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军没有开拓出更大的收益点之前，以大明帝国目前的经济实力真养不起更多战舰了。只能以每年几艘的速度进行新老交替，勉强维持着舰队规模不萎缩。

　　但和战舰相比，海军的规模却可以继续扩大，尤其是陆战都司。趁着安南内附的机会，海军趁机将阮朝的军队给收编了，给出的理由也非常站得住脚。

　　海军陆战都司将来的作战区域以南洋、西洋为主，而这些地区大多位于热带。让安南和吕宋土著参加陆战都司，可以提高军队的适应能力。

　　当然了，虽然安南的阮朝和黎朝军队加起来有六七万，也不能全归海军，更不见得都适合成为陆战都司士兵。所以此次只增加三个都司，总计一万八千人。

　　新增的都司以十大神兽的应龙、青龙、腾蛇命名，与之前的巨蟹、鼍龙、文甲三卫混编后，分驻马尼拉港、威海港、和汉城。

　　除了军队的扩张，皇帝也没忘了补强四卫营和勇士营。若要论远近，这支总数一万左右的军队才是真正的皇帝亲军，完全由御马监统领，除了皇帝的话谁也无权指挥。

　　近二十年下来，四卫营和勇士营出色完成了保卫紫禁城、伴随皇帝出巡、御驾亲征的工作，训练强度和战斗力丝毫不逊色陆军和陆战都司，更装备了最好的武器。

　　但是岁月不饶人，很多洪涛登基时只有二三十岁的青壮现在都已经四五十岁了，再加上战没和正常死伤，队伍出现了老化现象。

　　洪涛当然不想以后带着一群老头兵御驾亲征，一直都让张然在战俘中挑选合适的人员进行补充。这次从青海俘虏了好几万，又有安南的几万，还不利用权力上下其手等什么呢。

　　两千，这是洪涛给张然的最低限额。只有等御马监挑完陆军和海军才能下手，挑剩下的一律扔到云南修路去，能活下来就在当地安家，成为民族大融合的沙子。

第867章 戛然而止

　　就在洪涛秣兵历马、大兴土木、修补各处隐患，打算率领大军来一次轰轰烈烈的西征时，一个被从大明政坛中抹去了很久、但又没人能完全忽视的女人突然走了。

　　景阳十八年（1622）夏，大明皇太后王氏驾崩，享年五十九岁。

　　对于这位名义上的嫡母，洪涛在感情上没有爱也没有恨，在人情上有恩也有怨。

　　她在自己幼年时伸手回护过，不管用的力气够不够大、动作明不明显，总之没有眼睁睁看着。

　　郑贵妃之所以多年没敢对自己下毒手，很可能也有忌惮她的原因，否则王安就算是大内第一高手也顶不上太大用。

　　可她在养心殿谋反案中起到了负面作用，甚至有了某种精神上的参与。好在及时收手没有继续对立下去，恩怨算是扯平了。

　　既然无爱无恨、无恩无怨，洪涛就不打算干预这场国葬。皇太后该有什么样的待遇、配享何种谥号，全都由礼部照章办理。当然了，必须遵守新《大明律》规定，没有长达两年多的服丧期。

　　不过有了这场举国哀悼的隆重葬礼，皇帝至少三个月无法脱身，更不可能带兵出征，有关西征的部分准备工作也只能暂时搁置。

　　洪涛是个闲不住的人，半点没把每日繁重的政务当成包袱，彷佛在玩一款内容极其丰富的巨型史诗策略游戏。且要创造最短通关记录，时刻都全身心的投入，容不得有丝毫虚度光阴。

　　无法御驾亲征，那就利用这段时间到大学里讲课，从历史、地理到数学、化学，几乎门门课都要插一杠子。讲得好不好另说，精神可嘉，往往来的最早走得最晚，号称大学里最勤奋的人。

　　即便如此废寝忘食，依旧没有耗尽全部精力。11月底，皇帝又怂恿日月银行在棋盘街上开了场别开生面的拍卖会，涉及金额之大可称前无古人，拍卖物件之小也是前无古人。

　　总计十六套图纸和配套的生产工艺流程图全部拍出，最大的一套不过二百多张，是广州级武装货船的建造图；最小的一套只有三页，是硫酸铜溶液的制备工艺。如果不是用镇尺压着，来股风就能刮跑。

　　但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些纸张，一点不比名人字画价格低，尤其受到了各地商人极为热烈的追捧。最终的总成交价达到了六百多万两，比广东或者福建省一年缴纳的税赋还高！

　　这些图纸全来自有由皇家控股经营的产业，没有一样是最新款产品，都是投产了多年的淘汰货。

　　但在民间几乎每种都是炙手可热的紧俏货，只要拿到生产图纸，再雇到几位能看懂图纸、会操作设备的匠人，就可以马上大赚特赚。

　　没办法，皇家控股的产业产量有限，就算不停的扩大产能，每年的产量也无法满足内需，更何况大部分还都被卖给了外国商人。

　　这些产品别人想仿造也不知道配方和工艺，其实就算知道了也不敢。那可是皇帝的产业，老百姓有几个脑袋敢抢皇家的银子，简直是倒反天罡！

　　现在好了，皇帝把图纸和流程都拿出来拍卖了，谁若是能抢到一份儿半份儿的，百分百会发财。

　　因为除了皇家产业，这就是蝎子拉屎独一份。而且还不用从头开始宣传推广，市场早就开拓好了，生产出来就可以卖。

　　“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知识的价值。书香和铜臭不光没有矛盾，反而是相辅相成的一对儿。把书读好了、理解透彻了，可以换来大把银子。银子多了，可以买来更多时间、开拓更多见识，读更多书并更好理解。

　　之所以要在科举之外成立大学，不是要证明朕比古代圣贤们高明，而是想让大家看明白一件事：道理不是背出来，而是通过各种方式证明出来的。学问也不是考出来的，应该由价值来体现。

　　拍卖会上的所有图纸并不是由朕单独搞出来的，是经过了很多工匠和技术员常年的辛苦劳动才最终完善的。

　　拍卖得来的银子朕会拿一部分，这是应得的。剩余的分给参与并有过贡献的工匠和技术员，也是他们应得的。

　　不敢说一夜暴富，至少有十几位工匠和技术员现在的身家过了十万两。而且他们的名字，将永远镌刻在午门外的石碑上。

　　既得到了实惠，又获得了名望，还促进了新政，养活了千千万万民众，名利德三收也！对个人、对家族、对朝廷，更是有利无害。

　　诸位有来自各地新学的佼佼者，有工匠和技术员，还有军中翘楚，朕希望你们今后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天赋，创造出更多的图纸，在拍卖会上大放异彩。

　　做官并不是唯一的出路，那只是小聪明而已。真正的智慧不是人玩人、人琢磨人，也不是对现有的人与事进行管理固化。

　　而是去探索、分析、总结天地间万物的规律，并从中汲取能量，创造出根本不存在，却能为人所用的新鲜事物。朕以为这就是道，天道！

　　下面拿出地理书，翻到欧洲卷，今天朕来讲讲西班牙。没错，就是曾经占据了吕宋特区，又被海军击败的佛郎机人。

　　他们的王国原本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是欧洲各国里最富裕和最强大的。但仅仅领先了百多年，优势越来越小，甚至有被超越的迹象，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根源究竟在哪儿呢？”

　　拍卖会上洪涛并没露面，完全由日月银行独家操办。但在拍卖会结束的第二天他出现在了大学里，上课之间先来了段鸡汤，用实际效果再次阐明了读书做学问的目的，同时也再次颠覆了传统文化里的诸多概念。

　　到底管不管用，洪涛不敢肯定，但他相信方向是对的。一个国家也好，一个民族也罢，想短时间内领先可以依靠人口、地理优势和武力值，想长时间富强，必须靠教育。

　　而这个教育与独尊儒术的科举教育是有极大区别的，不光不能独尊，还不能废黜百家。无论新学教授的知识体系对与不对，都要成为破除迷信和崇拜的榜样。

　　鼓励知识分子去大胆设想、小心求证，创造出百花齐放的环境，才有可能出现爱因斯坦和牛顿，甚至本时代的老子、孟子、孙子、孔子。

第868章 种豆得豆

　　正当洪涛流连于大学讲堂之内，沉浸在教书育人之中无法自拔，连钓鱼大业都逐渐荒废时，两个人的突然到来，让这位辛勤的园丁瞬间不见了踪影，重新缩回养心殿，对着地图和沙盘彻夜不眠。

　　荷兰东印度公司印度委员会主管简.皮特斯佐恩.科恩，带着去欧洲访问了4年的刘时敏，不声不响的回到了京城。

　　重要的还不是人，而是他们带来的诸多信息和要求，让洪涛不得不重点关注并尽快做出正确决定。

　　科恩由于在西班牙、葡萄牙两国切断了去往东方的航线，香料贸易生死存亡之际力排众议，联合大明帝国恢复了香料和生丝的供应，年初被荷兰东印度公司破格提拔为巴达维亚总督兼印度委员会委员。

　　不光是印度和东印度地区的***，还在委员会中有足够的发言权，按照汉文化的表述，标准的封疆大吏。

　　名利双收了，前来拜见一下合作伙伴理所应当，如果能顺手带上一份大礼那就更完美了。

　　科恩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没再像上次似的空着两只爪子，舔着张大脸就要面见皇帝。先跑到马尼拉城给南洋总督左光斗送去一笔大订单，每年四船的毛毡和毛线采购，这才北上求见皇帝。

　　为啥要给左光斗送礼，还不是私人礼品呢？这就得问刘时敏了，有了他这个明奸指点，科恩才会把礼物送得既起到了效果还不露声色。

　　这两人怎么会凑到一起，刘时敏又为什么突然回国呢？这话说起来有点长，牵扯到好几个欧洲国家之间的关系。

　　4年前，刘时敏、徐霞客与十多位海户司毕业生跟着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去欧洲游历，率先抵达的自然是荷兰。

　　当商船停泊到鹿特丹港码头上时，饶是这些年轻人事先学过世界地理，路上还与荷兰船员们有过不少相关交流，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看着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远处形色各异的建筑，依旧还是有些胆怯。

　　尤其是那些身穿长袍却露出大半个胸脯、头发和眼珠子五颜六色的女人，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但年轻人有个特点，适应能力强。在东印度公司给安排的旅馆里住了一段时间，每天由当地职员带着四处乱逛，很快就习惯了。

　　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有不错的拉丁语基础，与普通荷兰人可能无法交流，但与比较有身份、受过教育的中上层，尤其是宗教人士，不存在语言隔阂。

　　在度过了熟悉期之后，考察团按照事先拟定好的计划分成了六个小队，前往不同的国家和地区游历。刘时敏留在了鹿特丹港，他与两名同伴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为东印度公司的商船记账。

　　为啥要找这个工作呢？按照刘时敏的解释，给当地人工作才能最快融入到当地人中去，从而看到最真实的社会面貌。

　　而记账工作对游历欧洲各国很有帮助，因为鹿特丹分部的船只大多在欧洲各国之间跑来跑去。对于人生地不熟的外国人来讲，还有什么能比跟着商船转悠更方便、安全、快捷呢，不光不收钱，还支付工资。

　　这一干就是三年多，期间刘时敏去过奥斯曼、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法兰西、英格兰、丹麦、瑞典等国的几十个港口，但印象最深的是阿尔汉格尔斯克。此次突然回国，也是因为这个港口。

　　阿尔汉格尔斯克港位于俄罗斯帝国北部的德维纳河三角洲上，面临白海。白海是北冰洋巴伦支海靠近俄罗斯的部分水域，而阿尔汉格尔斯克就是俄罗斯最大的出海口。

　　为什么不用圣彼得堡，非要用纬度这么高还这么偏的港口呢？答案很简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看看17世纪初的地图就明白了，圣彼得堡此时属于瑞典王国，俄罗斯帝国在波罗的海根本没有出海口，想做海上贸易只能走白海，向北绕过瑞典进入北海。

　　由于历史和宗教等原因，17世纪初的俄罗斯并不被欧洲主体国家重视，海上贸易也很不发达，最主要的贸易国只有两个，英格兰与荷兰。

　　英格兰下手比较早，从16世纪就有商船往来于阿尔汗格尔斯克港，采购毛皮、木材、鱼子酱、铁矿石，售卖呢绒和火器。

　　而这条通往白海的航线也是英格兰人率先探索出来的，是东北航线的一部分。并为此专门成立了一家叫做莫斯科的公司，由女王颁发的特许状，专门垄断对俄贸易。

　　随着联省共和国的崛起，荷兰商人开始遍布世界各地，断然不会放任英国人独占对俄贸易，也开始利用东北航线去往阿尔汗格尔斯克港试探。

　　结果到地方一看，嘿，真是太对路子了。联省共和国工商业很发达，但极度缺乏自然资源。而俄罗斯地大物博，工商业却非常落后，这不正好能互补嘛。

　　得嘞，你们别拿着好东西受英国人坑了，咱俩一起玩吧。我家也能生产火枪火炮，但缺铁、缺煤、缺木材、缺粮食，反正你有的我都缺，收购价还比英国人给的高！

　　纯论起做生意，英国人真干不过荷兰人。不到十年，在阿尔汗格尔斯克港停靠的荷兰商船就比英格兰商船多了一倍，售卖的货物不仅价格低、质量好、数量还足。

　　莫斯科公司一看大事不妙，马上祭出了传统大招，政治干涉。拿着当初签订的商业合约给沙皇施加压力，让其用行政命令干预海上贸易。

　　此时的沙皇米哈伊尔一世已经不像前几任沙皇那样亲英了，甚至因为舅舅伊凡·尼基塔·罗曼诺夫为首的亲荷派在宫廷里占据上风，有了倒向荷兰的趋势。

　　可是眼下俄罗斯帝国还面临着波兰立陶宛王国和瑞典王国的武力威胁，英国确实霸道了点，但在欧洲影响力远超荷兰。

　　为了不得罪本来就不多的支持者，沙皇不情不愿的下令禁止荷兰商船再用联省共和国生产的火枪、火炮做为货物进行交换。

第869章 机会难得

　　此时欧洲上空正弥漫着战争的阴云，各国都在加紧武装军队，枪炮价格一路飞涨，还有价无市。正是发战争财的大好时机。

　　此令一下，莫斯科公司的英格兰股东们兴高采烈，联省共和国的荷兰商人们则愁眉苦脸。

　　眼看着荷兰商人就要被英格兰商人从阿尔汗格尔斯克港挤走，刘时敏出现了。当他在港口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脑海里马上冒出一个念头，能不能从大明帝国运火枪火炮来欧洲卖呢？

　　万岁爷在上课的时候可说过不止一次，军火是世界上最赚钱的买卖之一。而且也是这么做的，把边军淘汰下来的兵甲利器卖给朝鲜和安南，让他们拿去打仗，然后把人家的好东西换回来。

　　既然能卖给朝鲜和安南，为啥不能卖给俄罗斯呢？反正离着十万八千里，还比朝鲜和安南物产丰富，就算大明不缺木材、毛皮、鱼子酱和粮食，换点黄金宝石回去总不会赔吧。

　　最主要的是欧洲这边用的火枪和火炮太落后了，也就和濠镜澳佛郎机人的差不多，放在大明随便找几家能生产四轮马车配件的机械厂就做了，成本与欧洲相比不值一提。

　　要不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呢，刘时敏虽然没在工厂里干过，也没有军队服役经历，仅仅参加过军训，摸过火枪打过火炮，却能依靠丰富的经历得出正确结论。

　　但他一开始并没敢和任何人声张，而是回到鹿特丹之后找到两名伙伴磋商。这两位都出自海户司，标准的皇帝门生，在很多专业问题上肯定更明白。

　　商量的结果就是两个字，能干！可是还有两个问题必须搞清楚。第一，荷兰人愿不愿意当二道贩子；第二，万岁爷会不会答应。

　　即便明显有利的买卖，站在不同角度看也可能适得其反，所以必须先把这两个问题搞明白才能确定是不是好主意。

　　第一个问题非常好解决，也别麻烦远在万里之外的科恩总督了，直接问东印度公司鹿特丹分部的主管吧。

　　当那个大腹便便、一毛不发、满脸大胡子的家伙听说刘时敏能从大明帝国搞到便宜的火枪火炮之后，马上找来了联省共和国的两名军人。

　　当场让刘时敏把火枪和火炮的样子画出来，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就拍着刘时敏的肩膀挤出一脸笑容，询问啥时候可以启航回国。

　　此时刘时敏已经不是记账员了，而是东印度公司的特使，全权负责采购大明帝国火枪火炮事宜。当然了，这个全权不包括签订商业合同，印度分部的科恩总督会协助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