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那末将就却之不恭了。请大王稍后，我先回去复命，天黑之前肯定能回来！”孙千户并没拒腐蚀永不沾，会心一笑，抱拳行礼，转身就走。

　　海军统计司调查员、海军千户敢收受贿赂吗？不能说不敢，每年确实有少数军官因为此种行径被处理，这也是人性使然。

　　信仰、理想和高待遇只能从一定程度上减少人性中恶的比例，却无法杜绝。而严刑峻法也是事后诸葛亮，其威慑程度也不足以改变人性。

　　不过孙千户确实没问题，他在浮岛海军基地任职四年有余，期间多次收受过琉球王和当地官员的贿赂，但一次也没私吞，事后都写好报告上缴了。

　　这次也一样，那100亩甘蔗田的收益表面上是给了自己，实则都入了海军统计司的公账，用来支付一部分活动经费。

　　也不是白上缴，海军统计司有细致的标准，把上缴财物算成功勋，攒够了就能升勋，也算是一种补偿。毕竟统计司成员也是人，是人就有人性，不可能完全一心为公，必要的奖励还是得有。

　　这件事到了黄南平和李如梅面前，通过非常顺利，连仔细询问都没有，只听了听大致人数，指派哪艘船负责装运，然后就不再关注了。

　　之所以会如此痛快，并不是两位海军都督也收了琉球王的好处，更不是知道孙千户的身份有所照顾，而是秉承了皇帝的吩咐。

　　占领夏威夷群岛不是难事，即便上面有土著生活，面对武装到牙齿的陆战卫也不值一提。建造海军基地和港同样不难，除了运输各种材料耗费巨大之外，施工与科伦坡港无异。

　　最难的是如何长期经营，光靠驻军和工匠肯定不成，那样从吃喝到武器弹药，所有东西都得从本土运输，费用太高了。必须要尽快将一部分给养自给自足，或者产生经济效益，用来弥补运费。

　　夏威夷群岛上有什么自然资源能开发利用吗？洪涛可以很负责任的下结论，没有！

　　算起来这片群岛的面积可真不小，有一万多平方公里，大大小小的岛屿一百多座，其中有水源能长期居住的就有八座。

　　可是老天爷在给了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之后，并没再宽宏大量的把资源也加上。整个群岛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啥也不产。最有特色的是火山，好几座，包括一座时不常喷发的活火山。

　　好在这几座岛的气候还可以，土地也算肥沃，且不缺淡水，用来耕种还不错，算是聊胜于无了。也正是因此，洪涛才决定在上面建造永久性海军基地。

　　如果光为了进攻美洲西海岸当跳板，完全不用如此大动干戈。随便在某个岛上找个能避风的港湾，再在岸上整理出来一片空地，用木头墙和壕沟围起来当做营地，囤积补给物资足矣。

　　屯田，这就是洪涛给夏威夷群岛指定的未来发展方向，准确的说少部分土地用来种水稻和蔬菜，再在山坡草地上养一些牛羊马匹，以满足驻守官兵的日常生活。

　　剩下的大部分可耕地和能开垦出来的土地全种上甘蔗，再就地建造榨糖厂和酿酒厂，争取在十年内变成白糖和甘蔗酒的重要产地。

　　实际上后世的美国政府在夏威夷群岛上也是这么干的，每年的白糖产量占了美国总消耗的十分之一，被称为甜岛。

第1107章 南非总督

　　但搞农业需要大量人口，总不能再让驻岛官兵去屯田。土著更不能用，他们都会被抓捕起来送上远洋货船运回帝国本土，安排到广西、云南等地生活。

　　从此以后，夏威夷群岛就是大明帝国有史以来的国土了，从来也没让外人拥有过，从法理上讲压根儿就不存在任何争议。

　　但该从什么地方寻找移民呢？这可不是去吕宋和安南，想回家看看坐上船几天就到，太遥远会让绝大部分帝国百姓望而却步。

　　为了满足群岛的发展，洪涛又给总参谋部出了个主意，骗！用开发海外领地的由头，骗各地有钱的大户去投资建庄园。

　　按说这番话绝大部分都是实情，怎么能说是骗呢？确实是骗，因为在一堆实话里面唯独漏了个重要讯息，距离。

　　总参谋部只说在吕宋特区东边发现了大片无主岛屿，有山有河有树林草地，气候还不错，特别适合种甘蔗，唯独没说距离多远。

　　这么机密的消息，又是从总参谋部高层传出来的，有资格听闻者都不是普通百姓，必须心到神知，不会再去追问太细致的讯息。那样等于不信**参谋部，还谈什么合作。

　　洪涛就是在利用人们对帝国开发海外领地多次成功案例的盲目乐观行骗，只要这些大户把土地买了，把人送过去了，再说什么也都晚了。

　　但他们不会亏，只要不是太倒霉，赶上个百年不遇的飓风和山火，用心经营几年还是很赚钱的。毕竟白糖和甘蔗酒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畅销货，光是帝国本土的需求量，再来几个夏威夷群岛也供不上。

　　孙千户忽悠琉球王向夏威夷群岛投资派人就是秉承了总参谋部的指示，搂草打兔子对海军来讲有百利无一害，两位都督巴不得多几个琉球王，更不会反对。

　　运过去的人口越多，开发的越快，在皇帝面前也就越好交差。当然了，他们琢磨的不是如何把夏威夷群岛开发利用好，而是以此为跳板尽快向美洲西海岸用兵。

　　大战一起，海军是主力中的主力，从舰队规模到兵力数量必然会有大规模发展，功劳也是大大滴。到时候两位正二品都督的骠骑将军没准能晋升为一品荣禄大夫了呢，让陆军都督杜文焕连热乎屁都吃不上。

　　“万岁爷，奴婢不想当总督，愿一辈子陪在左右听从差遣！”

　　就在琉球王连夜召集族人，从中挑选明早登船跟随帝国海军去不知名岛上发财的同时，帝国都城皇宫养心殿内也灯火通明。一位身着斗牛服的老太监，跪伏在皇帝脚前涕泪横流。

　　“张永龄啊，别说丧气话。你虽是内官，但在朕眼中仍是大丈夫，大丈夫就该志在四方，建功立业！这些年你先是在海户司供职，后又去东厂帮衬王承恩，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却总没机会挑大梁。

　　不是朕信不过，只是机缘使然。现在机会来了，朕没忘了你的功绩。把眼泪擦干净，高高兴兴的去上任，替朕把恩鸟城经营好。放心，等你百年之后，朕会派船接回来，就埋在王安旁边。

　　但要记住，权力大了，往往会让人迷失心智。这些年朕无时无刻不在你们耳边念叨，到底听没听进去，现在就到考核之时了。

　　千万不要让朕在这方面失望，否则你不光永远踏不上这片土地，还要被送到西番去，让洋和尚施法诅咒，七魂六魄不得安宁！”

　　洪涛很反常的没有让老太监起来，而是离开御座蹲在其面前，小声交待着注意事项，最终又说了个恶狠狠处罚手段。

　　张永龄，王安名下的太监，先被派往御马监当耳目，在诛杀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时崭露头角获得皇帝信任，此后一直窝在海户司负责安全和军事训练，兼任火枪队指挥。

　　在王安出京任江南总督时他终于有了提升，去东厂任提督，归在王承恩麾下。这些年基本没让人操过心，该干的工作都完成了，不该做的一点没染指。

　　对于张永龄的表现洪涛没忽视，但也没法再提拔。因为他的学识太单薄，既没有上过内书房又没进过蹴鞠队，在海户司待了这么多年，除了军事训练之外也没用心学习，没法放到重要岗位上独当一面。

　　但自从提督东厂，可能是因为换了环境，接触的人不一样了，也可能是年纪大了，看懂了些门道，终于不再荒废光阴，知道利用闲暇学些东西，多看看正经书。

　　只要他肯改变，门路还是挺宽的，至少去皇家学院里拜师听课没人会拒绝。毕竟当年亲手带着训练的学生们，现在很多都在学院里任职了。

　　经过这几年的磨练，洪涛觉得他在各方面都比较成熟，也就可以委派重任了。去哪儿呢？很远，一杆子捅到了万里之外的恩鸟城。

　　张永龄被正式任命为恩鸟城总督，即将跟随一个卫的帝国陆军出海赴任。这不，听闻消息之后慌忙进宫表态，生怕是皇帝在试探自己。

　　“可、可是奴婢不曾有过类似经验，初担如此重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亲耳听见皇帝真要让自己外放，还一下子就是封疆大吏，张永龄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不聪明，也不太会逢迎，这么多年下来凭借的就是一身武艺和任劳任怨忍得住。这样的品质放在皇帝身边听命令干具体事情没问题，但要去统领一方就有点麻爪了，不知道该怎么做。

　　“嘿，朕刚刚不是说过了，只管把持好自己的心，剩下的交给手下去做。身边有一卫陆军，还有海军战舰，海上陆地都不用怕。

　　朕让你去当总督，不是开疆拓土宏图大业，而是把控当地稳定的。有你在朕就能放心，换成别人，我睡觉都不踏实。”

　　不会当封疆大吏是吧，那洪涛就更放心了。恩鸟城早就该成为帝国领土，可为什么一直没正式收纳呢？不是当地的各种条件不够格，就是找不到合适人选。

第1108章 内疚

　　派个海军或者陆军将领去，他们三天两头得找借口开疆拓土。可问题是非洲太大了，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占领的土地面积越大，帝国的负担也就越重，更没时间加深同化。

　　弄一大片包含了几十上百个族群的土地，那不是等着乱套呢嘛，更给了外人插手利用的机会。所以张永龄的性格品质，就是最安全也是最保险的总督，没有之一。

　　首先他的年岁大了，已经过了五十，不复壮年，也没了那么多雄心壮志，更倾向于保守，愿意萧规曹随。其次他能力不足，还知道这一点，难能可贵。世上聪明人多的很，但能清楚自己吃几碗干饭的很少。

　　最后他是个老太监，又在东厂磨练过，见多了世间的人情冷暖，也就懂得什么才最珍贵，不会轻易受人蛊惑，也少了正常人那么多牵挂。

　　“……奴婢懂了，万岁爷没说让做啥，谁也别想违背，除非从我身上踩过去！”话说到这个份上，张永龄终于明白了。

　　但他并不认为皇帝低看了自己是侮辱，反而更安心了。这样最好，让干啥就赶紧干，没说就不干！不光自己不干，别人也不许干！

　　“万岁爷，他成吗？”

　　皇帝的时间是宝贵的，能听自己絮叨几句已经算恩赐了，张永龄没敢再多耽搁，千恩万谢之后跟着平头哥去司礼监办理诸多手续和公文。这时王承恩凑了上来，借着点雪茄的机会小声表达了不太放心。

　　“不光他成，实际上你也成。想不想也外放个总督干干？要不等海军把夏威夷基地建好，你也过去试试？”

　　成不成呢？洪涛认为大体上没问题。为了给他加一道保险，还特意把驻守军队从海军陆战都司换成了陆军。表面上看这是朝臣们商议妥协的结果，实则就是自己给袁应泰的指示，目的只有一个，不让一家独大。

　　张永龄过去啥也不用初创，还按照原本的方式做就可以。遇到紧急情况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时，军事方面有陆军指挥使负责，民政方面有熟悉本地情况的燕不死协助，只要别太刚愎自用，没什么可担心的。

　　而且不管成不成这一步也都要迈出去，将来陆陆续续会任命多位海外领地总督，张永龄就是问路的石头。从他的表现上可以总结归纳各种缺失，还有时间抓紧弥补。

　　“奴婢可没那个本事，这辈子只会跟在万岁爷身边伺候。当官太累了，不光要完成上面的命令，还要维护下面的利益，弄不好就两头不是人。奴婢就简单多了，只需伺候好万岁爷，其他人谁也别想多嘴……娘娘除外。

　　哦对，还有件事要和万岁爷说。这些日子娘娘的身体不太好，半夜经常咳醒，动不动就出虚汗，还总爱发脾气。御医看过多次，只说是正气虚亏，开了些汤药，吃了又不见起色，是不是该去道观叫医生进宫诊治？”

　　王承恩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羡慕，他也算是能知道吃几碗干饭的少数人之一，这么多年来从未热衷过权力，不是能忍，是真不眼馋。

　　对他而言，皇帝不发愁、蹴鞠队不惹事、朝臣们少来烦、太监宫女们少犯错、身体没病没灾、能吃能喝能跑能玩，那就是幸福。

　　哦对，最好皇帝能少出宫几次，不要动不动就御驾亲征，更不要出海坐船，后半生的日子就算圆满了。

　　这不，说着说着烦心事就来了。皇后娘娘这两年身体一直不太好，且越来越严重，御医们试了各种办法仍不见好转。听说道观里的医生挺神奇，各种顽疾治好了不少，于是想提醒皇帝找几个靠谱的进宫试试。

　　“到岁数了，不奇怪，心病难医啊……走，去太液池边坐坐。带上鱼竿，那些鱼有点太放肆了，居然敢在朕的窝子附近翻腾！”

　　说起这个话题，洪涛从脸色到神态立马颓废了不少，或者叫内疚。皇后是个好女人，这么多年了闷在后宫里也没有非分之想。

　　可自己亏欠她太多，一个女人没有子嗣，别说在古代，放到后世里也是种无形的压力。更麻烦的是自己衰老很慢，十年前啥样，现在看上去还是啥样。然而皇后和嫔妃们不成，逐渐衰老，这又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咳嗽的毛病好多年了，而且分季节。问过几个太医，根据脉像和症状肯定不是肺结核，没准是气管炎，还是过敏性的。

　　出虚汗和发脾气更正常不过了，皇后整整五十岁，正在更年期，这个阶段的女人大多会有更年期综合征，属于内分泌紊乱，没治。

　　为了缓解心烦意乱，还是去湖边钓鱼吧。那个窝子足足打了三十多年，每天由专人负责，日日不断。可是垂钓的次数越来越少，太液池里的鱼儿们从爷爷辈就来吃，有些大鲤鱼都长到一米来长了，不钓太浪费资源。

　　“去把朕的枪取来，这群扁毛畜牲该死！”

　　天气不错，艳阳当空；风力也合适，不大不小，坐在湖边不觉得闷热，可是钓竿放下去没半个小时洪涛就急了。

　　渔获还是不错的，两条七八斤重的鲤鱼和草鱼已经入护。但有几只水鸟和天鹅跑过来凑热闹，就在窝子附近游弋，还有试图往鱼竿上站的，严重扰乱了钓鱼节奏。

　　“万岁爷使不得啊，让奴婢划船把它们赶走！”但王承恩显然不同意皇帝的做法，很认真的为水鸟们求情。

　　“有何使不得？这里以前除了野鸭子没水鸟，是谁擅自放进来的！”洪涛更烦了，堂堂大明帝国皇帝，平日里不怎么擅杀大臣，怎么连打水鸟也不成了呢。

　　“万岁爷有所不知，这些鸟都是各地进贡来的，深得皇后喜爱。大前年万岁爷还下旨在太液池西岸建了鸟舍，不允许任何人伤其性命。”

　　对于皇帝在某些事上健忘的毛病，王承恩已经见怪不怪了。当下又把水鸟的来历从头说了一遍，希望能唤起皇帝的记忆。

第1109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换地方，去南湖！”

　　洪涛想了想，好像确有此事，为了缓解皇后和嫔妃们的孤寂，自己确实让各地官员和将军们寻找稀奇的动物带回来放养在西苑中饲养。但这种事并没往心里去，过后不久全忘了。

　　既然是皇后喜欢的，那就别杀了。可钓鱼大业也不能荒废，怎么办呢？幸好太液池的面积很大，眼下的钓点在北岸，咱惹不起躲得起，去南岸钓总成了吧。

　　“呃……不瞒万岁爷，这些鸟经常飞来飞去，怕是南湖也不太平。”可王承恩还是没动地方，满脸都是为难，吭吭唧唧的道出了实情。

　　“得，朕算是自作自受了……起驾回养心殿！吩咐蹴鞠队，别再往这里扔粮食了，改成东边的筒子河，顺便把这里的鱼捞点过去。”

　　想想也是，水鸟和天鹅都是会飞的，人觉得挺远，它们一震翅膀就到了。眼看着架好的鱼竿又被一只水鸟弄歪了，洪涛只好打道回府。

　　不光这次不能钓，以后也没法来了，只能换地方。但又不能随意出宫，退而求其次，就东筒子河吧，窄点只能凑合了。

　　“唉……又出什么事儿了！”

　　刚进玄武门，迎面看到司礼监掌印曹化淳带着两名小太监正快步走来。洪涛知道有紧急公事，长叹一声，这个闲是没法偷了，还得继续拉磨啊。

　　“顾问处王处长入宫求见，奴婢听闻爷去了西苑，特地来寻。”曹化淳见到皇帝脸色不太好看，赶紧闪在一边，没问渔获，只说公事。