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要把天气因素充分考虑进去，不许冒险轻进。现在我们占据着主动权，富峪城也不是危在旦夕，非要用偷袭海州卫来拯救。能偷则偷，偷不到也不要强求。”

　　这么弱智的问题洪涛就不想亲口回答了，但还要叮嘱计划制定者几句。一是不要疏忽大意，二是不要贪功冒进。以大明海军和陆军的能力，只要不出错基本就是无敌的，怕就怕自信心爆棚和用战斗赌前程的投机者。

第796章 围而不攻

　　富峪城，金、木两座碉楼的炮口里喷出几股灰白色的烟雾，上百枚铁屑被高压气体挤出炮膛，带着浑身的炙热扑向地面。

　　正顺着山坡向上进攻的士兵们虽然举着厚重的木牌，又敷上了几层牛皮，却仍旧无法抵御火炮发射的霰弹攻击，顿时倒下七八个，剩余的铁屑打在地面上，激起了一片土雾。

　　“呼喝、呼喝、呼喝……”尘土还未落下，山脚下又竖起了两面更大的盾牌，七八名身着铁甲的女真步卒喊着号子对一辆车又推又拉。车上没有厢板，两支一人高的木轮中间，安放着一根大腿粗的炮管。

　　“轰轰……”碉楼上的火炮又发声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喷射出来的烟雾中有两团喷的最远，明显区别于其它。

　　“咣……啊……哗啦……”

　　山坡上的反应更明显，除了有几名士兵被霰弹扫倒，挡在两轮炮车前面的巨大盾牌突然一顿，一扎多厚的松木板上被打出个碗口大的破洞。

　　后面的士兵即便穿着两层铁甲也像纸人般的不堪一击，胸腹间已经剩不下多少血肉了，被炮弹洞穿。

　　“啪、啪、啪……”就在盾墙倒伏的瞬间，一百多步外的城墙上响起了十多声脆响。失去了厚木板保护的推车步卒也纷纷倒地不起，身上出现了不止一个血窟窿。

　　“吹号……收兵！”城北2里的山梁树林间站着十多名将领，既有蒙古装束也有女真盔甲。年轻的皇太极顶盔掼甲站在中间，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向身边的女真将领低声下令。

　　蒙古和女真联军围攻富峪城已经第16天了，除了近5000的伤亡什么都没获得。即便是距离城墙一里远的河谷阵地，也随时受到明军炮火的攻击。

　　刚开始女真士兵们举着厚木盾靠近城墙，还能大部分免除火枪的攒射。可是随着明军火炮的加入，四指厚的木板顿时成了脆皮，一炮下来就是一片血雾。

　　再厚的盾牌已经失去了意义，别说举着上山坡，平地也拿不动。但女真人也有火炮，不用多，只要能做到5比1的交换比，依靠人数优势也可以将此城拿下。

　　可理论归理论，实际往往会有出入。还没等女真人的炮车推到八十步最佳射程，明军的火炮就更换了炮弹。一顿铁球下来，连炮车带盾墙再带推车的士兵，沾着死挨着伤。

　　如果不把炮车推到合适的距离，炮弹的准头和力量都不足以对城墙造成足够伤害。而且明军的火炮射程更远、准头更高，互相对射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最讨厌的还是城墙拐角处的塔楼，五六丈高，每层都有炮口，本身又在山坡上，把居高临下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不管从那边发起进攻，都要受到至少两座塔楼的交叉射击，根本无法靠近，更谈不上破坏。

　　“今日时辰尚早，大金勇士损失颇多，剩下的时间就交与本汗吧！”

　　林丹汗站在皇太极身侧，也举着望远镜观看战况。听闻女真人要收兵，抬头看了看天，好像明白了什么，冲着后面的一众蒙古将领挥了挥手，打算接过攻城的担子。

　　“大汗，联军已将此城围得水泄不通，每日有些攻城举动，让远处听到炮声足矣，不必强攻。

　　此城太过坚固，又占了地利之便，诸多攻城器械无法使用，再加上明军火炮犀利，只要城内不缺弹药粮草，再多一倍兵力也是枉然。

　　与其让两族健儿在此消耗，还是多多关注南边的动静为好。以我判断明军也该出关救援了，他们的火枪兵数量不多，肯定舍不得放弃。只要敢出来，此战我们必胜！”

　　但皇太极突然出声阻止，不让林丹汗再派兵力攻城。面对一众蒙古将领狐疑的眼神，心平气和的将计谋再说一遍。攻城是假，围城打援是真。

　　“大贝勒，你弄的乱石阵真能将明军打败吗？”

　　虽然此次联军是以左翼蒙古和大金国为主，在名义上林丹汗与皇太极没有主次之分，但面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有些蒙古将领还是不免轻视。

　　“……明军擅远战，乱石阵虽不能伤其筋骨，却可以破其阵型，我等趁机靠近方可胜之。”皇太极向后撇了一眼，看似回答问题，实际上是冲着林丹汗说的。

　　此次围攻富峪城并不是林丹汗的提议，而是来自大金国，准确的讲正是皇太极本人。

　　在林丹汗西征喀喇沁部时，这位年轻的女真首领指挥大军佯攻山海关，并没有敷衍了事，而是仔细观察了明军的表现，偶有所得。

　　等林丹汗兵败撤回，皇太极马上亲赴白城，仔细询问了当年参加过兴和城战斗的牧民，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马上与林丹汗密谋，最终才得以联合。

　　皇太极到底发现了什么才能说服林丹汗不惜血本集结大军呢？很简单，明军的火枪和火炮怕雨！

　　在佯攻山海关时，有一天下起了冰雨，皇太极敏锐的发现了一个现象。城墙上的明军总是把火枪后部躲在头盔下面，更有甚者还在城墙上搭起了木板。

　　看似像是躲雨，可皇太极不这么认为。待听闻了兴和城之战的详细经过后，觉得自己的猜测对了，明军的火枪和火炮怕水！

　　其实火铳怕雨并不是新鲜事儿，无论大明边军还是女真军队都装备有火铳，遇到雨水不能发射。只是这几年明军的新式火枪格外犀利，每次遭遇都是惨败，让人把火枪本有的弱点给忽略了。

　　可是即便火枪怕水，哪天下雨也是老天爷安排，凡人能呼风唤雨吗？肯定不能，但有些凡人经过常年的总结，可以相对准确的预估出哪天会下雨。

　　这样皇太极就有了击败明军的办法，挑选一个雨水最为频繁的时间段，围攻富峪城把明军引出来。假如下雨了就马上攻击，如果不下雨，就带着明军在群山里转圈，等待下雨。

　　只要不离开这片群山，当地的老牧民就能准确说出近一两天有没有雨，甚至可以精确到两个时辰之内。

第797章 突传噩耗

　　按理说这么做很冒险，假如雨水没来，那围攻富峪城的损伤就等于白付出了。假如明军的火枪不怕雨水，有可能损失更大。

　　但皇太极认为值得冒险一试，因为不这样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看着明军隔三差五建个城，还建得又快又好。

　　照这么下去，用不了三五年，不仅大金国会被挤压得无法喘气，整个蒙古左翼也将深受其害。

　　若论对大明的仇恨，林丹汗恐怕一点不比皇太极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西征，结果就是因为大明军队突然北上建城才不得不铩羽而归，既损兵折将又丢人现眼，严重衰减了他在蒙古人眼中的地位。

　　可是面对越来越强硬的大明，林丹汗除了恨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反制，但又不能置之不理，正左右为难呢，皇太极把办法送上门了。别说有点冒险，就算风险再大些也愿意试试。

　　于是两个失败者一拍即合，成立反明联盟，密谋了一个围点打援的计划。这次可真是密谋，具体细节除了皇太极、林丹汗和国师呼图克图大喇嘛，连喀尔喀五部和科尔沁部的大台吉都不知道。

　　“嗯，大贝勒此计甚妙，今日暂且收兵，明日由蒙古健儿率先攻城！”林丹汗心里明白皇太极的用意，可嘴上却不能明说，当下又强调了一遍撤兵命令，率先走向了马匹。

　　“嘟……嘟嘟嘟……”正当众人跟在林丹汗身后打算下山回营地时，东边响起了一串急促的牛角号声。

　　“派人去看看怎么回事！”林丹汗听懂了号声的含义，却不知道东边为何会出现紧急军情，只好命令手下过去查看。

　　两刻钟左右，一队蒙古轻骑风也似的冲进了大营，骑手个个风尘仆仆，马匹全都大汗淋漓，看得守门的蒙古兵将直咧嘴。

　　好端端的战马这下算是被骑废了，至少要用好料养个把月才能缓过来，还能不能再当做战马都不好说了。

　　“皇太极，这是怎么回事！”

　　但和战马比起来，林丹汗更关心骑士们带来的消息。刚听了个大概就起身望向了左边，连客套都不讲了，直呼其名，满脸怒气。

　　“大汗不要急……你们说清楚，锦州是怎么丢的！”

　　皇太极懂蒙古话，已经大概听出了点眉目。这几名骑士是喀尔喀五部属下，从锦州赶来，带了一个很惊人也很不好的消息。明军夜袭锦州，击溃了守城的女真军队，锦州已然失守。

　　但他不太相信锦州会在一夜间易手，为了看守部分辎重粮草，替佯攻山海关的一万多蒙古军队掩护后路，自己特意安排四哥率领八旗精锐驻守锦州城。

　　汤古代虽然不是皇子中最善战的，却是性格最沉稳的，再加上4000多精锐，无论明军多犀利也不该一触即溃，甚至连消息都来不及传递。

　　“我们奉了大台吉之命守在小凌河畔，三天前的夜里城中响起炮声，我等待天亮绕到城北，发现城墙上有明军身影，这才快马加鞭赶来向大汗示警。”

　　一名年纪稍长的骑手出言回答了皇太极的问题，语言很朴素，但内容也很模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嗨，我是担心族中有人擅自回撤，才安排了一些人手在河边巡视，大贝勒不要多心。”这时老炒花突然说话了，使劲儿解释着喀尔喀五部兵马为什么出现在小凌河，反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城里响起炮声之前可还发现了异常？”喀尔喀五部为什么会出现在锦州附近，皇太极已经懒得追究了，锦州城到底是怎么丢的才是关键。

　　“……之前的几天……大概四五天吧，天蒙蒙亮，有最少上千骑军出城向南而去，每人至少三骑，像是要赶远路，还挺急，但又都是轻装。”

　　老骑手闷着头仔细想了想，还真有所得，可他毕竟不了解八旗军队里的详情，也不知道算不算异常。

　　“大汗，我部主力全在山海关，锦州若是丢了，他们就要粮草无继、腹背受敌，请允许我带领本部人马先去锦州接应！”听闻此言，不等皇太极和林丹汗有所反应老炒花先急眼了。

　　前来报信的就是他的族人，想来不会瞎说。那问题就严重了，如果再把这一万多喀尔喀五部主力丢在山海关，那他就成光杆司令了，必须不能等。

　　“大台吉不要忙着撤兵，现在锦州的情况还未明了，应该先派人再去打探清楚才是。”

　　皇太极不想匆忙间做出决定，这次集结了近7万大军，耗费了大量财力物力，眼看就要将明军引出来了，肯定不能轻易自乱阵脚。

　　但也不能置之不理，在山海关牵制明军的喀尔喀五部军队确实要依赖锦州存储的粮草辎重，也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想先搞清楚状况再做安排。

　　“嘟……嘟嘟嘟……”还没等林丹汗想明白到底该怎么办呢，东边又传来了急促的牛角号声。

　　“……我去看看！”大帐中的人顿时一起看向了林丹汗，眼神中充满了彷徨，彷佛预感到了不详。皇太极干脆也不等林丹汗下令了，大步向帐外走去。

　　锦州确实丢了，喀尔喀五部骑手汇报的都是实情。但他不知道的是锦州并不是被强攻下来的，而是被明军来了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致使汤古代率领的防御主力全在半路上被前后夹击，死伤惨重。

　　城中仅剩了800多女真守军，面对几千突然出现的大明军队，根本没法抵挡，很快伤亡殆尽。

　　而把锦州加入了作战范围，是总参谋部汇同陆军、海军根据皇帝的意图，又加上了一些自主创作，最终制定出来的作战计划复杂了许多，也狠毒了许多。

　　皇帝只是想通过偷袭海州卫断了前线的粮草辎重，逼迫女真人撤军，顺手解了富峪卫之围。

　　但年轻的参谋们认为这么做太便宜对方了，不能说想来围攻就围攻，不想围攻就离开，必须付出点代价！于是又一场围点打援的局部战斗就此展开了。

第798章 神兵天降

　　海军用武装货船运送4000名勇士营在盖州卫以北40里的海边，用小艇在夜间悄悄登陆，丝毫没有惊动盖州卫的守军，急行军70里，在第二天凌晨之前顺利抵达海州卫附近。

　　为了能快速行军，勇士营没有携带野战炮同行，选择了另一个攻城方式，爆破。天亮之后，勇士营的士兵们在精准火枪的掩护下，突然对毫无准备的海州卫城发动了四面围攻。

　　凡是能在200米外射击成绩达到优秀的士兵，人手一支景阳五式火枪，用加装了发射药的弹丸瞄准城墙上每个露头的女真士兵，展开了成建制的狙杀作业。

　　然后就是五人一组的工兵小队全身披甲、举着镶嵌了钢片的大盾向城墙靠近。先用炸药在城墙脚下炸出个小洞，再塞入更多炸药，对城墙进行爆破。

　　海州卫城是在洪武年间设置的，刚开始以木料围墙，后来改成了砖石，但做为驿道上的一处关卡，城墙的厚度和高度远逊于辽阳、沈阳、锦州、大小凌河堡这样的军事重镇。

　　突然遭到攻击已经让守军有些慌乱了，连敌人的身份都没搞清楚就得匆匆迎战，然后习惯性采用了传统方式进行防御作战的女真士兵们就开始悲剧了。

　　由于不了解对方的作战方式，被远程火枪一排排射倒在城墙之上，无论铁盔铁甲还是盾牌皆无法抵御，造成了很大混乱。

　　待到女真将领们回过味儿来，猜出了敌人可能是善用火枪的明军，为时已晚。随着两声地动山摇，二十多米城墙轰然倒塌，一排排明军在火枪密集射击的掩护下向着缺口走来。

　　野战打不过、城市攻防战打不过、巷战依旧还是打不过。明军算是把火枪用到了极致，有长有短，各司其职。

　　当双方在空旷街道上对峙时，射程远、威力大的长枪是杀伤主力。不等进入弓箭的有效射程之内，已经开始对女真兵将产生了不小的伤害。尤其是盔甲齐全、光鲜的将领，不管站在队前还是人后，总会在第一时间受到关照。

　　当双方进入了狭窄院落和房屋之中，装填更快速、携带更方便的短枪又成了大杀器。十米之内别露头，看见人影就是一片铁砂扑面而来，打不死也得一身伤，基本丧失了战斗力。

　　但最令人畏惧和无奈的还是那些身穿重甲、手持盾牌的兵种。他们数量虽然不多，可破坏力却能以一当百。

　　每当遇到有人在房屋里死守不出，这些全身包裹在铁皮里的家伙就会出现，举着盾牌缓慢而坚定的前行，无论羽箭还是强弩都无法穿透，侥幸射在身体上也会被铁甲弹开。

　　当他们走近之后，会点燃尺把长的纸卷，一甩手扔进房子，立马趴在地上。转瞬间这座房子就会发生爆炸，把里面藏着的所有人全都炸成残肢断臂。侥幸保持身体完整的也会被晕头转向呕吐不止，拖不了几个时辰仍旧一命呜呼。

　　海州城内的八旗精锐只抵抗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纷纷败下阵来，从四面八方一起涌向东门，试图弃城而逃。

　　结果还没踏出城门，就遭到了更密集的火枪射击。直到此时女真守军才发现，原来早有一支明军守在了东门外，数量大致一千人左右，以半弧形站成了三排，第一排坐在地上、第二排半蹲、第三排站立。

　　手中的火铳瞄准了城门洞轮番发射，呼吸间就有几百颗弹丸呼啸而至，任凭穿着多厚的甲胄也难以穿越。

　　以至于不少彪悍的八旗兵将不得不选择从城头上往下跳，哪怕摔断腿也不愿被人隔着老远在身上打几个血窟窿，据说这样死去的人永远不能获得长生天的原谅。

　　可惜的是敌人并不打算就此放手，在更远的地方还有一些骑着马的明军来回游弋。只要发现有人试图远离城墙，就会催马追上去。或踩踏或射杀，看样子是不打算让任何守军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