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真给噎得不轻,咬着雪茄好一顿运气,还是没想出来该如何解释。索性就不解释了,拿出皇帝的霸气,就去了,怎么滴吧!
“……陛下执意如此,臣遵命就是。只是士兵们该如何应对高原上的苦寒天气,还望陛下明示!”见到皇帝开始不讲理了,袁可立只能屈服。可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冬季高原作战,还得虚心请教。
“嗳……这就对了嘛。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呃……实际上很简单,只需多备骆驼、毡帐、毛毡、羊皮、焦炭、和向导,采取步步为营的战术,即可破敌。”
这就是洪涛最欣赏袁可立的原因,此人不光有才干,还能实际发挥出来,而且没有传统文人那种恃才傲物的坏毛病,对新鲜事物总是抱着学习态度,并可以放下身段倾听别人的见解。
“呃……以骆驼代替马匹、用毡帐代替军帐、套上羊皮袄御寒的办法臣等也想过,并在计划中注明了。这焦炭、毛毡和向导又是为何?”
袁可立一边听一边记,时而颔首时而皱眉。有些东西他和参谋们已经想到了,但有几样却不太明白具体用途。
“毛毡用来做靴子,不是普通靴子,是套在鞋外面的套靴。以多层毛毡用水汽热蒸,再放入模具中由机器压实定型。冬季套在鞋外不光可以御寒,还能踏雪防潮。
焦炭是用来取暖的,它比木炭热量高,用固体酒精很容易引燃。有铸铁炉子当然好,没有直接挖坑一样用。毡帐顶上有透气孔,正适合用焦炭取暖,连烟囱都免了。
向导自然是熟悉当地的牧民,那地方湖泊并不少见,却多是咸水,人畜无法饮用,需要有人带路才能找到水源。
具体人选朕早就备好了,你们也可以去找一找刘敏宽那样参加过湟中三捷的人,再翻翻当年的案卷,多方寻找有用的地图。如果水源问题得不到彻底解决,一兵一卒也不能出征!”
这时候就要看北宋年间凉州王的本领了,在高原上冬季作战最主要的只有两点,御寒和饮食。把这两个关键问题解决好,装备了火枪的明军怎么打怎么赢。
毛毡套鞋取自后世常年生活在大兴安岭的猎户,他们为了在冬季还能出门狩猎,就想出了用一种叫靰鞡草的植物编织靴子套在鞋外面防寒、防潮。人参、貂皮、靰鞡草,是清末的东北三宝。
解放后物资丰富了,就有了用毛毡蒸压成型代替靰鞡草的工艺。两者性能都差不多,工业化生产的毛毡套鞋比手工编织的靰鞡草套鞋产量大得多。
高原上缺乏树木,但又需要取暖。牧人们会常年捡拾马粪、牛粪,晾干之后攒着冬季当柴火用。外人去了肯定没时间做这类准备工作,背着木柴和煤炭上高原又太重,所以才有冬季无法上高原作战的说法。
可是随着科技发展,又轻又热量高的焦炭出现了。这玩意除了炼铁还是非常好的燃料,热值比木炭高多了,只要注意别煤气中毒就可以很好解决取暖问题。
另一个制约大军进入高原的因素就是水源,去过青海旅游的人都应该有印象,那片大地上并不缺水,分布着大大小小很多湖泊。可大多数都不能直接饮用,包括辽阔的青海湖在内,全是咸水。
第860章 安南内附
这时候就要有向导来带着大军寻找水源了,问题是除了在当地生活的牧民谁会熟悉水源地,又肯给明军当带路党呢?
实际上并不难找,西土默特部、东土默特部,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双方只是分了家,并没有老死不相往来,想通过东土默特部找几个熟悉高原的向导一点都不难。
而且卜失兔本人就在高原上生活过十几年之久,他身边也不缺这样的人。也就是洪涛不缺帮手,如果允许他甚至愿意带着本族兵马与明军一起攻打西土默特部。
当然了,这并不是为了交投名状,而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让卜失兔耿耿于怀的不是西土默特部,而是林丹汗。
当年的素囊和鄂尔多斯部都是林丹汗挑拨和支持的,双方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私仇,但凡有机会任何一方都不会放过另一方。
现在有希望借助大明的兵力为自己铲除后患,卜失兔百分百拥护。为了怕大明皇帝怀疑,干脆把亲儿子派过来当向导,急切之情可见一斑。
“臣斗胆问一句,是不是没有林丹汗入青海,陛下也要上高原?”这次袁可立全听明白了,然后又有了疑问。
很显然,皇帝并不是临时起意攻打青海。像毛毡做套鞋、羊皮袄、毡帐这类产品,短时间内是无法大量生产的。
想满足大军作战用度,最少也要囤积几个月,再加上生产准备,保不齐就得花小一年时间。
“若想让河西走廊安全通畅,拿下高原是必须的。朕本有个时间表,高原排在后面,是林丹汗将其提前了。”这事儿倒没必要瞒着袁可立,洪涛很干脆的承认了。
“既是如此,臣马上安排重新制定计划,不知在排兵布阵上陛下可有打算?”
现在袁可立才完全明白,合算皇帝早就有了准备,那就没必要再去争论冬季是否合适上高原作战的问题了,甚至连计划是否出彩都是次要的,只需按照皇帝的意思去办即可。
至于说皇帝明明心里有了方案,为何还要让总参谋部点灯熬油的制定作战计划,很简单,考验和锻炼。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刚开始可能还有点想不通,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从东北都司抽调一个卫驻西宁卫城,从北方都司抽调一个卫分驻河州和洮州足矣,不用大动干戈。”
如果不是冬季上高原对军队的要求比较高,洪涛连兵都不想调遣,直接用西北都司的三个卫加上在兰州训练的几万新军就够了。
“河州、洮州……陛下以为朶甘都司的乌斯藏人会下来?”
调遣东北都司的老兵入驻西宁卫充当主力,袁可立很理解也非常赞同。但在河州和洮州再安排一个卫的主力,就有点不明白了。起身走到墙边盯着大地图琢磨了片刻,才找到一个听上去不太可能,但又不得不防的理由。
“小心驶得万年船,此次林丹汗入青海,表面上看是西土默特部相邀,实则后面是康区土司和藏巴汗、僧人怂恿。到底是不是针对大明,目前并不清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早做一手准备总比临阵磨枪好。”
关于朶甘和乌斯藏地区,洪涛一直都是以稳定现状为准,可鸡贼就是鸡贼,看谁都不放心,总要留一手提防。
至于说为啥不连这两块地方都纳入版图,一是自然条件太差,食之无味,没有占据的必要;二是有大螃蟹盯着,稍不留神就得全书404,能少写就少写,能不写就不写,权当地图没开吧。
景阳十八年正月,大明海军多艘军舰和武装货船突然出现在红河入海口,引来黎朝水军船只若干。双方在接触中爆发战斗,多艘水军船只被击沉,随即大明海军放下几十条小艇,装载士兵在河口北侧沙滩登陆。
黎神宗闻讯赶紧召来大臣商议对策,郑松当年吃过升龙府被偷袭的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便在与南朝阮氏争夺最激烈的时刻,也始终保留着一支精锐在升龙府左近。
此时不敢怠慢,连忙派弟弟郑杜带领3000精锐前往海边拦截,再命儿子郑椿迅速集结附近兵力严防死守升龙府。
第二日,郑杜大败而归,损失了1000多兵力,告之海上而来的明军数量很多。郑松马上派人南下调集前线兵马回援,并做好了放弃升龙府西撤的准备。
但明军的登陆行动好像并不顺利,接连几天都没有西进,只是在沿海附近攻打了几座村庄,好像准备在当地扎营。
这就给了郑松一个机会,从南边的前线调回来一万多主力。可是还没等他松口气,前线又发来战报,阮氏向北发起了进攻。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进攻强度非常大,使用的火枪火炮数量非常多,黎朝防线根本无力阻挡,一触即溃,多处失守。
到此时郑松才算想明白,原来大明海军只是佯攻,就是要让升龙府派不出援军,以此配合阮氏北上。可明白归明白,却还是不敢把手里的军队全派向南方。万一海边的明军不是佯攻,升龙府可就危险了。
就在犹豫之间,北上的阮氏军队已经突破了防线,进展神速,几日内兵锋抵达清化府。沿途的州府县纷纷献城投降,一路势如破竹。
此时的郑松已是七旬老者,精力大不如前,面对糟糕的战况毫无办法。再加上这些年没少听说大明军队战无不胜的传说,派人与大明海军接触,条件一一被拒绝后遂心生惧意,知道难以善了,索性押着黎朝的傀儡皇帝献城投降了。
不过也有骨头硬的,他的弟弟郑杜和长子郑梉不甘心失败,带着几千精锐、裹挟了上万民众,趁着郑松出城把皇宫洗劫一番,再点把火,出城向北而去。
正月十九,仅仅用了十五天,历经近二百年的后黎朝宣告灭亡,安南全境被阮朝接管,即刻上疏大明皇帝请求内附。
同时阮朝军队与大明陆军继续北上,追缴逃走的郑氏余孽。于两个月后在宣化府靠近南掌国的密林中将郑杜抓获,郑梉和部分郑氏军队向西逃入了南掌国。
此时大明朝廷的钦差也抵达了岘港,向阮香江和阮朝官员宣读了圣旨。
景阳皇帝同意了阮朝的内附请求,赐安南为大明安南特区,受南洋总督辖制,暂由海军陆战都司驻防。阮香江及其多名阮朝官员即刻携带家眷入京面圣。
第861章 融合得潜移默化
就在郑松父子缩在升龙府中不知该如何应对来自陆地和海上的双重进攻时,远在大明帝国的西北地区,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也在悄然酝酿着。
年前,东北都司第一卫、北方都司第六卫以与新军混编的名义调往陕西,但并没有在兰州停留,而是携带着大量辎重和骆驼前往西宁卫、河州卫、洮州卫。
与此同时从河套地区又入关了5000多蒙古骑兵,同样是先抵达兰州,经过几天休整,一批批的向西宁卫靠近。
这就是卜失兔提供的向导,由其嫡长子鄂木布率领。人数确实符合洪涛提出来的要求,但这么着急让长子出来露脸,可见其内心所向。
他应该是看清了眼下的大形势,只要不出特别大的意外,大明帝国这个庞然大物会继续强盛下去。而景阳皇帝才四十岁,不仅看上去精力充沛身体结实,还大权在握一言九鼎,少说也还有十多年的寿命。
这时候该何去何从就非常明显了,除了继续稳固土默特部与大明的关系之外,还得赶紧把接班人推出来让大明皇帝看看。
以免哪天自己突然倒下了,族中又因为权力之争互相杀戮。这还是次要的,主要是防着大明皇帝趁火打劫。没错,就是趁火打劫。这个汉语中的词汇简直太贴大明皇帝的作风了。
堂堂大帝国皇帝,办起事来却比草原上的狐狸还狡猾奸诈。在他面前谁家都不能露出半点缝隙,否则就会被以各种方式趁虚而入,明明吃了亏,却还要感谢。
但牧民还就怕这样的人,靠着勇武称王称霸的英雄和草原上的蘑菇一样,下过雨就出现一大片。
它们长得快,死的也快,一茬又一茬,除了打来打去互相杀戮什么也带不来。二百年前什么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样,半点没有改变。
光靠耍心眼出谋划策的人会被牧民看不起,无论脑瓜子多好使,一刀下去有多少计谋全等于零。
想让族群延续茂盛,必须得有个武力值高还特别会害人的首领,通过抢夺其它族群的人口、牲畜、草场,才能迅速强大。现在看起来,大明皇帝最符合条件。
“你是和谁学的汉话?”
但孙承宗对鄂木布却不抱很高的期望,还没聊几句呢就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还打算借势而起,分分钟会被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归化城里的汉人老师……方老师,大官,汉人的大官!”
鄂木布看上去挺成熟,说三十大几也不过分。其实他只有十九岁,生得方头方脑很壮实,身体横宽,咧嘴一笑彷佛在哭。
“方从哲……他收你当弟子了?”
归化城里哪个大官姓方呢?必须是内蒙古总督方从哲。可是这位曾经的内阁大学士怎么会收个蒙古部落首领的儿子当学生呢,太不合理了。
“是一大群弟子,三十个、更多,五十个!我的成绩最高,得过奖励,软毛的笔,两枝!方老师说我再学几年就能去京城上课,读日月汗写的书。”
还真别说,鄂木布看上去憨憨的,心眼儿也不怎么多,但语言天赋并不差,学习时间不长已经大致掌握了汉语对话,连比划带说基本能正常交流。
“方总督在归化城里办学了?”孙承宗转头询问跟着鄂木布一起前来的两名北方都司参谋。
别看他现在是武将职位,却也是百分百的进士出身,在翰林院里当过三年侍讲,与方从哲接触过很多次,觉得这个人从能力到性格都不足以镇守一方。
可是听到鄂木布的描述,不由得有些吃惊。要知道在游牧民族聚集地里办学可不是件容易事,基本得不到当地人支持,费心劳神还见效慢,往往几年、十几年出不了成果。
以方从哲在内阁里的行事风格,绝不该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儿,难道真的树挪死人挪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确实办了所新学,学生大多来自首领家庭,现在有五十多人,鄂木布是第一个被西蒙古侯送到总督门下求学的。
可能是受到了启发,方总督从陆军中找了几个军官充当教习,又亲自写信给马经纶借来了一些教材,在归化城的一座寺庙中开课。如果没有紧急公务,每天上午都会亲自授课一个时辰。”
参谋不仅回答了问题,还将归化城新学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讲,从语气上可以感觉出来,他对这件事也是很赞同的。
“学习是不是比放牧还要辛苦?”孙承宗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问鄂木布。
“我父亲说要想继承首领,让族群过上好日子,光靠弓箭和钢刀不够,得多学习汉人的本事。
方老师在日月汗身边当过大官,学问很多。我不怕苦,我将来要当首领,要让土默特部成为草原上的最强……日月汗最强,土默特第二强!”
鄂木布咧了咧嘴,用表情阐述了学习的滋味儿。马上又拍了拍胸口,很用力,表示了决心和期望。可惜城府还是不够深,一不小心把实话给露了。
“嗯,好样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有很大学问,和你的方老师一样。而且我比方老师多一样,会打仗,想学的话就要听命令,不许擅自做主。我可以送你一本专门教授打仗的书,是日月汗亲笔写的。”
但孙承宗并没把这个年轻人视为威胁,不光给与了鼓励,还要教授其行军作战的本领,再附送兵法一本。
“一言为定!”鄂木布想也没想马上伸出手。
“啪……驷马难追!”孙承宗也没含糊,右手用力拍了上去。
“都督,您真要教他作战?”鄂木布欢天喜地的向营地跑去,嘴里还唱着歌曲。而北方都司的两名参谋却没有跟着走,迟疑片刻才担忧的问。
根据北方都司的命令,他们此行要担任土默特骑兵和大明陆军之间的联络官,并监督鄂木布的一举一动,防止其擅自做出任何举动,破坏战役部署。
如果想教授蒙古骑兵新的战术战法,也用不着专程跑到兰州来麻烦孙承宗,直接在归化城就办了。而是否该与土默特、喀喇沁部进行军事交流,总参谋部也没下过相应的命令,不该如此轻率。
“既然陛下允许土默特部率兵参与作战,就不存在这类问题了。他们又不傻,我们不教难道不会看?方总督办新学肯定也得到了陛下的首肯,他教得我为什么教不得?
不要为此事担心,一切后果我来承担。这是行军路线图,你们先给鄂木布讲清楚搜索范围和作战目标,还有后勤补给方式。”
参谋的质疑很正常,但孙承宗也有权决定采纳不采纳。刚刚那番询问足以确定皇帝的态度,在不久的将来,土默特部会被第一批吸纳到大明军队中来。
既然这样,自己再拉鄂木布一把,不光不是坏事,还符合皇帝的部署。至于说为啥没接到相关命令,皇帝那么忙,这点小事根本没必要单独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