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敌人舰队各顾各开始逃跑了，赛特尔马上调整了战术，也把舰队拆散，玩起了一对一追逐战。

　　在舰队与舰队的对垒时，对方还能依靠阵型来弥补航速慢、火力弱的缺陷。可要是玩一对一，那就失去了掩护，把缺点全暴露出来了。

　　此时就像被轻骑兵冲散的步兵方阵，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全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覆灭只是时间问题。要是能拖到天黑，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他们确实是乌合之众，属于海军的不超过三艘，其余都是改装过的劫掠船，也就是有授权的海盗。”这时一直都没怎么往皇帝身边靠的科恩突然冒了出来，肯定了赛特尔的评价。

　　“……陛下，果真如此？”赛特尔的脸色立马严肃起来，转头想得到皇帝的否认。

　　这关系到他的战绩，打败一支欧洲国家的舰队和打败一群欧洲海盗船，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功劳，后者并没什么可夸耀的。

　　“差不多吧，他们不算普通海盗，是国家承认的海盗。”

　　洪涛很想飞起一脚把这个消瘦如竹竿的荷兰奸商踹海里去，早不说晚不说非挑这个时候说，成心破坏胜利的气氛。

　　“啥海盗毕竟也是海盗……分舰队对付的西班牙人不会也是海盗吧？”

　　可是不管如何美化海盗，赛特尔都难以释怀。拼着被记恨的风险，当着皇帝面好一番展示自己的指挥才能，折腾了半天结果打的是海盗，这不成累傻小子了。

　　但远处传来的隆隆炮声又让他燃起了最后一丝希望，总不能都是海盗吧，四十多艘的规模，其中还有排水量近千吨的大帆船，包括好几千士兵。如果欧洲的海盗都这么厉害，那欧洲各国海军该咋办呢？

　　“饭要一口口吃，先把嘴擦干净再说其它。记住啊，你只是临时指挥官，别太过分。”

　　洪涛赶紧也把神色收敛了下，弄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此时不能再和这小子玩和蔼可亲了，否则他真敢扔下四散逃窜的英国舰队，跑过去和燕不死抢西班牙舰队。

　　“哼，就是偏心眼，这边收拾完就下午了，到了晚上还怎么打！”

　　赛特尔没有违背命令，依旧指挥着旗舰去追向西逃窜的三桅大帆船，可嘴里没闲着。说是小声嘀咕，偏偏还得让附近的人听见，说是公开抱怨，距离远点真听不清。

　　还真不能怪赛特尔说怪话，按照目前的进度，主力舰队把英国舰队吃光抹净至少得一下午，这还得是不发生意外的前提下。比如碰到了恶劣天气，有可能还收拾不完。

第1014章 中场休息

　　在风帆战舰时代，两艘船你追我赶的在大海上拼杀，过程有句民间谚语来形容，那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由于舰炮安装在侧舷，而且几乎没有左右射界，想瞄准光追上不成，还得大致上并排行驶。然后对方一转向，留给炮手的时间也就两三轮炮击，为了不拉开距离，后面追的船也得跟着转向，然后继续追。

　　而在全速航行时船身的起伏相当大，再遇上海况不是很平静，向几百米外同样高速行驶且不停起伏的船只射击，命中概率顶多是个位数。

　　往往追上几个小时不见得能命中几发炮弹，如果没击中帆索和靠近水线的部位，对船只的航行就造不成任何影响，等于白干。等到天色一暗，对方随便变换个航向就很容易摆脱。

　　那是不是洪涛下错命令了呢？真没有，他是经过全面衡量才做出的决定。现在英国舰队已经失去战斗力了，正在四散逃跑。

　　如果主力舰队掉头南下去和分舰队夹击西班牙舰队，那英国舰队剩余的船只就没人管了，大部分都能安全返回欧洲。

　　反观西班牙舰队的规模，几乎是英国舰队的两倍，用一下午的时间照样消灭不了几艘。如果也和英国舰队一样炸了窝四散奔逃，等天色一黑同样是无法有效追杀。

　　与其两边都吃不掉，不如先可着英国舰队揍，能干沉多少算多少。古人说的好，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只要不出意外，这一仗就能让英国人的海上实力大大减弱，痛彻心扉，起到足够的震慑作用。

　　至于说西班牙人，开战之前不是和燕不死交待清楚了，尽量将其往南纬40度以南海域引。假如西班牙人不慎着了道，算是运气好捞上了。就算西班牙人不上当，也没什么损失。

　　趁着夜色，主力舰队和分舰队会向更北的汇合点进发，天亮之后会继续搜索附近海域，保不齐能发现西班牙舰队北上的踪迹，依旧有机会继续纠缠一白天。

　　这就是将与帅的区别，将领只会盯着眼前的战局做选择，而帅则要全盘把握统筹分析得失，有时候甚至要把不同战场联系在一起思考结果。

　　被旗舰追赶的是艘排水量400吨左右、具有两层火炮甲板的三桅女王船，在刚才的海战中几乎没受到什么伤害，建造年代可能也比较短，性能还是不错的，所以追起来不太容易。

　　但是这艘船的舰长犯了个经验主义错误，他通过帆型判断秦级战舰不擅长逆风航行，于是选择了向西逃跑。结果很快就被追上了，在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上挨了至少两枚炮弹。

　　这时它的舰长又犯了第二个错误，完全推翻了之前的判断，认为能在顺风状态下跑赢，然后开始逆风转向，降下了多一半风帆。

　　趁着敌人失速的间隙，赛特尔指挥着旗舰从船尾方向靠了过去，逼近到二百左右来了三轮炮击。效果嘛……真不咋地，只命中了一枚炮弹。

　　但就是这枚炮弹左右了上百名水手的命运，这艘大帆船的尾舵被炮弹打坏了，无法调整方向，只能依靠帆具勉强行驶。

　　经过几番折腾，又挨了好几枚炮弹，眼见逃脱无望，英国舰长只能下令降下所有风帆投降。

　　此时按照欧洲人的习惯，获胜者会派水手登船，将敌人全部关进底舱。但秦级战舰的人员配置没那么多冗余，无法抽调出足够的人手去操作一艘不太熟悉还受了伤的大帆船。

　　那是不是就要放弃这艘船呢？海军将领的回答是不！无论对方的船只是否可以当做战舰使用，只要能弄回去，修理修理卖给商人也是一大笔收入。

　　于是他们通过长期摸索总结出来一套俘获对方船只的办法，实施起来也很简单。让投降的水手把前后两根桅杆上的帆索全部砍断，只剩下主桅的风帆做为动力，跟着一起返回港口。

　　这样一来，虽然失去了三分之二的帆具，但仍旧可以行驶，只是速度比较慢，转向也不是很灵活，基本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如果对方还有舰炮，那更好办，把船上的发射药全倒入海里，留下一堆炮弹和炮管，干看着一发也打不出去，丝毫没有危险。

　　“陛下，末将今天的表现如何？”

　　折腾完这一切，再把被炮弹打坏的舵片传动系统修好，天色已经黑透了。看着满天繁星，赛特尔知道在天亮之前肯定无法再去攻击西班牙舰队了，索性也就不抱怨了，转而开始关心皇帝的看法。

　　“战术很不错，但谁和你一艘船谁倒霉的机会就会大不少。要记住你不是骑兵，也不是一个人战斗，多少也得照顾点别人的感受，不要光为了立功就拉着一船人冒险。

　　明天舰队依旧归你指挥，晚上睡觉的时候多想想朕的话。如果觉得有道理，明天就要做出相应的改变。能迈过这个坎儿，将来会有更大成就。迈不过去，这辈子恐怕也就是舰长的命了。”

　　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说实话，洪涛不太喜欢赛特尔的作战方式，能用武器碾压为啥非要去拼命呢，哪怕多冒一点风险都是对科技的亵渎。

　　但不能以自己的喜好去要求每一位将领，要是每个人都和自己一个想法也不见得就是好事。所以除了直话直说之外，还给出了两种建议，或者叫两种选择，具体何去何从看着办吧。

　　“……那我还是当舰长吧！陛下，海军会不会建造更大的战舰，就像英国人被打坏的旗舰那样。要是有艘800吨的大家伙，再装上50门炮，就算跑慢点也成啊。”

　　赛特尔显然不是能辗转反侧仔细思索的性格，只沉默了几秒钟就当面做出了选择，他不想改变作战风格。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想依靠先进武器碾压敌人，反而更迫切，尤其是看到英国人和西班牙人都有比汉级还大的战舰之后，需求就更具体了。

第1015章 中场休息2

　　“光大有什么用，英国人的旗舰比秦级大好几倍，还不是一样变成了碎木头。船越大越不好操作，着弹面也更大，没什么用。一艘汉级的用料要顶两艘半秦级，但两艘秦级不见得打不过一艘汉级。”

　　听了赛特尔的建议，姐济有点忍不住了，好歹是印度洋舰队的都指挥使，总不能任由属下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万一有哪句被听了进去，会影响海军今后的发展方向。

　　“看来你对战舰也有想法，具体说说，在你眼中什么样的战舰最好。”

　　洪涛当然不会让赛特尔左右战舰的设计思路，可是并不妨碍他多听听海军将领们的心得，毕竟他们才是实际操作者，必须很有发言权。

　　“学生觉得秦级的吨位够用了，要增强也应该在适航性、速度和操控方面着手，没必要追求船体的尺寸和吨位。

　　与其建造更大的战舰，不如多琢磨琢磨舰炮。如果能有威力更大、射程更远、命中率更高的舰炮，哪怕少装几门也能提升作战效果。”

　　姐济倒是没有藏拙，更不怕戳到皇帝的痛处，当下把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不是虚头巴脑的套话，看样子经过了深思熟虑。

　　“那不一样，就拿今天来说吧，如果咱们的船也有800吨以上排水量，再装备更多火炮，命中率肯定会增加。要是海况更差一些，大船受到的影响更小，小船可能就无法正常射击了。”

　　但他的建议马上遭到了赛特尔的反对，也不是空口白牙的瞎说，还有一场刚刚结束的海战做为实例，很有说服力。

　　“你才摸过几天舰炮，不懂不要乱下结论。船只的横摇与吨位大小并不是线性关系，而是和稳向板的大小、重心的高低呈函数关系的。

　　再说了，你知道建造大吨位战舰的成本有多高吗？光顾着威风了，想没想过朝廷和陛下要多掏多少银子？”

　　当面被下属反驳，就算姐济脾气再好也不能再忍了，当下开启了全面对抗模式。不管说得是否准确，光是这份心思就够得上半个帅才了，想得非常全面。

　　“……那不管，我只管打胜仗。陛下说过，做好本职工作就是最大的忠君报国！”

　　比口才赛特尔可能不落下风，但要比知识储备量和全面程度就差得太远了，憋得脸都红了也没找到反驳的理由，只能空喊口号。

　　姐济不光是科班出身，还是科班里的科班。海户司的学生顶多拿着皇帝亲拟的教材，每个月能听到一两次皇帝亲授的课程。蹴鞠队则是天天听皇帝讲课，有什么不懂的马上就能问。

　　用后世的话讲，师资不一样。而蹴鞠队除了专业知识，还会接受内书房的传统教育，并在一定程度上接触到政务，这是海户司学生们很难触碰到知识盲区。

　　另外姐济是从领航员、炮手一步步干出来的，还担任过陆战都司的指挥官，标准的水陆两用军官。更经历过海军从无到有好几代装备替换，心得体会可不是光靠读书就能学来的。

　　像赛特尔这样的年轻一代军官，学的东西肯定比学长们系统多了，但相应的见识也少了。他们没用过前装滑膛炮，无法亲身体会到武器的更新对战斗力有多么巨大的提升。

　　“好啦，探讨问题是好事，不要吵到个人身上。你们俩说的都有道理，大船肯定要造，舰炮也肯定要升级。不要皱眉，朕没有和稀泥，这是必然。

　　你们刚刚熟悉了印度洋，还没有进入过真正的太平洋和大西洋。和印度洋相比，这两个大洋的风浪会更大，海况也更复杂。

　　任何武器的建造都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也不是万能的，必须要有针对性。秦级战舰建造的目的是在南洋、印度洋巡弋，保护港口和航线安全，剿灭海匪。

　　在这些海域里它的吨位足够用了，再大就是奢靡。可要是到了大西洋和太平洋中作战，适航性远不如汉级。而汉级也仅仅是勉强能用，想纵横大洋还要造更大的战舰。

　　船大了就需要装备更大口径的舰炮，这是必然。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在欧洲人的同类技术没赶上来之前，帝国海军的装备不会全面升级。”

　　对于两位海军将领的争论洪涛没有干预，直到他们有向着个人攻击发展的趋势才出面为这个话题划上了句号。

　　关于海军的建设，这十年来一直没停止研发，并已经有了具体型号，只是没有进行列装。原因嘛，说起来总参谋部和海军参谋部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暂不列装的命令来自皇帝，且没有做具体解释。

　　今天洪涛算是给在场的海军军官们透露出了一点理由，不是经费问题，也不是型号问题，而是用途。

　　他认为就目前的海军装备而言，足矣在与任何国家海军的对抗中占据优势，没必要再花费大量经费去建造更先进的战舰和舰炮，甚至都不应该扩充规模。

　　因为大明帝国暂时并没有进入太平洋和大西洋的计划，目前海军唯一的任务就是将南洋、印度洋周边地区牢牢控制住，保护好每条航线和每座港口。

　　饭要一口一口吃，大明帝国还没有能力四面出击，什么时候能具备这种能力，要看对亚洲的控制力和国内的生产力水平。

　　这十年除了在每个占领区里使劲儿掺沙子搞同化之外，洪涛还给大明帝国做了个经济发展规划。

　　想养活一亿多人口，同时让军事实力保持优势，光靠农业肯定不够，再加上海贸依旧不够。

　　眼下的海贸只能称作初级模式，主要以生丝、丝绸、棉布、白砂糖、可可粉、甘蔗酒、鲸鱼油、皮革制品、瓷器、茶叶出口为主，玻璃器皿、钢铁工具、化工制品为辅。

　　其中生丝、丝绸、棉布、白砂糖、可可粉、甘蔗酒、茶叶的种植、提取技术都比较容易被复制，想靠它们长期霸占市场不可能，机械和化工产品才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可在这个年代里，机械和化工也算劳动密集型产业，需要大量青壮全职工作。这么多青壮都去工厂上班、军队服役了，谁去种地呢？

第1016章 中场休息3

　　何况除此之外，还需要大量青壮去修缮道路、河堤、城市，听上去一亿多人不少，但想把这些工作都兼顾好，缺口还是很大的。

　　但忽视粮食和经济作物又是很危险的，工业产品研发生产能力再强，吃不饱饭老百姓照样会造反，他们才不管什么国家规划和长远发展。

　　咋办呢？四个字，分工合作。具体讲就是把帝国本土和海外领地以及附属国全都规划到一个体系里，然后按照各类参数进行统筹分工。

　　比如说帝国本土，肯定是以发展高科技产业为主；吕宋、安南、蒙古、叶尔羌更适合做为农牧业基地，以及相关原料和产品的加工。

　　朝鲜半岛、东南半岛和南洋的一些岛屿将来也会做为属国并入大明帝国，它们的定位是矿产、化工、能源基地，源源不断的向帝国提供煤炭、石油、木材和各种矿产。

　　这基本就是一套产业链的大部分环节，如果还有不足之处，亚洲什么地方具备相应条件，什么地方也会变成属国和附属势力，加入到产业链当中来。

　　但产业链里最关键的一环叫做市场，光生产出来屁用没有，得能拿出去赚取更多价值才算完整。那谁来消耗这些产品呢？其中一部分肯定要供应产业链里的各环节，剩下的部分就是亚洲各国了。

　　日本这么近，洪涛为什么不去把它也占了呢？这就是原因所在。那片群岛并不是个物产丰富的所在，它有的亚洲各国都有，且更容易获得。

　　此时的日本有一千多万人口，在亚洲必须能排上前三，还是单一民族和信仰，非常难以统治和管理。所以洪涛对它的定位不是属国，也不是海外领土，而是产品倾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