要不讲理了。

　　这次还真不是洪涛看黄南平别扭故意找茬儿，恩鸟港的地理位置是不错，目前看起来也没有欧洲人踏足的迹象，但麻烦依旧不少。

　　后世这里之所以叫曼德拉港，是因为一个人，不是发现者，而是南非的国父纳尔逊.罗利赫拉赫拉.曼德拉。

　　从名字上看是不是有点别扭？他名字里的纳尔逊和曼德拉很欧洲，唯独中间的罗利赫拉赫拉有种扑面而来的土著味道，就像是美国人名字中间加了个印第安名字似的。

　　没错，曼德拉就是南非的土著，而且出生在这座海港城市里，父亲还是位部落酋长。而他的祖先则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地区，是南非的第二大族群，科萨族。

　　这个族群除了人数多同时也很好战，当年英国入侵南非的时候可没少吃苦头，前前后后打了几十年。

　　要不是有个科萨族神棍预言天神降临，号召科萨人把牲畜、粮食都烧掉好带着一起进入天国，结果酿成大范围饥荒，几十万科萨人因此丧命，恐怕还得再打几十年。

　　现在英国人曾经面临的难题就摆在了自己面前，同时还有经验教训。历史用血淋淋的事实证明，单纯靠武力征服科萨人难度有点高，如果不想把港口变成战场，最好另外想个办法。

　　啥办法呢？洪涛觉得神棍就挺合适的。既然有人能在19世纪编个故事，骗得上百万科萨人神魂颠倒。自己凭啥不能提前两个世纪，完成同样的壮举呢？

　　当然了，那个孙子是让科萨人差点灭族，洪大善人不会，顶多剥削点剩余价值，顺便捞点免费兵源。反正科萨人崇尚英勇，不去当兵可惜了，也算是顺应民意了。

　　可是该怎么与科萨人初步接触呢？聊天肯定是不成，语言不通。找熟人介绍也不成，这地方看上去没有半点科技残留，恐怕欧洲人也没涉足呢，根本找不到第三方。

　　这时候就得借鉴古人了，比如在某个时空中，南宋时代有个叫麦提尼的阿拉伯商人，靠着一罐白糖和一罐朗姆酒，获得了开普敦附近土著黑人的信任，进而成为了部落的朋友，然后是总督，最终差点统一南非。

　　从生活方式上来讲，13世纪的南非与17世纪的南非好像也没什么大区别。所以洪涛想复制麦提尼总督的办法，先用篝火烟雾试一试附近有没有土著人群落。

第786章 下个蛋就跑

　　如果没人发现烟雾过来查看，那大概率就是无主之地，连白糖和美酒都省了，和谁也不用打招呼，马上登陆插旗，宣告主权归属。

　　如果这片土地是有主儿的，看到烟雾大概率会过来查看。这时奉上白糖和美酒，先取得最基本的信任，然后再想办法从土著人手中购买这片土地的所有权。

　　实际上洪涛更希望是后者，生活相对原始的人类群体虽然科技不发达，却都比较遵守诺言，只要收了交换的货物就会认，避免了后期的很多麻烦。

　　经过一下午又一夜的烟雾和篝火信号，第三天清晨时分，海边的小树林里终于有了动静，钻出来三个脑袋上插着羽毛、腰上围着虎皮裙、手里拿着短矛的黑人，十分警惕的向小船靠近。

　　“万岁爷，这些人脸上和身上黑一块白一块的，不会是得了病吧？”几百米外的大船上，凡是有望远镜的都举了起来，仔细观察着岸上的一举一动。王承恩眼神不错，关注点也挺特别的。

　　“那是他们的一种礼仪，代表着纯洁和勇敢，就像大汉将军要穿明光甲。”洪涛好歹也在宋朝时来过南非几次，对于当地黑人大部落的风俗习惯略知一二，而科萨人就是这里最大的部族。

　　“嗳！吃了、吃了……笑了、笑了！万岁爷的办法就是好用……嗳，他们怎么抢东西啊！”

　　说话间三名科萨族人已经走到了小船跟前，正与水手们比划着手势，并小心翼翼的品尝了白糖和甘蔗酒。还没等王承恩的马屁拍结实，突然抱着装白糖和甘蔗酒的罐子向小树林里跑去，嘴里还发出类似动物嚎叫的声音。

　　“让他们不要动，继续等……”

　　面对这种变化洪涛还是挺沉得住气的，打算静观其变。也对，反正在岸边冒险的是水手，他在大船上动动嘴就成。从这点上讲，他还真没有当年麦提尼的勇气。

　　可结果又让洪涛装逼成功了，不大会儿小树林里再次钻出几个人，其中就有刚刚跑掉的三个。很显然，他们是拿着白糖和美酒去向部落领导汇报了，把能拿主意的人喊了出来。

　　时隔几百年，可眼前的一幕差点让洪涛以为又穿越回去了，忍不住左右巡视着，总想看到一个黑胖黑胖的身影。

　　分属两种文明的人，见面之后的交流过程极度相似，唯一变化比较大的就是水手们的身材没麦提尼那么胖，商业技巧也没麦提尼那么纯熟，最终导致以物易物的价格有点偏高。

　　远征舰队付出了三把水手们随身佩戴的短刀、五罐白糖和三罐甘蔗酒、三双水手穿的皮凉鞋、一捆小船上的麻绳，换取了那么……大一片土地，是使用权还是产权谁也说不清。

　　实际上三名水手除了衣服和小船之外也没别的了，科萨人的首领在穿上皮凉鞋之后大为满意，用手里的短矛从西南方向的岬角向东北方向的河口一划，好像这片区域就允许外人踏足了。

　　“司令，臣以为此法不可长久。他们的胃口会越来越大，一旦得不到满足就会反目成仇。”见到皇帝下令让陆战都司准备登陆，黄南平不得不再次进谏。

　　他虽然没来过非洲，年轻时跟着父亲在南洋一带流窜却遇到过类似的情形。有些岛屿上生活着差不多的土著，光靠小恩小惠不足以站稳脚跟。

　　“信任不是一蹴而就的，这只是初步接触，创造沟通的基础。今后肯定还会有更多交往，他们不傻，很快就会用一种雕刻的木棍来标记边界。到时候除了展示慷慨大方、互通有无，还可以展现一下实力，但最好不要伤人。

　　朕还能在这里待几日，会告诉你们如何与当地人相处，以及他们有哪些禁忌。要仔细看，认真思考，待朕离开之后能不能在此站稳脚跟就全看你们的了。

　　从那边的岬角到河口是最低需求，先修建防御炮台和堡垒，之后能向内陆延伸多少土地再和他们慢慢沟通，不着急，也不要太吝啬。

　　有机会最好能深入族群，亲身感受一下他们的生活，也就知道他们最需要什么了。别妄自菲薄，也不要妄自尊大，我们喜欢的他们并不一定忠爱，反之亦然。”

　　到这里为止，洪涛此行的目的就算基本完成了，能带给官兵们的见识和知识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只能靠他们去看、去听、去思考和理解，自己必须尽快离开。

　　家里面还有一大堆麻烦呢，每件解决起来都不比这个港口容易。该如何对恩鸟港进行补给、留下多少工匠和船只合适，那就是海军参谋部需要考虑的了。

　　做为皇帝不能也不应该事事躬亲，只需提出要求、选对执行者、等着看结果。能手把手教一次，已经算很难得了。

　　与当地土著部落首领的会面也交给了海军参谋部，好歹也是大帝国的皇帝，必须矜持点，不能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就亲自接待。

　　三天后，景阳十五年正月初二，洪涛指挥旗舰带着三艘武装货船，离开了啥也没有的恩鸟港，踏上了归程。

　　而回去的航程和来的时候又不一样了，为了让海军尽快具备大洋航行的能力，洪涛也算是拼了。

　　先向北抵达马达加斯加岛以南海域，然后转向正西，沿着南纬30度的北缘，蹭着西风带的威力，日夜兼程朝着澳洲大陆而去。

　　在印度洋中部横跨近6000公里，靠近东经100度左右转向正北，一头钻进了巽他海峡。这么走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快！避开了赤道无风带，又有西风带助力，想慢点跑都不成。

　　一路上平均时速都在12节以上，还不用担心撞船或者触礁。在17世纪这片海域里既没有商业航线也没有岛屿，那真叫彻底的荒凉。当然了，这也是坏处，出事儿了真没人救。

　　离开恩鸟岛的第26天，洪涛的舰队已经驶出了巽他海峡北口，强忍着好奇心没有转向去巴达维亚港看看，而是继续向北绕过加里曼丹岛，用了11天抵达马尼拉港。

第787章 继续南巡

　　“小子，下次朕再出航你还愿不愿意伴驾了？”下船的时候，洪涛皮笑肉不笑的问了领航长一个问题。

　　“呃……学生能追随万岁爷左右，受益匪浅。然同学众多，还是雨露均沾为好。”领航长与出航时相比足足瘦了一圈，都有点嘬腮了。

　　真不是船上的伙食不好，也不是生病，而是精神压力太大。整天行驶在惊涛骇浪之间，也不知道前方是何地，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吃不香睡不着的。

　　“哼哼，本事不见长，油腔滑调倒是顺溜多了。按照军规在舰上严禁赌博，你这钢笔是赢他的吧？朕网开一面不与追究了，赌资没收！”

　　学了这么多本事，还敢绕着圈子嫌弃，洪涛真忍不了。但也不能和个小军官掰扯对错，正好看到他上衣兜里别的钢笔了。这是时间工坊专门为宫里做的贡品，岂能轻易流落民间，没收！

　　“嘿嘿嘿……小子，和咱家斗你还差得远！别哭，有时间来紫禁城，报上咱家的名字，保准亏不了你的！”王承恩跟在后面嘴都笑歪了，还不忘再补上一刀。

　　“……”领航长的黑脸都气白了，就算升到舰长也不敢去紫禁城里溜达啊。

　　现在钢笔没了，这番许诺光听着够档次，实际上还不如放屁，太欺负人了！啥？是因为皇帝在后面撑腰……那不管，皇帝是没错的，有错的必须是这个死太监！

　　“别那么小的气量，钢笔没了，给你这个戴着玩。记住啊，不是我给的，而是万岁爷赏的，奖励你护驾平安归来之功。

　　小心点别进水，坏了可没地方修。对了！把你媳妇孩子输了，这个也不许典当，否则就是杀头的罪过，到时候别说咱家没提醒！”

　　古人说的真对，近朱者赤！王承恩伴随皇帝左右这么多年，除了相貌没法改变，几乎是全方位的趋同。而最像的就是挤兑人，明明是好事儿偏骗不好好说。好处给了、东西送了，结果还遭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